这一集的主题是要比较老子与韩非子的思想。韩非子是法家的代表人物,他与老子怎么会连在一起呢?最主要原因是司马迁在《史记》里面写到《老子韩非列传》,把老子、韩非子连在一起。当然在司马迁的原文里面,中间加上了两位,一位是庄子,一位是申不害,但是篇幅都很短,只有两三百字;而韩非子的篇幅就很长。
当然,韩非子的影响力以法家来说当然是很大很大,这个没有问题。但因为他把老子、韩非放在一起,所以大家都会从这个角度去注意到老子思想,这个不能脱离韩非子的介绍了。尤其在韩非子的原著里面写了两篇文章,一篇叫《解老》,一篇叫《喻老》。《解老》就是直接解释老子的原文是什么意思,《喻老》的“喻”是比喻的喻,就是用许多历史故事来说明老子思想的正确性、合理性。这两篇文章使韩非子的作品就变得特别重要了,跟《老子》连在一起了。
但是我们如果把一个思想系统当作道,它思想的本身当作“道”,思想的应用当作“术”,我们可以这样说,庄子所掌握及发挥的是老子的“道”的部分,而韩非子掌握及发挥的是老子的“术”的部分,就是把它应用在实际的生活上。到底怎么回事呢?所以这一集要介绍以下三点:
第一点,首先要说明,为什么要把老子、韩非子加以对照?
第二点,其次要说明,韩非子把“道”与“理”连在一起,就好像我们今天说你说话很有“道理”,这两个字。
第三点,韩非子把“道”与“法”如何又连在一起了?
(一)为什么要对照老子与韩非子
我们先说第一点,在对照韩非子与老子的时候,首先要知道韩非子的学术背景比较复杂,他和李斯原来都是儒家的荀子的学生。我们说到儒家的荀子就有点尴尬了,为什么?因为荀子年代比孟子再晚了50年左右,他的思想在两点上跟孔子、孟子分道扬镳了。
第一点,就是“天”的观念。在孔子那里,他五十而知天命,君子要敬畏天命。而在孟子那里,天会给人大的任务,给人某种使命的,这都很接近。但到荀子的时候,就写一篇《天论篇》,直接说天就是自然界,它只有一种客观的规律,不可能给人什么任务、使命等等,这跟孔孟完全不同了。
第二点,在于人性方面。孔子、孟子对人性的看法是类似的,就是你只要愿意的话、真诚的话,就有力量由内而发,让你主动去行善。荀子的话就认为人性是恶的,他特别写一篇《性恶篇》来反驳孟子的思想,并且公开点名孟子加以批判。这个复杂的问题将来我们讲儒家的时候再说。总之,荀子认为人性只有本能的表现,如果没有教育、没有礼仪、没有法律的话,结果是恶的,所以荀子认为是性恶。
韩非子从荀子这边学到儒家的思想,知道人要入世,人要关怀人间,在人间建构一个合理的秩序、稳定的结构。他又学到了人性是恶的,一定需要某种教育、政治,尤其是需要法律的约束,这是韩非子从儒家这边学到的。
而另一方面,韩非子还学习了老子的思想,因为一个完整的思想系统总需要找到一个后面的根据,他就把老子思想搬过来了。搬过来之后,有两点他加以改造。
第一点,老子谈到道与德,道是万物的来源与归宿,它本身具有超越性与内存性,而内存性就表现在“德”这个字上面,德就是万物从道所获得的各自的本性。而韩非子把这个学到之后,他把道的超越性刻意忽略,因为他没办法理解超越性到底有什么意义。他掌握到内存性,掌握到德,然后再把德加以改造,改造成为后面所说的“理”,最后变成“法”。
第二点,韩非子与老子最不同的地方在什么地方?就在于说“圣人”这个观念。老子笔下的圣人是虚拟的、理想的、悟道的统治者。而在韩非子笔下,他就把“圣人”转成他眼前的国君。谁有国君的身份地位,谁就是圣人,他就是最高的标准。
所以讲到韩非子的时候,司马迁都说,他到最后把超越性统统忽略了,也就没有什么包容性了。然后只注意到内存性的话,就把它落实为道理与道法,成为法律。最后变成法家的重要代表,流于严刑峻法、刻薄寡恩等等。像这个就是韩非子的学术背景,以及他怎么样传承以及修订了老子的思想。
(二)韩非子把“道”与“理”连在一起
接着看到第二点,老子讲“道”与“德”,韩非子就讲“道”与“理”。我们今天反而用这个词用得多,我们说这个人讲话很有道理,就是这两个字。那么韩非子怎么说呢?他说,道是“万物之所然也,万理之所稽也”(《韩非子·解老》)。意思就是:万物是这个样子,那是道的安排;万理之所稽也,万物都各有它的道理,各有它的理。
那理是如何去考核的?就是它的法则是怎么回事呢?那也是来自于道。他特别强调什么叫理,他说“理”就是“成物之文也”。任何东西的存在,都有它一定的规则。“文”就是文化的文。一定有它的规则或规律,这就是理。
所以一方面万物从道而来,这一点没有问题,但韩非子不再谈万物的“德”,他谈万物的“理”。“理”就是万物有它基本的结构,那就是理。但是“理”这个字有个特色,它与人的理性可以对照,是人的理性所掌握到的规律。
换句话说,万物本身是什么?比如说一棵树本身的德是什么,我先不管它;我从我的理性能掌握到这棵树能够成为一棵树,它的理、它的所谓的规律是什么,那个才重要。所以不再是万物本身的德,而是万物在人的理性里面所能掌握到的它的规则,这才重要。
这一来的话,道的超越性就不见了,内存性变成了理。理的重要性就慢慢呈现出来,所有的一切都要能够被人的理性加以掌握的才能算数。所以简单来说,就是道的超越性被摆在一边,而它的内存性本来是在万物里面的德,现在变成以人的理性为准,人的理性所了解的万物的规则或规律就是理。
他在这一方面做一个简单的结论,理是什么呢?理就是指“方圆、短长、麤靡(cū mí)、坚脆之分也,故理定而后可得道也”(《韩非子·解老》)。你要把理掌握住,等于把规律掌握住,就可以获得道了。那么这一来,往后延伸的是什么呢?往后延伸的是:所有的东西都有它的理,一物有一理,有一理即有一道。万物有万理,则有万道。万物如果消失的话,道也消失了。所以变成道的内存性在万物里面;而万物如果消失的话,道也消失了。
我们到这边就知道,他完全忽略了道的超越性。因为老子强调道是“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万物都消失了,道照样没有任何影响。这就是韩非子对于老子思想最大的扭曲了,他把道讲成理,是人的理性可以了解的每一样东西的规律。所以原来老子说的“道”“德”,现在变成“道”“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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