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的奶妈李嬷嬷,的确是很惹人讨厌。又不守规矩,又摆老资格,又屡次拿走宝玉的东西。宝玉心里,也的确是对她十分嫌弃,有一次喝醉了酒,居然提出要撵她出去。
注意!是喝醉了酒,而且只有这一次。其他时候,宝玉只是“听了这些话,也不好怎样”。在自己过生日的时候,还特意到奶妈家里(这时李嬷嬷已经退休回家了)去“让了一回”,至少在表面上保持着尊敬。
这并不奇怪。贾府中有敬老的风俗。当凤姐与李纨站着的时候,赖嬷嬷等几位老仆却有座位可坐。宝玉再任性、再嫌弃自己的奶母,毕竟是“你我这样人家的孩子们,凭他们有什么刁钻古怪的毛病儿,见了外人,必是要还出正经礼数来”的。说自己奶妈“他比老太太还受用呢”、“逞的他比祖宗还大”这些话,只可能是酒后的醉语。
对老仆的尊重,是一种传统,也是一种教养。但是如果你真的以此为凭,以为主子少爷会对奶妈“有求必应”,你就会死得很惨。
贾琏的奶妈赵嬷嬷,为了两个儿子的前途,屡次求过贾琏。但是贾琏“只是嘴里说的好,到了跟前就忘了”。贾琏虽然不像王熙凤那样令行禁止,但要安插两个人,也不会全无办法。没有替两位奶哥哥谋职,只能是真的“忘了”,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把这事放在心上。
奶儿子是这样,奶儿媳妇会真心尊重奶妈、真心替奶母谋利?你别天真了!
但是,对赵嬷嬷的请托,王熙凤却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而且当天就替他办成,把两个人安插到贾蔷的采办队伍里去。为什么?
因为王熙凤心情正好。一为是远行的丈夫回来了,二来是元春封妃的欢喜还没过去,又传来省亲的喜讯;三来是通过协理宁国府,凤姐的声誉空前高涨,她正是志得意满的时候。就像美国小说《教父》的开头:嫁女儿的好日子,教父不会拒绝任何人的请求。
赵嬷嬷想替儿子谋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在屡次请求贾琏无果之后,她把主意打到王熙凤这里,又专门挑了贾琏出差回来的日子。这个时间点的选择,让她马到成功。
明清小说里常有一句俗话,“养儿不要屙金溺银,只要见景生情”。知趣,能体察别人的心情,善于把握机会,是赵嬷嬷成功的秘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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