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面就讲两个词了,一个是“明”,一个是“强”。老子说的“明”,这边这个也很重要。“见小曰明”,这句话很有道理。你见大的话,怎么叫“明”呢?你说你见了很大的东西,那谁见不到呢?小的地方很少人见到,那你见到就叫做“明”了。
“守柔曰强”,这与你表面所见的不一样。你不能说“守强曰强”,我本身就强,守住它,那不叫真的强,那个强恐怕是外强中干。“守柔曰强”,守住柔弱,那才需要真正的强。所以这边提到“明”与“强”,也是一个下定义。因为老子提到“明”、提到“强”,都是要告诉你说:你收敛自己,你能够注意到细节,这才是“明”与“强”。
最后怎么说?最后说:“用其光,复归其明。”这句话比较有意思了。“光”代表什么?“光”代表理性、光明。一般人都以为自己可以看得懂、可以听得懂许多事情,这是光。但它目的何在?“复归其明”,要回到明的状态。而明的状态就不见得是每天增加一些,它可能是每天减少一些;或者说你不要注意大的,你要注意到关键的细节。
现在有一句话很多人常说,“魔鬼藏在细节里面”。你看到细节,才知道它的关键到底是怎么回事。所以“用其光”,人都有理性,叫做光。“复归其明”,这个“明”就是要回到你比较原始的、自然的状态,也就是从“道”来看一切,叫做启明。最后的目的还是一样,不要给自己带来灾害,这叫做“袭常”。 “袭”这个字,我们就把它译为“保持”;“常”就是恒久状态。所以老子不管怎么样,总是要让你平平安安地、安安静静地保全你,好好过这一生。
这里面有两句话还值得发挥。前面提到感官与欲望的问题,那么在《庄子》里面有一篇,《庄子·内篇》有一篇《应帝王》这篇。这一篇里面讲了一个寓言故事是很有名的。古代也不止《庄子》书里面有,别的地方也有,这等于是一个神话故事的背景。《庄子·应帝王》里面讲了一个浑沌的比喻,他说浑沌是负责中间的帝王。北方有帝王,南方有帝王,这两个帝王非常的聪明,反应敏捷,动作迅速。他们两个常常要见面的时候,既然是北方与南方,去哪里见面呢?去中间这个地方,去中部见面,大家交通方便,就来到浑沌这里做客。浑沌对他们非常友善,什么叫浑沌?浑沌就是一团和气,就好像《老子·第25章》说的“有物混成”,“混而为一”那个“混”,就是浑沌。都客客气气接待他们。
后来北方、南方两个王觉得说,浑沌对我们这么好,我们怎么可以不回报他呢?想怎么样对浑沌最好?他们想说,每一个人都有七窍,你用眼睛看,耳朵听,鼻子呼吸,加上一张口吃东西,加起来七个孔,这叫做七窍;那么浑沌什么都没有,那不是好像比一般人要少了什么东西吗?有点可惜嘛,不能够分辨颜色、声音、味道,各种情况。所以他们就帮忙,帮什么忙呢?替浑沌开窍。他们每天帮浑沌开一个窍,七天之后,浑沌就死了。
这是很有名的寓言故事,说明什么?说明每天开一个窍,七天开七窍;七窍开了,浑沌就死了。我们有时候会想到说,小孩子的时候一团和气,很天真无邪。但是慢慢长大之后,慢慢懂事了,懂得看一些好看的,听一些有趣的,吃一些好口味的,闻一些比较香的,各方面用了之后,他就有了分别心,他就要区分了。区分之后就出现欲望,总是要比较稀有的,比较珍贵的,比别人要更优秀的东西。这一来的话,到最后就陷入各种欲望的困境,结果给自己带来的是什么?是更快乐吗?更平安吗?不是。
所以在这里面提到那两段,你对于感官与欲望该采取什么态度?老子绝不是说,你完全都不要用感官,不要用欲望,那你怎么生活呢?他只要你保持一种最低的需求。感官你自己可以控制。比如说你看东西看累了,眼睛闭一闭,休息休息,这你可以控制。不能说我身不由己,眼睛不归我管,我非看不可。没有那回事。耳朵也是一样,喜欢听好听的东西,有趣的故事。偶尔可以休息一下,让自己去想一想:到底看到什么?听到什么?对我有什么启发?
这就是所谓的“收敛”。收敛并不是完全不用感官,完全没有欲望,不是的。而是要收敛到自己内心里面,加以判断:这个感官使用的效果对我如何?我需要这么多吗?这个欲望产生了之后,对我真正有意义吗?或者说它只是一种盲目向外追逐?所以,所谓的“损之又损”,就是一定要回到内心里面加以衡量,加以品位。我们一直强调,除了你要取得你所要的之外,更重要的是享受你所有的。这跟老子思想可以配合,我不用一天到晚向外去发展。
在中间我们看到“见小曰明”,这其实也有很多故事可以说。最有名的故事大概就是在商纣王的时代,他的叔叔,有一位叔叔叫做箕子。箕子知道商朝危险,为什么?他在很早的时候看到,商纣王接受别人所献的一双象牙筷子,非常喜欢,拿在手中一直把玩,那么箕子就知道危险了。“见小曰明”,一个小小的动作,就让有智慧的箕子产生了警惕,知道说商朝将来危险了。所以我们怎么样去学习这种“见小曰明”的智慧?从小地方看出一个人的个性,从小地方看出一件事情的成败。这一方面不知道你有什么想法与观察,想听听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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