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 帝 外 经
[上古]黄帝、岐伯 原撰
[清代]陈士择远公 述义
黄帝外经
黄帝问道广成子图
《黄帝外经》自黄帝时代流传下来,之后一直在道家内部秘传并有所扩充。《黄帝外经》其名最早见名于《汉书·艺文志》,后千余年隐匿无踪。清朝医家陈士铎得《黄帝外经》之传,对每一章作了简短点评并以《外经微言》保存下来。 1980年《外经微言》现于天津市卫生职工医学院图书馆,并经道家内丹学者梅自强先生整理,由当时中国卫生部中医局局长吕炳奎题词发行,数千年故物始得重光!。后经梅自强弟子廖贤阳博士整理直译,由云南人民出版社面向海内外公开出版发行。此外尚有上海第二军医大学、张岫峰等人主编的《黄帝外经浅释》;及苏华仁主编的《<黄帝外经>丹道修真长寿学》。
《黄帝外经》名言
帝问至道于广成子,广成子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无虑营营,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汝形,形乃长生。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汝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身可以不老也。”
卷 一
阴阳颠倒篇
黄帝闻广成子窈窈冥冥之旨,叹广成子之谓天矣!
退而夜思,尚有未获。遣鬼臾区问于岐伯天师曰:帝问至道于广成子。
广成子曰:“至道之精,窈窈冥冥;至道之极,昏昏默默。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汝形,无摇汝精,无思虑营营,乃可以长生。目无所见,耳无所闻,心无所知,汝神将守汝形,形乃长生。慎汝内,闭汝外,多知为败。我为汝遂于大明之上矣,至彼至阳之原也;为汝入于窈冥之门矣。至彼至阴之原也。天地有官,阴阳有藏。慎守汝身,物将自壮。我守其一,以处其和,故身可以不老也。”天师必知厥义,幸明晰之。
岐伯稽首奏曰:“大哉言乎!非吾圣帝,安克闻至道哉?帝明知故问,岂欲传旨于万祀乎!何心之仁也?臣愚,何足知之。然仁圣明问,敢备述以闻。窈冥者,阴阳之谓也。昏默者,内外之词也。视听者,耳目之语也。至道无形而有形,有形而实无形。无形藏于有形之中,有形化于无形之内,始能形与神全,精与神合乎。”
鬼臾区曰:诺,虽师言微,未及其妙也。
岐伯曰:乾坤之道,不外男女。男女之道,不外阴阳。阴阳之道,不外顺逆。顺则生,逆则死也。阴阳之原,即颠倒之术也。世人皆知顺生,不知顺之有死;皆谓逆死,不知逆之有生,故未老先衰矣!广成子之教,示帝行颠倒之术也。
鬼臾区赞曰:何言之神乎?虽然,请示其原。
岐伯曰:颠倒之术,即探阴阳之原乎!窈冥之中有神也,昏默之中有神也,视听之中有神也。探其原而守神,精不摇矣。探其原而保精,神不驰矣。精固神全,形安能敝乎。
鬼臾区复奏帝前,帝曰:俞哉!载之《外经》,传示臣工,使共闻至道,同游于无极之野也。
陈士铎曰:此篇帝问而天师答之。乃首篇之论也。问不止黄帝,而答止天师者,帝引天师之论也,帝非不知阴阳颠倒之术,明知故问,亦欲尽人皆知广成子之教也。
顺逆探原篇
伯高太师问于岐伯曰:天师言颠倒之术,即探阴阳之原也。其旨奈何?
岐伯不答。
再问,曰唯唯。三问。
岐伯叹曰:吾不敢隐矣!夫阴阳之原者,即生克之道也。颠倒之术者,即顺逆之理也。知颠倒之术,即可知阴阳之原矣!
伯高曰:阴阳不同也。天之阴阳,地之阳阴,人身之阴阳。男女之阴阳,何以探之哉?
岐伯曰:知其原亦何异哉?
伯高曰:请显言其原。
岐伯曰:五行顺生不生,逆死不死。生而不生者,金生水而克水,水生木而克木,木生火而克火,火生土而克土,土生金而克金,此“害生于恩”也。死而不死者,金克木而生木,木克土而生土,土克水而生水,水克火而生火,火克金而生金,此“仁生于义”也。夫五行之顺,相生而相克;五行之逆,不克而不生。逆之至者,顺之至也。
伯高曰:美哉言乎!然,何以逆而顺之也?
岐伯曰:五行之顺,得土而化。五行之逆,得土而神。土以合之,土以成之也。
伯高曰:余知之矣!阴中有阳,杀之内以求生乎;阳中有阴,生之内以出死乎?余与帝同游于无极之野也。
岐伯曰:逆而顺之,必先顺而逆之。绝欲而毋为邪所侵也,守神而毋为境所移也,练气而毋为物所诱也,保精而毋为妖所耗也。服药饵以生其津,慎吐纳以添其液,慎劳逸以安其髓,节饮食以益其气,其庶几乎?
伯高曰:天师教我以原者全矣!
岐伯曰:未也。心死则身生,死心之道,即逆之之功也。心过死则身亦不生,生心之道又顺之之功也。顺而不顺,始成逆而不逆乎?
伯高曰:志之矣,岂敢忘秘诲哉?
陈士铎曰:伯高之问,亦有为之问也。顺中求逆,逆处求顺,亦生死之门也。今奈何求生于顺乎?于顺处求生,不若于逆处求生之为得也。此一“逆”字,知者自知,迷者自迷。诸君自扪其心,知否?
回天生育篇
雷公问曰:人生子嗣天命也,岂尽非人事乎?
岐伯曰:天命居半,人事居半也。
雷公曰:天可回乎?
岐伯曰:天不可回,人事则可尽也。
雷公曰:请言人事之挽回。
岐伯曰:男子不能生子者,病有九;女子不能生子者,病有十也。
雷公曰:请晰言之。
岐伯曰:男子九病者:精寒也,精薄也,气馁也,痰盛也,精濇也,相火过旺也,精不能射也,气郁也,天厌也。女子十病者:胞胎寒也,脾胃冷也,带脉急也,肝气郁也,痰气盛也,相火旺也,肾水衰也,任督病也,膀胱气化不行也,气血虚而不能摄也。
雷公曰:然则治之奈何?
岐伯曰:精寒者,温其火乎;精薄者,益其髓乎;气馁者,壮其气乎;痰盛者,消其涎乎;精濇者,顺其水乎;火旺者,补其精乎;精不能射者,助其气乎;气郁者,舒其气乎;天厌者,增其势乎;则男子无子而可以有子矣,不可徒益其相火也。胞胎冷者,温其胞胎乎;脾胃冷者,暖其脾胃乎;带脉急者,缓其带脉乎;。肝气郁者,开其肝气乎;痰气盛者,消其痰气乎;相火旺者,平其相火乎;肾水衰者,滋其肾水乎;任督病者,理其任督乎;膀胱气化不行者,助其肾气以益膀胱乎;气血不能摄胎者,益其气血以摄胎乎,则女子无子而可以有子矣,不可徒治其胞胎也。
雷公曰:天师之言,真回天之法也。然用天师法,男女仍不生子奈何?
岐伯曰:必夫妇德行交亏也。修德以宜男,岂虚语哉?
陈士铎曰:男无子有九,女无子有十,似乎女多于男也,谁知男女皆一乎?知不一而一者,大约健其脾胃为主,脾胃健而肾亦健矣!何必分男女哉?
天人寿夭篇
伯高太师问于岐伯曰:余闻形有缓急,气有盛衰,骨有大小,肉有坚脆,皮有厚薄,可分寿夭,然乎?
岐伯曰:人有形则有气,有气则有骨,有骨则有肉,有肉则有皮。形必与气相合也,皮必与肉相称也,气血经络必与形相配也。形充而皮肤缓者寿,形充而皮肤急者夭。形充而脉坚大者,气血之顺也,顺则寿。形充而脉小弱者,气血之衰也,衰则危。形充而颧不起者,肉胜于骨也,骨大则寿,骨小则夭。形充而大,肉 月囷 坚有分理者,皮胜于肉也,肉疏则夭,肉坚则寿。形充而大,肉无分理者,皮仅包乎肉也。肉厚寿,肉脆夭。此天生人,不可强也。故见则定人寿夭,即可测人生死矣!
少师曰:诚若师言,人之寿夭,天定之矣,无豫于人乎?
岐伯曰:寿夭定于天,挽回天命者人也。寿夭听于天,戕贼其形骸,泻泄其精髓,耗散其气血,不必至天数而先夭者,天不任咎也。
少师曰:天可回乎?
岐伯曰:天不可回而天可节也。节天之有余,补人之不足,不亦善全其天命乎?
伯高太师闻之曰:岐天师真善言天也。世人贼天之不足,焉能留人之有余哉?
少师曰:伯高非知在人之天者乎?在天之夭难回也。在人之夭易延也。吾亦修吾之天,以全天命乎?
陈远公曰:天之夭难延,人之夭易延。亦训世延人之夭也。伯高之论,因天师之教而推广,不可轻天师而重伯高也。
命根养生篇
伯高太师复问岐伯曰:养生之道,可得闻乎?
岐伯曰:愚何足以知之?
伯高再问
岐伯曰:人生天地之中,不能与天地并久者,不体天地之道也。天赐人以长生之命,地赐人以长生之根。天地赐人以命根者,父母予之也。合父母之精以生人之身,则精即人之命根也。魂魄藏于精之中,魂属阳,魄属阴。魂趋生,魄趋死。夫魂魄皆神也,凡人皆有。神内存则生,外游则死。魂最善游,由于心之不寂也。广成子谓“抱神以静”者,正抱心而同寂也。
伯高曰:夫精者,非肾中之水乎?水性主动,心之不寂者,不由于肾之不静乎?
岐伯曰:肾水之中,有真火在焉。水欲下而火欲升,此精之所以不静也,精一动而心摇摇矣。然而制精之不动,仍在心之寂也。
伯高曰:吾心寂矣,肾之精欲动,奈何?
岐伯曰:水火原相须也,无火则水不安;无水则火亦不安。制心而精动者,由于肾水之涸也,补先天之水以济心,则精不动而心易寂矣。
陈远公曰:精出于水,亦出于水中之火也。精动,由于火动;火不动,则精安能摇乎。可见精动由于心动。心动之极,则水火俱动矣!故安心为利精之法也。
救母篇
容成问于岐伯曰:天癸之水,男女皆有之,何以妇人经水谓之“天癸”乎?岐伯曰:天癸水,壬癸之水也。壬水属阳,癸水属阴。二水者,先天之水也。
男为阳,女为阴,故妇人经水以天癸名之。其实壬癸未尝不合也。
容成曰:男子之精不以天癸名者,又何故欤?
岐伯曰:精者,合水火名之。水中有火,始成其精。呼精而壬癸之义已包于内,故不以天癸名之。
容成曰:精与经同一水也,何必两名之?
岐伯曰:同中有异也。男之精守而不溢;女之经,满而必泄也。癸水者,海水也,上应月,下应潮。月有盈亏,潮有往来,女子之经水应之,故潮汐月有信,经水亦月有期也。以天癸名之,别其水为癸水,随天运为转移耳。
容成曰:其色赤者何也?
岐伯曰:男之精,阳中之阴也,其色白。女之经,阴中之阳也,其色赤。况流于任脉,通于血海,血与经合而成浊流矣。
容成曰:男之精亏而不溢者,又何也?
岐伯曰:女子阴有余,阳不足,故满而必泄;男子阳有余,阴不足,故守而不溢也。
容成曰:味咸者何也?岐伯曰:壬癸之水,海水也,海水味咸,故天癸之味应之。
容成曰:女子二七经行,稚女不行经何也?
岐伯曰:女未二七,则任冲未盛。阴气未动,女犹纯阳也,故不行经耳。
容成曰:女过二七,不行经而怀孕者又何也?
岐伯曰:女之变者也,名为暗经,非无经也。无不足,无有余,乃女中最贵者。终身不嫁,行调息之功,必长生也。
容成问曰:妇女经水上应月,下应潮,宜月无愆期矣。何以有至有不至乎?岐伯曰:人事之乖违也。天癸之水,生于先天,亦长于后天也。妇女纵欲
伤任督之脉,则经水不应月矣。怀抱忧郁以伤肝胆,则经水闭而不流矣。
容成曰:其故何也?
岐伯曰:人非水火不生。火乃肾中之真火,水乃肾中之真水也。水火盛则经盛,水火衰则经衰。任督脉通于肾,伤任督未有不伤肾者。交接时,纵欲泄精,精伤,任督之脉亦伤矣。任督脉伤,不能行其气于腰脐,则带脉亦伤,经水有至有不至矣。夫经水者,火中之水也。水衰不能制火,则火炎水降,经水必先期至矣。火衰不能生水,则水寒火冷,经水必后期至矣。经水之愆期,因水火之盛衰也。
容成曰:肝胆伤而经闭者,谓何?
岐伯曰:肝藏血者也,然又最喜疏泄。胆与肝为表里也,胆木气郁,肝木之气亦郁矣。木郁不达,任冲血海皆抑塞不通,久则血枯矣。
容成曰:木郁何以使水之闭也?
岐伯曰:心肾无寸晷不交者也。心肾之交接,责在胞胎,亦责在肝胆也。肝胆气郁,胞胎上交肝胆,不上交于心,则肾之气亦不交于心矣。心肾之气不交,各藏腑之气抑塞不通,肝克脾,胆克胃,脾胃受克,失其生化之司,何能资于心肾乎?水火未济,肝胆之气愈郁矣。肝胆久郁,反现假旺之象,外若盛,内实虚。肾因子虚,转去相济涸水,而郁火焚之,木安有余波以下泄乎?此木郁所以水闭也。
鬼臾区问曰:气郁则血闭,血即经乎?
岐伯曰:经水非血也。
鬼臾区曰:经水非血,何以血闭而经即断乎?
岐伯曰:经水者,天一之水也,出于肾经,故以经水名之。血闭者,经水则失动生之源,故血闭经断矣。
鬼臾区曰:水出于肾,色宜白矣,何赤乎?
岐伯曰:经水者,至阴之精,有至阳之气存焉,故色赤耳,非色赤即血也。
鬼臾区曰:人之肾有补无泻,安有余血乎?
岐伯曰:经水者,肾气所化,非肾精所泄也。女子肾气有余,故变化无穷耳。
鬼臾区曰:气能化血,各经之血不从之而泄乎?
岐伯曰:肾化为经,经化为血,各经气血无不随之而各化矣。是以肾气通则血通,肾气闭则血闭也。
鬼臾区曰:然则气闭宜责在肾矣,何以心肝脾之气郁而经亦闭也?
岐伯曰:肾水之生,不由于三经。肾水之化,实关于三经也。
鬼臾区曰:何也?
岐伯曰:肾不通肝之气,则肾气不能开。肾不交心之气,则肾气不能上。肾不取脾之气,则肾气不能成。盖交相合而交相化也。苟一经气郁,气即不入于肾,而肾气即闭矣。况三经同郁,肾无所资,何能化气而成经乎?是以经闭者,乃肾气之郁,非止肝血之枯也。倘徒补其血,则郁不宣反生火矣!徒散其瘀,则气益微反耗精矣!非惟无益,而转害之也。
鬼臾区曰:大哉言乎!请勒之金石,以救万世之母乎。
陈远公曰:一篇救母之文,真有益于母者也。讲天癸无余义,由于讲水火无余义也。水火之不通,半成于人气之郁。解郁之法,在于通肝胆也,肝胆通则血何闭哉? 正不必又去益肾也。谁知肝胆不郁,而肾受益乎?郁之害,亦大矣!
红铅损益篇
容成问曰:方士采红铅接命,可为训乎?
岐伯天师曰:慎欲者,采之服食延寿;纵欲者,釆之服食丧躯。
容成曰:人能慎欲,命自可延,何藉红铅乎?
岐伯曰:红铅,延景丹也。
容成曰:红铅者,天癸水也。虽包阴阳之水火,溢满于外,则水火之气尽消矣,何以接命乎?
岐伯曰:公之言论天癸则可,非论首经之红铅也。经水甫出户辄色变,独首经之色不遽变者,全其阴阳之气也。男子阳在外,阴在内;女子阴在外,阳在内。首经者,坎中之阳也。以坎中之阳补离中之阴,益乎,不益乎?独补男有益,补女有损。补男者,阳以济阴也;补女者,阳以亢阳也。
容成曰:善。
陈远公曰:红铅何益于人,讲无益而成有益者,辨其既济之理也。谁谓方士非恃之以接命哉?
初生微论篇
容成问曰:人之初生,目不能睹,口不能餐,足不能履,舌不能语,三月而后见,八月而后食,期岁而后行,三年而后言,其故何也?
岐伯曰:人之初生,两肾水火未旺也。三月而火乃盛,故两目有光也。八月而水乃充,故两龈有力也。期岁则髓旺而膑生矣。三年则精长而囟合矣。男十六天癸通,女十四天癸化。
容成曰:男以八为数,女以七为数,子知之矣。天师于二八、二七之前,《内经》何未言也?
岐伯曰:《内经》首论天癸者,叹天癸难生易丧也。男必至十六而天癸满,年未十六皆未满之日也。女必至十四而天癸盈,年未十四皆未满之日也。既满既盈,又随年俱耗,示人宜守此天癸也。
容成曰:男八八之后犹存,女七七之后仍在,似乎天癸之未尽也,天师何以七七、八八之后不再言之欤?
岐伯曰:予论常数耳。常之数可定,变之数不可定也,予所以论常,不论变耳。
陈远公曰:人生以天癸为主,有则生,无则死也。常变之说,惜此天癸也。二七、二八之论,亦可言而言之,非不可言而不言也。
骨阴篇
鸟师问于岐伯曰:婴儿初生,无膝盖骨何也?
岐伯曰:婴儿初生,不止无膝盖骨也,囟骨、耳后完骨皆无之。
鸟师曰:何故也?
岐伯曰:阴气不足也。阴气者,真阴之气也。婴儿纯阳无阴,食母乳而阴乃生。阴生,而囟骨、耳后完骨、膝盖骨生矣。生则儿寿,不生则夭。
鸟师曰:其不生何也?
岐伯曰:三骨属阴,得阴则生,然亦必阳旺而长也。婴儿阳气不足,食母乳而三骨不生,其先天之阳气亏也。阳气先漓,先天已居于缺陷,食母之乳,补后天而无余,此三骨之所以不生也。三骨不生,焉能延龄乎?
鸟师曰:三骨缺一,亦能生乎?
岐伯曰:缺一则不全乎其人矣。
鸟师曰:请悉言之。
岐伯曰:囟门不合则脑髓空也;完骨不长则肾宫虚也;膝盖不生则双足软也。脑髓空则风易入矣;肾宫虚则听失聪矣;双足软则颠仆多矣。
鸟师曰:吾见三骨不全,亦有延龄者,又何故欤?
岐伯曰:三者之中,惟耳无完骨者亦有延龄。然而疾病不能无也。若囟门不合、膝盖不生,吾未见有生者,盖孤阳无阴也。
陈远公曰:孤阳无阴,人则不生,则阴为阳之天也。无阴者,无阳也。阳生于阴之中,阴长于阳之外,有三骨者,得阴阳之全也。
卷 二
媾精受妊篇
雷公问曰:男女媾精而受妊者,何也?
岐伯曰:肾为作强之官,故受妊而生人也。
雷公曰:作强而何以生人也?
岐伯曰:生人者,即肾之技巧也。
雷公曰:技巧属肾之水乎、火乎?
岐伯曰:水火无技巧也。
雷公曰:离水火又何以出技巧乎?
岐伯曰:技巧成于水火之气也。
雷公曰:同是水火之气,何生人有男女之别乎?
岐伯曰:水火气弱则生女,水火气强则生男。
雷公曰:古云“女先泄精则成男,男先泄精则成女”,今曰”水火气弱则生女,水火气强则生男”,何也?
岐伯曰:男女俱有水火之气也,气同至则技巧出焉,一有先后,不成胎矣。男泄精,女泄气,女子泄精则气脱矣,男子泄气则精脱矣,焉能成胎?
雷公曰:女不泄精,男不泄气,何以受妊乎?
岐伯曰:女气中有精,男精中有气,女泄气而交男子之精,男泄精而合女子之气,此技巧之所以出也。
雷公曰:所生男女,有强有弱,自分于父母之气矣。但有清浊寿夭之异,何也?
岐伯曰:气清则清,气浊则浊,气长则寿,气促则夭。皆本子父母之气也。
雷公曰:生育本于肾中之气,余已知之矣。但此气也,豫于五藏七腑之气乎?
岐伯曰:五藏七腑之气,一经不至皆不成胎。
雷公曰:媾精者,动肾中之气也,与五藏七腑何豫乎?
岐伯曰:肾藏精,亦藏气。藏精者,藏五藏七腑之精也。藏气者,藏五藏七腑之气也。藏则俱藏,泄则俱泄。
雷公曰:泄气者,亦泄血乎?
岐伯曰:精即血也。气无形,血有形。无形化有形,有形不能化无形也。
雷公曰:精非有形乎?
岐伯曰:精虽有形,而精中之气正无形也,无形隐于有形,故能静能动。动则化耳,化则技巧出矣。
雷公曰:微哉言乎!请传之奕祀,以彰化育焉。
陈士铎曰:男女不媾精,断不成胎。胎成于水火之气,此气即男女之气也。气藏于精中,精虽有形而实无形也。形非气乎,故成胎即成气之谓。
社生篇
少师问曰:人生而白头,何也?
岐伯曰:社日生人,皮毛皆白,非止髩发之白也。
少师曰:何故乎?
岐伯曰:社日者,金日也。皮毛须髩皆白者,得金之气也。
少师曰:社日非金也,天师谓之金日,此余之未明也。
岐伯曰:社本土也,气属金,社日生人犯金之气。金气者,杀气也。
少师曰:人犯杀气,宜夭矣,何又长年乎?
岐伯曰:金中有土,土乃生气也。人肺属金,皮毛亦属金,金之杀气得土则生,逢金则斗。社之金气伐人皮毛,不入人藏腑,故得长年耳。
少师曰:社日生人皮毛髩发不尽白者,又何故欤?
岐伯曰:生时不同也。
少师曰:何时乎?
岐伯曰:非巳午时,必辰戌丑未时也。
少师曰:巳午火也,火能制金之气,宜矣。辰戌丑未,土也,不助金之气乎?岐伯曰:社本土也,喜生恶泄,得土则生,生则不克矣。
少师曰:同是日也,何社日之凶如是乎?
岐伯曰:岁月日时俱有神司之,社日之神与人最亲,其性最喜洁也,生产则秽矣。两气相感,儿身受之,非其煞之暴也。
少师曰:人生有记,赤如朱,青如靛,黑如锅,白如雪,终身不散何也?岂亦社日之故乎?
岐伯曰:父母交媾,偶犯游神,为神所指,志父母之过也。
少师曰:色不同者何欤?
岐伯曰:随神之气异也。
少师曰:记无黄色者,何也?
岐伯曰:黄乃正色,人犯正神,不相校也,故亦不相指,不相指,故罔所记耳。
陈远公曰:社日生人,说来有源有委,非孟浪成文者可比。
天厌火衰篇
容成问曰:世有天生男子,音声如女子,外势如婴儿,此何故欤?
岐伯曰:天厌之也。
容成曰:天何以厌之乎?
岐伯曰:天地有缺陷,安得人尽皆全乎?
容成曰:天未尝厌人,奈何以天厌名之。
岐伯曰:天不厌,而人必厌也。天人一道,人厌即天厌矣。
容成曰:人何不幸成天厌也?
岐伯曰:父母之咎也。人道交感,先火动而后水济之。火盛者生子必强,火衰者生子必弱。水盛者生子必肥,水衰者生子必瘦。天厌之人,乃先天之火微也。
容成曰:水火衰盛,分强弱肥瘦宜也,不宜外阳之细小。
岐伯曰:肾中之火,先天之火,无形之火也;肾中之水,先天之水,无形之水也。火得水而生,水得火而长,言肾内之阴阳也。水生火则水为火之母,火生水则火为水之母也。人得水火之气以生身,则水火即人之父母也。天下有形不能生无形也,无形实生有形。外阳之生,实内阳之长也。内阳旺而外阳必伸,内阳旺者,得火气之全也。内阳衰矣,外阳亦何得壮大哉?
容成曰:火既不全,何以生身乎?
岐伯曰:孤阴不生,孤阳不长。天厌之人,但火不全耳,未尝无阴阳也。偏于火者,阳有余而阴不足;偏于水者,阴有余而阳不足也。阳既不足,即不能生厥阴之宗筋,此外阳之所以屈而不伸也,毋论刚大矣!
容成曰:善。
陈远公曰:外阳之大小,视水火之偏全,不视阴阳之有无耳。说来可听。
经脉相行篇
雷公问曰:帝问脉行之逆顺若何,余无以奏也,愿天师明教以闻。
岐伯曰:十二经脉有自上行下者,有自下行上者,各不同也。
雷公曰:请悉言之。
岐伯曰:手之三阴从脏走手,手之三阳从手走头,足之三阳从头走足,足之三阴从足走腹,此上下相行之数也。
雷公曰:尚未明也。
岐伯曰:手之三阴,太阴肺,少阴心,厥阴包络也。手太阴从中府走大指之少商,手少阴从极泉走小指之少冲,手厥阴从天池走中指之中冲,皆从脏走手也。手之三阳,阳明大肠,太阳小肠,少阳三焦也。手阳明从次指商阳走头之迎香,手太阴从小指少泽走头之听宫,手少阳从四指关冲走头之丝竹空,皆从手走头也。足之三阳,太阳膀胱,阳明胃,少阳胆也。足太阳从头睛明走足小指之至阴,足阳明从头头维走足次指之厉兑,足少阳从头前关走四指之窍阴,皆从头走足也。足之三阴,太阴脾,少阴肾,厥阴肝也。足太阴从足大指内侧隐白走腹之大包,足少阴从足心涌泉走腹之俞府,足厥阴从足大指外侧大敦走腹之期门,皆从足走腹也。
雷公曰:逆顺若何?
岐伯曰:手之阴经,走手为顺,走脏为逆也;手之阳经,走头为顺,走手为逆也;足之阴经,走腹为顺,走足为逆也;足之阳经,走足为顺,走头为逆也。
雷公曰:足之三阴皆走于腹,独少阴之脉下行何也?岂少阴经易逆难顺乎?
岐伯曰:不然,夫冲脉者,五藏六腑之海也,五藏六腑皆禀焉。其上者,出于颃颡,渗诸阳,灌诸精,下注少阴之大络,出于气街,循阴阳内臁入腘中,伏行胻骨内,下至内踝之后,属而别。其下者,并由少阴经渗三阴。其在前者,伏行出跗属,下循跗,入大指间,渗诸络而温肌肉,故别络邪结则跗上脉不动,不动则厥,厥则足寒矣,此足少阴之脉少异于三阴。而走腹则一也。
雷公曰:其少异于三阴者为何?
岐伯曰:少阴肾经,中藏水火,不可不曲折以行,其脉不若肝脾之可直行于腹也。
雷公曰:其走腹则一者何?
岐伯曰:肾之性喜逆行,故由下而上,盖以逆为顺也。
雷公曰;逆行宜病矣。
岐伯曰:逆而顺,故不病。若顺走,是违其性矣,反生病也。
雷公曰:当尽奏之。
岐伯曰:帝问何以明之?
公奏曰:以言导之,切而验之,其髁必动,乃可以验逆顺之行也。
雷公曰:谨奉教以闻。
陈远公曰:十二经脉,有走手、走足、走头、走腹之异,各讲得凿凿。其讲顺逆不同处,何人敢措一辞?
经脉终始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十二经之脉既有终始,《灵》、《素》详言之,而走头、走腹、走足、走手之义,尚未明也,愿毕其辞。
岐伯曰:手三阳从手走头,足三阳从头走足,乃高之接下也;足三阴从足走腹,手三阴从腹走手,乃卑之趋上也。阴阳无间,故上下相迎,高卑相迓,与昼夜循环同流而不定耳。夫阴阳者,人身之夫妇也;气血者,人身之阴阳也。夫倡则妇随,气行则血赴,气主煦之,血主濡之。乾作天门,大肠司其事也;巽作地户,胆持其权也;泰居艮,小肠之昌也。否居坤,胃之殃也。
雷公曰:善,请言顺逆之别。
岐伯曰:足三阴自足走腹,顺也;自腹走足,逆也。足三阳自头走足,顺也;自足走头,逆也。手三阴自脏走手,顺也;自手走脏,逆也。手三阳自手走头,顺也;自头走手,逆也。夫足之三阴从足走腹,惟足少阴肾脉绕而下行,与肝脾直行者,以冲脉与之并行也,是以逆为顺也。
陈远公曰:十二经,有头腹手足之殊,有顺中之逆,有逆中之顺,说得更为明白。
经气本标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十二经气有标本乎?
岐伯曰:有之。
雷公曰:请言标本之所在。
岐伯曰:足太阳之本在跟以上五寸中,标在两络命门;足少阳之本在窍阴之间,标在窗笼之前;足少阴之本在内踝下三寸中,标在背腧;足厥阴之本在行间上五寸所,标在背腧;足阳明之本在厉兑,标在人迎颊挟颃颡;足太阴之本在中封前上四寸中,标在舌本乎;太阳之本在外踝之后,标在命门之上一寸;手少阳之本在小指次指之间上二寸,标在耳后上角下外眥;手阳明之本在肘骨中上至别阳,标在颜下合钳上;手太阴之本在寸口中,标在腋内动脉;手少阴之本在锐骨之端,标在背腧;手心主之本在掌后两筋之间二寸中,标在腋下三寸,此标本之所在也。
雷公曰:标本皆可刺乎?
岐伯曰:气之标本,皆不可刺也。
雷公曰:其不可刺何也?
岐伯曰:气各有冲,冲不可刺也。
雷公曰:请言气冲。
岐伯曰:胃气有冲,腹气有冲,头气有冲,胫气有冲,皆不可刺也。
雷公曰:头之冲何所乎?
岐伯曰:头之冲,脑也。
雷公曰:胸之冲何所乎?
岐伯曰:胸之冲,膺与背腧也,腧亦不可刺也。
雷公曰:腹之冲何所乎?
岐伯曰:腹之冲,背腧与冲脉及左右之动脉也。
雷公曰:胫之冲何所乎?
岐伯曰:胫之冲,即脐之气街及承山、踝上以下,此皆不可刺也。
雷公曰:不可刺止此乎?
岐伯曰:大气之抟而不行者,积于胸中,藏于气海,出于肺,循咽喉呼吸而出入也。是气海犹气街也,应天地之大数,出三入一,皆不可刺也。
陈远公曰:十二经气,各有标本,各不可剌。不可刺者,以冲脉之不可剌也。不知冲脉,即不知刺法也。
藏腑阐微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藏止五乎?腑止六乎?
岐伯曰:藏六腑七也。
雷公曰:藏六何以名五也?
岐伯曰:心、肝、脾、肺、肾,五行之正也,故名五脏。胞胎非五行之正也,虽脏不以脏名之。
雷公曰:胞胎何以非五脏之正也?
岐伯曰:心,火也;肝,木也;脾,土也;肺,金也;肾,水也。五脏各属一行。胞胎处水火之歧,非正也,故不可称六脏也。
雷公曰:肾中有火,亦水火之歧也,何肾称脏乎?
岐伯曰:肾中之火,先天火也,居两肾中,而肾专司水也。胞胎上系心、下连肾,往来心肾,接续于水火之际,可名为火,亦可名为水,非水火之正也。
雷公曰:然则胞胎何以为脏乎?
岐伯曰:胞胎处水火之两歧,心肾之交,非胞胎之系不能通达上下,宁独妇人有之,男子未尝无也。吾因其两歧置于五脏之外,非胞胎之不为脏也。
雷公曰:男女各有之,亦有异乎?
岐伯曰:系同而口异也。男女无此系,则水火不交,受病同也;女系无口则不能受妊。是胞胎者,生生之机,属阴而藏于阳,非脏而何?
雷公曰:胞胎之口,又何以异?
岐伯曰:胞胎之系,上出于心之膜膈,下连两肾,此男女之同也。惟女下大而上细,上无口而下有口,故能纳精以受妊。
雷公曰:腑七而名六何也?
岐伯曰:大小肠、膀胱、胆、胃、三焦、包络,此七腑也。遗包络不称腑者,尊帝耳。
雷公曰:包络可遗乎?
岐伯曰:不可遗也。包络为脾胃之母,土非火不生,五脏六腑之气咸仰于心君。心火无为,必藉包络有为,往来宣布,胃气能入,脾气能出,各脏腑之气始能变化也。
雷公曰:包络既为一腑,奈何尊帝遗之?尊心为君火,称包络为相火,可乎?
岐伯曰:请登之《外经》,咸以为则。
陈远公曰:脏六而言五者,言脏之正也;腑七而言六者,言腑之偏也。举五而略六,非不知胞胎也;举六而略七,非不知包络也。有雷公之问,而胞胎、包络,昭于古今矣。
考订经脉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十二经脉天师详之,而所以往来相通之故,尚未尽也,幸宣明奥义,传诸奕祀,可乎?
岐伯曰:可。肺属手太阴,太阴者,月之象也,月属金,肺亦属金,肺之脉走于手,故曰手太阴也。起于中焦胃脘之上,胃属土,土能生金,是胃乃肺之母也。下络大肠者,以大肠亦属金,为胃之庶子,而肺为大肠之兄,兄能包弟,足以网罗之也。络即网罗包举之义。循于胃口者,以胃为肺之母,自必游熙于母家,省受胃土之气也。肺脉又上于膈,胃之气多,必分气以给其子,肺得胃母之气,上归肺宫,必由膈而升。肺受胃之气,肺自成家,于是由中焦而脉乃行,横出腋下,畏心而不敢犯也。然而肺之系实通于心,以心为肺之君,而肺乃臣也。臣必朝于君,此述职之路也。下循臑内,行少阴心主之前者,又谒相之门也。心主即心包络,为心君之相,包络代君以行事。心克肺金,必借心主之气以相刑,呼吸相通,全在此系之相联也。肺禀天玉之尊,必奉宰辅之令,所以行于少阴心主之前而不敢缓也。自此而下于肘中,乃走于臂内,由臂而走于寸口、鱼际,皆肺脉相通之道。循鱼际出大指之端,为肺脉之尽。经脉尽,复行,从腕后直出次指内臁,乃旁出之脉也。
雷公曰:脾经若何?
岐伯曰:脾乃土脏,其性湿,以足太阴名之。太阴之月,夜照于土,月乃阴象,脾属土,得月之阴气,故以太阴名之,其脉起于足大指之端,故又曰足太阴也。脾脉既起于足下,下必升上,由足大指内侧肉际,过横骨后,上内踝前臁,上踹内,循胫骨后,交出厥阴之前,乃入肝经之路也。夫肝木克脾,宜为脾之所畏,何故脉反通于肝?不知肝虽克土,而肝亦能成土,土无木气之通,则土少发生之气,所以畏肝而又未尝不喜肝也,交出足厥阴之前,图合于肝木耳。上膝股内前臁,入腹者,归于脾经之本脏也。盖腹脾之正宫,睥属土,居于中州,中州为天下之腹,脾乃人一身之腹也。脾与胃为表里,脾内而胃外,脾为胃所包,故络于胃。脾得胃气,则脾之气始能上升,故脉亦随之上膈,趋喉咙而至舌本,以舌本为心之苗,而脾为心之子,子母之气自相通而不隔也。然而舌为心之外窍,非心之内庭也,脾之脉虽至于舌,而终未至于心,故其支又行,借胃之气,从胃中中脘之外上膈,而脉通于膻中之分,上交于手少阴心经,子亲母之象也。
雷公曰:心经若何?
岐伯曰:心为火脏,以手少阴名之者,盖心火乃后天也,后天者有形之火也,星应荧惑,虽属火而实属阴,且脉走于手,故以手少阴名之。他脏腑之脉皆起于手足,心脉独起于心,不与众脉同者,以心为君主,总揽权纲,不寄其任于四末也。心之系五脏七腑无不相通,尤通者,小肠也。小肠为心之表,而心实络于小肠,下通任脉,故任脉即借小肠之气以上通于心,为朝君之象也。心之系又上与肺相通,挟咽喉而入于目,以发其文明之彩也。复从心系上肺,下出腋下,循臑内后臁,行手厥阴经心主之后,下肘,循臂,至小指之内出其端,此心脉系之直行也。又由肺曲折而后并脊直下,与肾相贯串,当命门之中,此心肾既济之路也。夫心为火脏,惧畏水克,何故系通于肾,使肾有路以相犯乎?不知心火与命门之火,原不可一日不相通也。心得命门之火则心火有根,心非肾水之滋则心火不旺,盖心火必得肾中水火以相养,是以克为生也。既有肾火肾水之相生,而后心之系各通脏腑,无干格之忧矣!由是而左通于肝,肝本属木为生心之母也,心火虽生于命门先天之火,而非后天肝木培之,则先天之火气亦不旺,故心之系通于肝者,亦欲得肝木相生之气也。肝气既通,而胆在肝之旁,通肝即通于胆,又势之甚便者。况胆又为心之父,同本之亲尤无阻隔也。由是而通于脾,脾乃心之子也,虽脾土不藉心火之生,然胃为心之爱子,胃土非心火不生。心既生胃,生胃必生脾,此脾胃之系所以相接而无间也。由是而通于肺,火性炎上而肺叶当之,得母有伤。然而顽金非火不柔,克中亦有生之象,倘肺金无火,则金寒水冷,胃与膀胱之化源绝矣,何以温肾而传化于大肠乎?由是而通于心主,心主即膻中包络也,为心君之相臣,奉心君以司化。其出入之经,较五脏六腑更近,真有心喜亦喜,心忧亦忧之象,呼吸相通,代君司化以使令夫三焦,俾上中下之气,无不毕达,实心之系通之也。
雷公曰:肾经若何?
岐伯曰:肾属水,少阴正水之象,海水者,少阴水也,随月为盈虚,而肾应之,名之为足少阴者,脉起于足少阴之下也。由足心而上而循内踝之后,别入跟中,上膊出腘,上股贯脊,乃河车之路,即任督之路也。然俱属于肾,有肾水而河车之路通,无肾水而河车之路塞,有肾水而督脉之路行,无肾水而督脉之路断,是二经之相通相行,全责于肾,故河车之路、督脉之路,即肾经之路也。由是而行于肝,母入于子舍之义也。由是而行于脾,水行于地中之义也。过肝脾二经而络于膀胱者,以肾为膀胱之里,而膀胱为肾之表,膀胱得肾气而始化,正同此路之相通,气得以往来之耳。其络于膀胱也,贯脊会督而还出于脐之前,通任脉始得达于膀胱,虽气化可至,实有经可通而通之也。其直行者,又由肝以入肺,子归母之家也。由肺而上循喉咙,挟舌本而终,是欲朝君先通于喉舌也。夫肾与心虽若相克,而实相生,故其系别出而绕于心,又未敢遽朝于心君,注胸之膻中包络,而后肾经之精上奉,化为心之液矣,此君王下取于民之义,亦草野上贡于国之谊也。各脏止有一而肾有二者,两仪之象也。两仪者,日月也,月主阴,日主阳。似肾乃水脏,宜应月不宜应日,然而月之中未尝无阳之气,日之中未尝无阴之气,肾配日月,正以其中之有阴阳也,阴藏于阳之中,阳隐于阴之内,叠相为用,不啻日月之照临也。盖五脏七腑各有水火,独肾脏之水火处于无形,乃先天之水火,非若各脏腑之水火,俱属后天也。夫同是水火,肾独属之先天,实有主以存乎两肾之间也。主者,命门也。命门为小心,若太极之象,能生先天之水火,因以生后天之水火也,于是裁成夫五脏七腑,各安于诸宫,享其奠定之福,化生于无穷耳。
雷公曰:肝经若何?
岐伯曰:肝属足厥阴,厥阴者,逆阴也,上应雷火。脉起足大指丛毛之际,故以足厥阴名之。雷火皆从地起,腾于天之上,其性急,不可制抑。肝之性亦急,乃阴经中之最逆者,少拂其意,则厥逆而不可止。循跗上,上踝,交出太阴脾土之后,上腘内臁,循腹,入阴毛中,过阴器,以抵于小腹,虽趋肝之路,亦趋脾之路也。既趋于脾,必趋于胃矣。肝之系既通于脾胃,凡有所逆,必先犯于脾胃矣,亦其途路之熟也。虽然肝之系通于脾胃,而肝之气必归于本宫,故其系又走于肝叶之中。肝叶之旁有胆附焉,胆为肝之兄,肝为胆之弟,胆不络肝,而肝反络胆者,弟强于兄之义也。上贯膈者,趋心之路也。肝性急,宜直走于心之宫矣,乃不直走于心,反走膜膈,布于胁肋之间者,母慈之义也,慈母怜子,必为子多方曲折,以厚其藏胁肋正心宫之仓库也,然而其性正急,不能久安于胁肋之间,循喉咙之后,上入颃颡,连于目系,上出额间,而会督脉于巅项,乃木火升上之路也。其支者,从目系下颊,环唇,欲随口舌之窍以泄肝木之郁火也。其支者,又从肝别贯膈,上注肺中,畏肺金之克木,通此经为侦探之途也。
雷公曰:五脏已知其旨矣,请详言七腑。
岐伯曰:胃经亦称阳明者,以其脉接大肠手阳明之脉,由鼻頞而下走于足也。然而胃经属阳明者,又非同大肠之谓。胃乃多气多血之腑,实有日月并明之象,乃纯阳之腑,主受而又主化也。阳主上升,由额而游行于齿口唇吻,循颐颊耳前,而会于额颅,以显其阳之无不到也。其支别者,从颐后下人迎,循喉咙,入缺盆,行足少阴之外,下隔通肾与心包之气。盖胃为肾之关,又为心包之用,得气于二经,胃始能蒸腐水谷,以化精微也。胃既得二经之气,必归于胃中,故仍属胃也。胃之旁络于脾,胃为脾之夫,脾为胃之妇,脾听胃使,以行其运化者也。其直行者,从缺盆下乳内臁,挟脐而入气街。气街者,气冲之穴也,乃生气之源,探源而后气充于乳房,始能散布各经络也。其支者,起于胃口,循腹,过足少阴肾经之外,本经之里,下至气街而合,仍是取气于肾以助其生气之源也。由是而胃既得气之本,乃可下行以达于足,从气街而下髀关,抵伏兔,下膝膑,循胫下跗,入中指之内庭而终者,皆胃下达之路也。其支者,从膝之下臁三寸别入中指之外间,复是旁行之路,正见其多气多血,无往不周也。其支者,别跗上,入大指间,出足厥阴,交于足太阴,避肝木之克,近脾土之气也。
雷公曰:请言三焦之经。
岐伯曰:三焦属之手少阳者,以三焦无形,得胆木少阳之气以生其火,而脉起于手之小指次指之端,故以手少阳名之。循手腕出臂,贯肘,循臑之外,行手太阳之里,手阳明之外,火气欲通于大小肠也。上肩,循臂臑,交出足少阳之后,正倚附于胆木,以取其木中之火也。下缺盆,由足阳明之外而交会于膻中之上焦,散布其气,而络绕于心包络之中焦,又下膈入络膀胱,以约下焦。若胃、若心包络、若膀胱,皆三焦之气往来于上中下之际,故不分属于三经而仍专属于三焦也。然而三焦之气,虽往来于上中下之际,使无根以为主,则气亦时聚时散,不可久矣。讵知三焦虽得胆木之气以生,而非命门之火则不长,三焦有命门以为根,而后布气于胃,则胃始有运用之机;布气于心包络,则心包络始有运行之权;布气于膀胱,则膀胱始有运化之柄也。其支者,从膻中而上出缺盆之外,上项,系耳后,直上出耳上角,至䪼,无非随肾之火气而上行也。其支者,又从耳后入耳中,出耳前,过客主人之穴,交颊,至目锐眥,亦火性上炎,随心包之气上行。然目锐眥实系胆经之穴,仍欲依附木气以生火气耳。
雷公曰:请言心主之经。
岐伯曰:心主之经,即包络之府也,又名膻中。属手厥阴者,以其代君出治,为心君之相臣,臣乃阴象,故属阴。然奉君令以出治,有不敢少安于顷刻,故其性又急,与肝木之性正相同,亦以厥阴名之,因其难顺而易逆也。夫心之脉出于心之本宫,心包络之脉出于胸中包络,在心之外,正在胸之中,是脉出于胸中者,正其脉属于包络之本宫也。各脏腑脉出于外,心与包络脉出于中,是二经较各脏腑最尊也。夫肾系交于心包络,实与肾相接,盖心主之气与肾宫命门之气,同气相合,故相亲而不相离也。由是下于膈,历络三焦,以三焦之腑气与命门、心主之气彼此实未尝异,所以笼络而相合为一,有表里之名,实无表里也。其支者,循胸中出胁,抵腋,循臑内行于太阴肺脾、少阴心肾之中,取肺肾之气以生心液也。入脉,下臂,入掌内,又循中指以出其端。其支者,又由掌中循无名指以出其端,与少阳三焦之脉相交会,正显其同气相亲,表里如一也。夫心主与三焦两经也,必统言其相合者,盖三焦无形。借心主之气相通于上中下之间,故离心主无以见三焦之用,所以必合而言之也。
雷公曰:请言胆经。
岐伯曰:胆经属足少阳者,以胆之脉得春木初阳之气,而又下趋于足,故以足少阳名之。然胆之脉虽趋于足,而实起目之锐眥,接手少阳三焦之经也。由目锐眥上抵头角,下耳,循颈,行手少阳之脉前,至肩,上交出手少阳之后,以入缺盆之外,无非助三焦之火气也。其支者,从耳后入耳中,出走耳前,至目锐眥之后,虽旁出其支,实亦仍顾三焦之脉也。其支者,别自目外而下大迎,合手少阳三焦,抵于䪼下,下颈后,合缺盆以下胸中,贯膜膈“心包络”,以络于肝,盖心包络乃胆之子,而肝乃胆之弟,故相亲而相近也。第胆虽肝之兄而附于肝,实为肝之表而属于胆,肝胆兄弟之分即表里之别也。胆分肝之气,则胆之汁始旺,胆之气始张,而后可以分气于两胁,出气街,统毛际而横入髀厌之中也。其直者从缺盆下腋,循胸过季胁,与前之入髀厌者相合,乃下循髀外,行太阳、阳明之间,欲窃水土之气以自养也。出膝外臁,下跗骨,以直抵绝骨之端,下出外踝,循跗上,入小指次指之间,乃其直行之路也。其支者,又别跗上,入大指歧骨内出其端,还贯入爪甲出三毛,以交于足厥阴之脉,亲肝木之气以自旺,盖阳得阴而生也。
雷公曰:请言膀胱之经。
岐伯曰:膀胱之经属足太阳者,盖太阳为巨阳,上应于日,膀胱得日之火气,下走于足,犹太阳火光普照于地也。其脉起目内眥,交手太阳小肠之经,受其火气也。上额交巅,至耳上角,皆火性之炎上也。其直行者,从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循肩膊内,挟脊两旁,下行抵于腰,入循膂,络肾,盖膀胱为肾之表,故系连于肾,通肾中命门之气,取其气以归膀胱之中,始能气化而出小便也。虽气出于肾经,而其系要不可不属之膀胱也。其支者,从腰中下挟脊以贯臀,入腘中而止,亦借肾气下达之也。其支者,从膊内别行,下贯脾膂,下历尻臀,化小便,通阴之器而下出也。过髀枢,循髀外,下合腘中,下贯于两踹内,出外踝之后,循京骨至小指外侧,交于足少阴之肾经,亦取肾之气,可由下而升,以上化其水也。
雷公曰:请言小肠之经。
岐伯曰:小肠之经,属手太阳者,以脉起于手之小指,又得心火之气而名之也。夫心火属少阴,得心火之气,宜称阴矣。然而心火居于内者为阴,发于外者为阳。小肠为心之表也,故称阳而不称阴。且其性原属阳,得太阳之日气,故亦以太阳名之。其脉上腕,出踝,循臂,出肘,循臑行手阳明、少阳之外,与太阳胆气相通,欲得金气自寒,欲得木气自生也。交肩上,入缺盆,循肩,向腋下行,当膻中而络于心,合君相二火之气也。循咽下膈以抵于胃。虽火能生胃,而小肠主出不主生。何以抵胃?盖受胃之气运化精微而生糟粕,犹之生胃也。故接胃之气下行任脉之外,以自归于小肠之正宫,非小肠之属而谁属乎?其支者,从缺盆循颈颊,上至目锐眥,入于耳中。此亦火性炎上,欲趋窍而出也。其支者,别循颊,上䪼,抵鼻,至目内眥,斜络于颧,以交足太阳膀胱之经,盖阳以趋阳之应也。
雷公曰:请言大肠之经。
岐伯曰:大肠之经名为手阳明者,以大肠职司传化,有显明昭著之意,阳之象也。夫大肠属金,宜为阴象,不属阴而属阳者,因其主出而不主藏也。起于手大指次指之端,故亦以手名之。循指而入于臂,入肘,上臑,上肩,下入缺盆而络于肺,以肺之气能包举大肠,而大肠之系亦上络于肺也。大肠得肺气而易于传化,故其气不能久留于膈中,而系亦下膈直趋大肠以安其传化之职。夫大肠之能开能阖,肾主之,是大肠之气化宜通于肾,何以大肠之系绝不与肾会乎?不知肺金之气即肾中水火之气也,肾之气必来于肺中,而肺中之气既降于大肠之内,则肾之气安有不入于大肠之中者乎?不必更有系通肾,而后得其水火之气,始能传化而开阖之也。其支者,从缺盆上颈贯颊,入下齿缝中,还出夹两口吻,交于唇中之左右,上挟鼻孔,正显其得肺肾之气,随肺肾之脉而上升之征也。
陈远公曰:十二经脉,各说得详尽,不必逐段论之。
包络配腑篇
天老问于岐伯曰:天有六气,化生地之五行,地有五行,化生人之五脏。有五脏之阴,即宜有五腑之阳矣,何以脏止五,腑有七也?
岐伯曰:心包络,腑也。性属阴,故与脏气相同,所以分配六腑也。
天老曰:心包络既分配腑矣,是心包络即脏也,何不名脏而必别之为腑耶?岐伯曰:心包络,非脏也。
天老曰:非脏列于脏中,毋乃不可乎?
岐伯曰:脏称五不称六,是不以脏予包络也;腑称六不称七,是不以腑名包络也。
天老曰:心包络非脏非腑,何以与三焦相合乎?
岐伯曰:包络与三焦为表里,二经皆有名无形。五脏有形,与形相合;包络无形,故与无形相合也。
天老曰:三焦为孤脏,既名为脏,岂合于包络乎?
岐伯曰:三焦虽亦称脏,然孤而寡合,仍是腑,非脏也。舍包络之气,实无可依,天然配合,非勉强附会也。
天老曰:善。
雷公曰:肺合大肠,心合小肠,肝合胆,脾合胃,肾合膀胱,此天合也。三焦与心包络相合,恐非天合矣?
岐伯曰:包络非脏而与三焦合者,包络为里,三焦表也。
雷公曰:三焦腑也,何分表里乎?
岐伯曰:三焦之气本与肾亲,亲肾不合肾者,以肾有水气也,故不合肾而合于包络耳。
雷公曰:包络之火气出于肾,三焦取火于肾,不胜取火于包络乎?
岐伯曰:膀胱与肾为表里,则肾之火气必亲膀胱而疏三焦矣。包络得肾之火气,自成其腑,代心宣化,虽腑犹脏也。包络无他腑之附,得三焦之依而更亲,是以三焦乐为表,包络亦自安于里,孤者不孤,自合者永合也。
雷公曰:善。
应龙问曰:包络,腑也,三焦亦自成腑,何以为包络之使乎?
岐伯曰:包络即膻中也,为心膜膈,近于心宫,遮护君主,其位最亲,其权最重,故三焦奉令,不敢后也。
应龙曰:包络代心宣化,宜各脏腑皆奉令矣,何独使三焦乎?
岐伯曰:各脏腑皆有表里,故不听包络之使,惟三焦无脏为表里,故包络可以使之。
应龙曰:三焦何乐为包络使乎?
岐伯曰:包络代心出治,腑与脏同三焦听使于包络,犹听使于心,故包络为里,三焦为表,岂勉强附会哉?
应龙曰:善。
陈士铎曰:包络之合三焦,非无因之合也。包络之使三焦,因其合而使之也。然合者,仍合于心耳,非包络之司为合也。
卷 三
胆腑命名篇
胡孔甲问于岐伯曰:大肠者,白肠也。小肠者,赤肠也。胆非肠,何谓青肠乎?
歧伯曰:胆贮青汁,有入无出,然非肠,何能通而贮之乎?故亦以肠名之。青者,木之色,胆属木,其色青,故又名青肠也。
胡孔甲曰:十一脏取决于胆,是腑亦有脏名矣,何脏分五而腑分七也?
岐伯曰:十一脏取决于胆,乃省文耳,非腑可名脏也。
孔甲曰:胆既名为脏,而十一脏取决之,固何所取之乎?
岐天师曰:胆司渗,凡十一脏之气,得胆气渗之,则分清化浊,有奇功焉。
孔甲曰:胆有入无出,是渗主入而不主出也,何能化浊乎?
岐伯曰:清渗入则浊自化,浊自化而清亦化矣。
孔甲曰:清渗入而能化,是渗入而仍渗出矣。
岐伯曰:胆为清净之府。渗入者,清气也,遇清气之脏腑,亦以清气应之,应即渗之机矣,然终非渗也。
孔甲曰:脏腑皆取决于胆,何脏腑受胆之渗乎?
岐伯曰:大小肠膀胱皆受之,而膀胱独多焉,虽然膀胱分胆之渗,而胆之气虚矣。胆虚则胆得渗之祸矣,故胆旺则渗益,胆虚则渗损。
孔甲曰:胆渗何气则受损乎?
岐伯曰:酒热之气,胆之所畏也,过多则渗失所司,胆受损矣,非毒结于脑则涕流于鼻也。
孔甲曰:何以治之?
岐伯曰:剌胆络之穴,则病可已也。
孔甲曰:善。
陈士铎曰:胆主渗,十二脏皆取决于胆者,正决于渗也。胆不能渗,又何取决乎?
任督死生篇
雷公问曰:十二经脉之外,有任督二脉,何略而不言也?
岐伯曰:二经之脉不可略也。以二经散见于各经,故言十二经脉,而二经已统会于中矣。
雷公曰:试分言之。
岐伯曰:任脉行胸之前,督脉行背之后也。任脉起于中极之下,以上毛际,循腹里,上关元,至咽咙,上颐循面,入目眥,此任脉之经络也。督脉起于少腹,以下骨中央,女子入系廷孔,在溺孔之际,其络循阴器,合纂间,统纂后,即前后二阴之间也,别绕臀,至少阴与巨阳中络者,合少阴,上股内后臁,贯脊属肾,与太阳起于目内眥,上额交巅上,入络脑,至鼻柱,还出别下项,循肩膊,挟脊,抵腰中,入循膂,络肾。其男子循茎下至纂,与女子等。其少腹直上者,贯脐中央,上贯心,入喉,上颐环唇,上系两目之下中央,此督脉之经络也。虽督脉止于龈交,任脉止于承浆,其实二脉同起于会阴。止于龈交者,未尝不过承浆;止于承浆者,未尝不过龈交。行于前者亦行于后,行于后者亦行于前,循环周流,彼此无间。故任督分之为二,合之仍一也。夫会阴者,至阴之所也。任脉由阳行于阴,故脉名阴海;督脉由阴行于阳,故脉名阳海。非龈交穴为阳海,承浆穴为阴海也。阴交阳而阴气生,阳交阴而阳气生,任督交而阴阳自长,不如海之难量乎,故以海名之。
雷公曰:二经之脉络,予已知之矣。请问其受病何如?
岐伯曰:二经气行则十二经之气通,二经气闭则十二经之气塞,男则成疝,女则成瘕,非遗溺即脊强也。
雷公曰:病止此乎?
岐伯曰:肾之气必假道于任督,二经气闭,则肾气塞矣!女不受妊,男不射精,人道绝矣。然则任督二经之脉络,即人死生之道路也。
雷公曰:神哉论也!请载《外经》,以补《内经》未备。
陈士铎曰:任督之路,实人生死之途。说得精妙入神。
阴阳二跷篇
司马问曰:奇经八脉中有阴跷、阳跷之脉,可得闻乎?
岐伯曰:《内经》言之矣。
司马曰:《内经》言之,治病未验,或有未全欤?
岐伯曰:《内经》约言之,实未全也。阴跷脉,足少阴肾经之别脉也。起于然骨之照海穴,出内踝上,又直上之,循阴股以入于阴。上循胸里,入于缺盆,上出人迎之前,入于目下鸠,属于目眥之睛明穴,合足太阳膀胱之阳跷而上行,此阴跷之脉也。阳跷脉,足太阳膀胱之别脉也,亦起于然骨之下申脉穴,出外踝下,循仆参,郄于附阳,与足少阳会于居髎,又与手阳明会于肩髃及巨骨,又与手太阳阳维会于臑俞,与手足阳明会于地仓及巨髎,与任脉、足阳明会于承泣,合足少阴肾经之阴跷下行。此阳跷之脉也。然而跷脉之起止,阳始于膀胱而止于肾,阴始于肾而止于膀胱,此男子同然也,若女子微有异。男之阴跷起于然骨,女之阴跷起于阴股;男之阳跷起于申脉,女之阳跷起于仆参。知同而治同,知异而疗异,则阳跷之病不至阴缓阳急,阴跷之病不至阳缓阴急,何不验乎?
司马公曰:今而后,阴阳二跷之脉昭然矣。
陈士铎曰:二跷之脉,分诸男女。《内经》微别,人宜知之,不可草草看过。
奇恒篇
奢龙问于岐伯曰:奇恒之腑与五脏并主藏精,皆可名脏乎?
岐伯曰:然。
奢龙曰:脑、髓、骨、脉、胆、女子胞,既谓奇恒之腑,不宜又名脏矣?岐伯曰:腑谓脏者,以其能藏阴也。阴者,即肾中之真水也。真水者,肾精
也。精中有气,而脑、髓、骨、脉、胆、女子胞皆能藏之,故可名腑,亦可名脏也。
奢龙曰:修真之士,何必留心于此乎?
岐伯曰:人欲长生,必知斯六义,而后可以养精气,结圣胎者也。
奢龙曰:女子有胞以结胎,男子无胞,何以结之?
岐伯曰:女孕男不妊,故胞属之女子,而男子未尝无胞也。男子有胞而后可以养胎息,故修真之士,必知斯六者。至要者,则胞与脑也。脑为泥丸,即上丹田也;胞为神室,即下丹田也。骨藏髓,脉藏血,髓藏气,脑藏精,气血精髓,尽升泥丸。下降于舌,由舌下华池,由华池下廉泉、玉英,通于胆,下贯神室。世人多欲,故血耗气散,髓竭精亡也。苟知藏而不泻,即返还之道也。
奢龙曰:六者宜藏,何道而使之藏乎?
岐伯曰:广成子有言,毋摇精,毋劳形,毋思虑营营,非不泻之谓乎?
奢龙曰:命之矣。
陈士铎曰:脑、髓、骨、脉、胆、女子胞,非脏也,非脏而以脏名之,以其能藏也,能藏故以脏名之,人可失诸藏乎?
小络篇
应龙问于岐伯:膜原与肌腠有分乎?
岐伯曰:二者不同也。
应龙曰:请问不同?
岐伯曰:肌腠在膜原之外也。
应龙曰:肌腠有脉乎?
岐伯曰:肌腠膜原皆有脉也,其所以分者,正分于其脉耳。肌腠之脉外连于膜原,膜原之脉内连于肌腠。
应龙曰:二脉乃表里也,有病何以分之?
岐伯曰:外引小络痛者,邪在肌腠也。内引小络痛者,邪在膜原也。
应龙曰:小络又在何所?
岐伯曰:小络在膜原之间也。
陈士铎曰:小络一篇,本无深文,备载诸此,以小络异于膜原耳。知膜原之异,即知肌腠之异也。
肺金篇
少师问曰:肺,金也,脾胃,土也,土宜生金,有时不能生金者谓何?
岐伯曰:脾胃土旺而肺金强,脾胃土衰而肺金弱,又何疑乎?然而脾胃之气太旺,反非肺金所喜者,由于土中火气之过盛也。土为肺金之母,火为肺金之贼,生变为克,乌乎宜乎?
少师曰:金畏火克,宜避火矣,何又亲火乎?
岐伯曰:肺近火则金气之柔者必销矣。然肺离火,则金气之顽者必折矣。所贵微火以通薰肺也。故土中无火,不能生肺金之气;而土中多火,亦不能生肺金之气也。所以烈火为肺之所畏,微火为肺之所喜。
少师公曰:善。请问金木之生克?
岐伯曰:肺金制肝木之旺,理也。而肝中火盛,则金受火炎,肺失清肃之令矣。避火不暇,敢制肝木乎?即木气空虚,已不畏肺金之刑,况金受火制,则肺金之气必衰,肝木之火愈旺,势必横行无忌,侵伐脾胃之土,所谓欺子弱而凌母强也。肺之母家受敌,御木贼之强横,奚能顾金子之困穷。肺失化源,益加弱矣。肺弱欲其下生肾水难矣,水无金生则水不能制火,毋论上焦之火焚烧,而中焦之火亦随之更炽甚,且下焦之火亦挟水沸腾矣!
少师曰:何肺金之召火也?
岐伯曰:肺金,娇脏也,位居各脏腑之上,火性上炎,不发则已,发则诸火应之。此肺金之所以独受厥害也。
少师曰:肺为娇脏,遏禁诸火之威逼乎?金破不鸣,断难免矣。何以自免于祸乎?
岐伯曰:仍赖肾子之水以救之。是以肺肾相亲,更倍于土金之相爱。以土生金而金难生土。肺生肾而肾能生肺,昼夜之间,肺肾之气实彼此往来,两相通而两相益也。
少师曰:金得水以解火,敬闻命矣。然金有时而不畏火者,何谓乎?
岐伯曰:此论其变也。
少师曰:请尽言之。
岐伯曰:火烁金者,烈火也。火气自微,何以烁金?非惟不畏火,且侮火矣。火难制金,则金气日旺。肺成顽金,过刚而不可犯,于是肃杀之气必来伐木。肝受金刑,力难生火,火势转衰,变为寒火,奚足畏乎?然而火过寒,无温气以生土,土又何以生金?久之,火寒而金亦寒矣!
少师曰:善。请问金化为水而水不生木者,又何谓乎?
岐伯曰:水不生木,岂金反生木乎?水不生木者,金受火融之水也。真水生木,而融化之水克木矣!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肺不燥不成顽金,肺过湿不成柔金,以肺中有火也。肺得火则金益,肺失火则金损。故金中不可无火,亦不可有火也。水火不旺,金反得其宜也。 总不可使金之过旺耳。
肝木篇
少师曰:肝属木,木非水不养,故肾为肝之母也,肾衰则木不旺矣。是肝木之虚,皆肾水之涸也。然而肝木之虚,不全责肾水之衰者何故?
岐伯曰:此肝木自郁也。木喜疏泄,遇风寒之邪,拂抑之事,肝辄气郁不舒。肝郁必下克脾胃,制土有力,则木气自伤,势必求济肾水,水生木而郁气未解,反助克土之横。土怒水助转来克水。肝不受肾之益,肾且得土之损,未有不受病者也。肾既病矣,自难滋肝木之枯,肝无水养,其郁更甚,郁甚而克土愈力。脾胃受伤气难转输,必求救于心火,心火因肝木之郁全不顾心,心失化源,何能生脾胃之土乎?于是怜土予之受伤,不敢咎肝母之过逆,反嗔肺金不制肝木,乃出其火而克肺,肺无土气之生,复有心火之克,则肺金难以自存,听肝木之逆,无能相制矣。
少师曰:木无金制,宜木气之舒矣,何以仍郁也?
岐伯曰:木性曲直,必得金制有成。今金弱木强,则肝寡于畏,任郁之性以自肆,土无可克,水无可养,火无可助,于是木空受焚矣,此木无金制而愈郁也。所以治肝必解郁为先,郁解而肝气自平,何至克土?土无木克,则脾胃之气自易升腾,自必忘克,肾水转生肺金矣。肺金得脾胃二土之气,则金气自旺,令行清肃。肾水无匮乏之忧,且金强制木,木无过旺,肝气平矣。
少师曰:肝气不平,可以直折之乎?
岐伯曰:肝气最恶者,郁也。其次则恶不平,不平之极,即郁之极也。故平肝尤尚解郁。
少师曰:其故何也?
岐伯曰:肝气不平,肝中之火过旺也。肝火过旺,由肝木之塞也。外闭内焚,非烁土之气,即耗心之血矣。夫火旺宜为心之所喜,然温火生心,烈火逼心,所以火盛之极,可暂用寒凉以泻。肝火郁之极,宜兼用舒泄以平肝也。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木不郁则不损,肝木之郁,即逆之之谓也。人能解郁,则木得其平矣。何郁之有?
肾水篇
少师曰:请问肾水之义。
岐伯曰:肾属水,先天真水也。水生于金,故肺金为肾母。然而肺不能竟生肾水也,必得脾土之气薰蒸,肺始有生化之源。
少师曰:土克水者也,何以生水?
岐伯曰:土贪生金,全忘克水矣。
少师曰:金生水,而水养于金何也?
岐伯曰:肾水非肺金不生,肺金非肾水不润。盖肺居上焦,诸藏腑之火咸来相逼,苟非肾水灌注,则肺金立化矣!所以二经子母最为关切,无时不交相生,亦无时不交相养也。是以补肾者必须益肺,补肺者必须润肾,始既济而成功也。
少师曰:肾得肺之生,即得肺之损,又何以养各脏腑乎?
岐伯曰:肾交肺而肺益生肾,则肾有生化之源,山下出泉涓涓,正不竭也。肾既优渥,乃分其水以生肝。肝木之中,本自藏火,有水则木且生心,无水则火且焚木,木得水之济,则木能自养矣。木养于水,木有和平之气,自不克土。而脾胃得遂其升发之性,则心火何至躁动乎,自然水不畏火之炎,乃上润而济心矣。
少师曰:水润心,固是水火之既济,但恐火炎而水不来济也。
岐伯曰:水不润心,故木无水养也。木无水养,肝必干燥,火发木焚,烁尽脾胃之液,肺金救土之不能,何暇生肾中之水。水涸而肝益加燥,肾无沥以养肝,安得余波以灌心乎?肝木愈横,心火愈炎,肾水畏焚,因不上济于心,此肾衰之故,非所谓肾旺之时也。
少师曰:肾衰不能济心,独心受其损乎?
岐伯曰:心无水养则心君不安,乃迁其怒于肺金,遂移其火以逼肺矣。肺金最畏火炎,随移其热于肾,而肾因水竭,水中之火正无所依,得心火之相会,翕然升木,变出龙雷,由下焦而腾中焦,由中焦而腾上焦,有不可止遏之机矣。是五脏七腑均受其害,宁独心受损乎?
少师曰:何火祸之酷乎?
岐伯曰:非火多为害,乃水少火炎也。五脏有脏火,七腑有腑火,火到之所,同气相亲,故其势易旺,所异者,水以济之也。而水止肾脏之独有,且水中又有火也。水之不足,安敌火之有余。此肾脏所以有补无泻也。
少师曰:各脏腑皆取资于水,宜爱水而畏火矣。何以多助火以增焰乎?
岐伯曰:水少火多,一见火发,惟恐火之耗水,竟来顾水,谁知反害水乎?此祸生于爱,非恶水而爱火也。
少师曰:火多水少,泻南方之火,非即补北方之水乎?
岐伯曰:水火又相根也。无水则火烈,无火则水寒,火烈则阴亏也,水寒则阳消也。阴阳两平,必水火既济矣。
少师曰:火水既济,独不畏土之侵犯乎?
岐伯曰:土能克水,而土亦能生水也。水得土以相生,则土中出水,始足以养肝木而润各脏腑也。第不宜过于生之,则水势汪洋,亦能冲决堤岸,水无土制,变成洪水之逆流,故水不畏土之克也。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五行得水则润,失水则损。况取资多而分散少乎。 故水为五行之所窈,不可不多也。说得水之有益,有此可悟水矣!
心火篇
少师曰:心火,君火也,何故宜静不宜动?
岐伯曰:君主无为,心为君火,安可有为乎?君主有为,非生民之福也。所以心静则火息,心动则火炎。息则脾胃之土受其益,炎则脾胃之土受其灾。
少师曰:何谓也?
岐伯曰:脾胃之土喜温火之养,恶烈火之逼也。温火养则土有生气,而成活土;烈火逼则土有死气,而成焦土矣。焦土何以生金?肺金干燥,必求济于肾水,而水不足以济之也。
少师曰:肾水本济心火者也,何以救之无裨乎?
岐伯曰:人身之肾水,原非有余。况见心火之太旺,虽济火甚切,独不畏火气之烁乎?故避火之炎,不敢上升于心中也。心无水济则心火更烈,其克肺益甚,肺畏火刑,必求援于肾子,而肾子欲救援而无水,又不忍肺母之凌烁,不得不出其肾中所有,倾国以相助,于是水火两腾,升于上焦,而与心相战。心因无水以克肺,今见水不济心,火来助肺,欲取其水而转与火相合,则火势更旺。于是肺不受肾水之益,反得肾火之虐矣。斯时肝经之木见肺金太弱,亦出火以焚心,明助肾母以称干,实报肺仇而加刃也。
少师曰:何以解氛乎?
岐伯曰:心火动极矣,安其心而火可息也。
少师曰:可用寒凉直折其火乎?
岐伯曰:寒凉可暂用,不可久用也。暂用则火化为水,久用则水变为火也。
少师曰:斯又何故欤?
岐伯曰:心火必得肾水以济之也。滋肾安心,则心火永静;舍肾安心,则心火仍动矣!
少师曰:凡水火未有不相克也,而心肾水火何相交而相济乎?
岐伯曰:水不同耳。肾中邪水,最克心火;肾中真水,最养心火。心中之液,即肾内真水也。肾之真水旺,而心火安。肾之真水衰,而心火沸。是以心肾交而水火既济,心肾开而水火未济也。
少师曰:心在上,肾在下,地位悬殊,何彼此乐交无间乎?
岐伯曰:心肾之交,虽胞胎导之,实肝木介之也。肝木气通,肾无阻隔,肝木气郁,心肾即闭塞也。
少师曰:然则肝木又何以养之?
岐伯曰:肾水为肝木之母,补肾即所以通肝。木非水不旺,火非木不生。欲心液之不枯,必肝血之常足;欲肝血之不乏,必肾水之常盈。补肝木,要不外补肾水也。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心火,君火也。君心为有形之火,可以水折。不若肾中之火,为无形之火也。无形之火,可以水养。知火之有形、无形,而虚火,实火可明矣。
卷 四
脾土篇
少师问曰:脾为湿土,土生于火,是火为脾土之父母乎?
岐伯曰:脾土之父母,不止一火也;心经之君火,包络、三焦、命门之相火皆生之。然而君火之生脾土甚疏,相火之生脾土甚切,而相火之中,命门之火尤为最亲。
少师曰:其故何欤?
岐伯曰:命门盛衰,即脾土盛衰。命门生绝,即脾土生绝也。盖命门为脾土之父母,实关死生,非若他火之可旺可微,可有可无也。
少师曰:命门火过旺,多非脾土之宜,又何故乎?
岐伯曰:火少则土湿,无发生之机;火多则土干,有燥裂之害。盖脾为湿土,土中有水。命门者水中之火也,火藏水中,则火为既济之火,自无亢焚之祸,与脾土相宜,故火盛亦盛,火衰亦衰,火生则生,火绝则绝也。若火过于旺,是火胜于水矣。水不足以济火,乃未济之火也,火似旺而实衰,假旺而非真旺也,与脾土不相宜耳。非惟不能生脾,转能耗土之生气。脾土无生气,则赤地干枯,欲化精微以润各脏腑难矣。且火气上炎,与胞络、三焦之火直冲而上,与心火相合,火愈旺而土愈耗,不成为焦火得乎?
少师曰:焦土能生肺金乎?
岐伯曰:肺金非土不生,今土成焦土,中鲜润泽之气,何以生金哉?且不特不生金也,更且嫁祸于肺矣。盖肺乏土气之生,又多火气之逼,金弱木强,必至之势也。木强凌土,而土败更难生金,肺金绝而肾水亦绝也。水绝则木无以养,木枯自焚,益添火焰,土愈加燥矣。
少师曰:治何经以救之?
岐伯曰:火之有余,水之不足也,补水则火自息。然而徒补水则水不易生,补肺金火气,则水有化源,不患乎无本也。肾得水以制火,则水火相济,火无偏旺之害,此治法之必先补水也。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脾土与胃土不同。生脾土与生胃土生不同,虽生土在于火也,然火各异。生脾土必须于心,生胃土必须于包络。心为君火,包络为相火也。二火断须补肾,以水能生火耳。
胃土篇
少师问曰:脾胃皆土也,有所分乎?
岐伯曰:脾阴土也;胃阳土也。阴土逢火则生,阳土必生于君火。君火者,心火也。
少师曰:土生于火,火来生土,两相亲也,岂胃土遇命门、三焦之相火辞之不受乎?
岐伯曰:相火与胃不相合也,故相火得之而燔,不若心火得之而乐也。
少师曰:心包亦是相火,何与胃亲乎?
岐伯曰:心包络代君火以司令者也。故心包相火即与君火无异,此胃土之所以相亲也。
少师曰:心包代心之职,胃土取资心包,无异取资心火矣,但二火生胃土则受益,二火助胃火则受祸者,何也?
岐伯曰:胃土衰则喜火之生,胃火盛则恶火之助也。
少师曰:此又何故欤?
岐伯曰:胃阳土,宜弱不宜强。
少师曰:何以不宜强也?
岐伯曰:胃,多气多血之腑,其火易动,动则燎原而不可制,不特烁肺以杀子,且焚心以害母矣。且火之盛者,水之涸也。火沸上腾,必至有焚林竭泽之虞,烁肾水,烧肝木,其能免乎!
少师曰:治之奈何?
岐伯曰:火盛必济之水,然水非外水也,外水可暂救,以止炎,非常治之法也。必大滋其内水之匮;内水者,肾水也。然而火盛之时,滋肾之水,不能泻胃之火,以火旺不易灭,水衰难骤生也。
少师曰:又将奈何?
岐伯曰:救焚之法,先泻胃火,后以水济之。
少师曰:五脏六腑皆借胃气为生,泻胃火不损各脏腑乎?吾恐水未生肾先绝矣!
岐伯曰:火不息则土不安,先息火后济水,则甘霖优渥,土气升腾,自易发生万物,此泻胃正所以救胃,是泻火非泻土也。胃土有生机,各脏腑岂有死法乎?此救胃又所以救肾,并救各脏腑也。
少师曰:胃气安宁,肝木来克奈何?
岐伯曰:肝来克胃亦因肝木之燥也,木燥则肝气不平矣。不平则木郁不伸,上克胃土,土气自无生发之机。故调胃之法,以平肝为重。肝气平矣,又以补水为急,水旺而木不再郁也;惟是水不易旺,仍须补肺。金旺则生水,水可养木。金旺则制木,木不克土,胃有不得其生发之性者乎?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胃土以养水为主,养水者助胃也。胃中有水则胃火不沸。故补肾正所以益胃也。可见胃火之盛由于肾永之衰,朴肾水正补胃土也。故胃火可杀,胃土宜培,不可紊也。
包络火篇
少师曰:心包之火无异心火,其生克同乎?
岐伯曰:言同则同,言异则异。心火生胃,心包之火不止生胃也。心火克肺,心包之火不止克肺也。
少师曰:何谓也?
岐伯曰:心包之火生胃,亦能死胃。胃土衰,得心包之火而土生;胃火盛,得心包之火而土败。土母既败,肺金之子何能生乎?
少师曰:同一火也,何生克之异?
岐伯曰:心火阳火也,其势急而可避;心包之火阴火也,其势缓而可亲。故心火之克肺,一时之刑;心包之克肺,实久远之害。害生于刑者,势急而患未大;害生于恩者,势缓而患渐深也。
少师曰:可救乎?
岐伯曰:亦在制火之有余而已。
少师曰:制之奈何?
岐伯曰:心包阴火,窃心之阳气以自养,亦必得肾之阴气以自存。心欲温肾,肾欲润心,皆先交心包以通之。使肾水少衰,心又分其水气,肾且供心火之不足,安能分余惠以慰心包。心包干涸,毋怪其害胃土也。补肾水之枯,则水足灌心而化液,即足注心包而化津,此不救胃正所以救胃也。
少师曰:包络之火可泻乎?
岐伯曰:胃土过旺,必泻心包之火。然心包之火,可暂泻而不可久泻也。心包逼近于心,泻包络则心火不宁矣!
少师曰:然则奈何?
岐伯曰:肝经之木,包络之母也。泻肝则心包络之火必衰矣。
少师曰:肝亦心之母也,泻肝而心火不寒乎?
岐伯曰:暂泻肝则包络损其焰,而不至于害心;即久泻肝则心君减其炎,亦不至于害包络,犹胜于直泻包络也。
少师曰:诚若师言,泻肝经之木,可救急而不可图缓,请问善后之法?
岐伯曰:水旺则火衰,既济之道也,安能舍补肾水,别求泻火哉?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包络之火为相火,相火宜补不宜泻也。宜补而用泻,必害心包矣。
三焦火篇
少师曰:三焦无形,其火安生乎?
岐伯曰:三焦称腑,虚腑也。无腑而称腑,有随寓为家之义。故逢木则生,逢火则;即逢金逢土亦不相仇而相得,总欲窃各脏腑之气以自旺也。
少师曰:三焦耗脏腑之气,宜为各脏腑之所绝矣,何以反亲之也?
岐伯曰:各脏腑之气,非三焦不能通达上下,故乐其来亲而益之以气,即有偷窃亦安焉而不问也。
少师曰:各脏腑乐与三焦相亲,然三焦乐与何脏腑为更亲乎?
岐伯曰:最亲者胆木也。胆与肝为表里,是肝胆为三焦之母,即三焦之家也。无家而寄生于母家,不无府而有府乎。然而三焦之性喜动恶静,上下同流,不乐安居于母宅,又不可谓肝胆之宫竟是三焦之府也。
少师曰:三焦火也,火必畏水,何故与水亲乎?
岐伯曰:三焦之火最善制水,非亲水而喜入于水也。盖水无火气之温则水成寒水矣,寒水何以化物,故肾中之水得三焦之火而生,膀胱之水得三焦之火而化,火与水合,实有既济之欢也。但恐火过于热,制水太甚,水不得益而得损,必有干燥之苦也。
少师曰:然则何以治之?
岐伯曰:泻火而水自流也。
少师曰:三焦无腑,泻三焦之火,何从而泻之?
岐伯曰:视助火之脏腑以泻之,即所以泻三焦也。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三焦之火附于脏腑,脏腑旺而三焦旺,脏腑衰而三焦衰,故助三焦在于助各脏腑也,泻三焦火可置脏腑于不问乎?然则三焦盛衰,全在各脏腑也。
胆木篇
少师曰:胆寄于肝而木必生于水,肾水之生肝即是生胆矣,岂另来生胆乎?
岐伯曰:肾水生木必先生肝,肝即分其水以生胆。然肝与胆皆肾子也,肾岂有疏于胆者乎?惟胆与肝为表里,实手足相亲,无彼此之分也。故肾水旺而肝胆同旺,肾水衰而肝胆同衰。非仅肝血旺而胆汁盈,肝血衰而胆汁衰也。
少师曰:然亦有肾水不衰,胆气自病者,何也?
岐伯曰:胆之汁主藏,胆之气主泄,故喜通不喜塞也。而胆气又最易塞,一遇外寒胆气不通矣,一遇内郁胆气不通矣。单补肾水,不舒胆木,则木中之火不能外泄,势必下克脾胃之土。木土交战,多致胆气不平,非助火以刑肺,必耗水以亏肝,于是胆郁肝亦郁矣。肝胆交郁,其塞益甚。故必以解郁为先,不可徒补肾水也。
少师曰:肝胆同郁,将独鲜胆木之塞乎?
岐伯曰:郁同而解郁,乌何异哉?胆郁而肝亦郁,肝舒而胆亦舒;舒胆之后,济之补水,则水荫木以敷荣,木得水而调达。既不绝肝之血,有不生心之液者乎?自此,三焦得木气以为根,即包络亦得胆气以为助,十二经无不取决于胆也,何忧匮乏哉!?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肝胆同为表里,肝盛则胆盛,肝衰则胆衰,所以治胆以治肝为先。肝易于郁,而胆之易郁,又宁与肝胆殊乎,故治胆必治肝也。
膀胱水篇
少师曰:水属阴,膀胱之水谓之阳水,何也?
岐伯曰:膀胱之水,水中藏火也。膀胱无火水不化,故以阳水名之。膀胱腑中本无火也,恃心肾二脏之火相通化水,水始可藏而亦可泄。夫火属阳,膀胱既通火气,则阴变为阳矣。
少师曰:膀胱通心肾之火,然亲于肾而疏于心也。心火眉阳,膀胱亦属阳,阳不与阳亲,何也?
岐伯曰:膀胱与肾为表里,最为关切,故肾亲于膀胱,而膀胱亦不能疏于肾也。心不与膀胱相合,毋怪膀胱之疏心矣。然心虽不合于膀胱,而心实与小肠为表里,小肠与膀胱正相通也。心合小肠,不得不合膀胱矣。是心与膀胱,其迹若远而实近也。
少师曰:然则膀胱亲于心而疏于肾乎?
岐伯曰:膀胱,阳水也,喜通阴火而不喜通阳火,似心火来亲,未必得之化水。然而肾火不通心火,则阴阳不交,膀胱之阳火正难化也。
少师曰:此又何故欤?
岐伯曰:心火下交于肾,则心包三焦之火齐来相济,助胃以化膀胱之水。倘心不交肾,心包三焦之火,各奉心火以上炎,何敢下降以私通于肾,既不下降,敢代君以化水乎?
少师曰:君火无为,相火有为,君火不下降,包络相火正可代君出治,何以心火不交,相火亦不降乎?
岐伯曰:君臣一德而天下治。君火交而相火降,则膀胱得火而水化;君火离而相火降,则膀胱得火而水干。虽君火恃相火而行,亦相火必借君火而治。肾得心火之交,又得包络之降,阴阳合为一性,竟不能分肾为阴、心为阳矣。
少师曰:心肾之离合,膀胱之得失如此乎?
岐伯曰:膀胱可寒而不可过寒,可热而不可过热。过寒则遗,过热则闭,皆心肾不交之故也,此水火所以重既济耳。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膀胱本为水腑。然水中藏火,无水不交,无火亦不交也。 故心肾二脏皆通于膀胱之腑。膀胱不通,又何交乎?交心肾,正藏水火也。
大肠金篇
少师曰:金能生水,大肠属金,亦能生水乎?
岐伯曰:大肠之金,阳金也,不能生水,且借水以相生。
少师曰:水何能生金哉?
岐伯曰:水不生金而能养金,养即生也。
少师曰:人身火多于水,安得水以养大肠乎?
岐伯曰:大肠离水实无以养,而水苦无多,所异者,脾土生金,转输津液,庶无干燥之虞,而后以肾水润之,便庆濡泽耳,是水土俱为大肠之父母也。
少师曰:土生金而大肠益燥何也?
岐伯曰:土柔而大肠润,土刚而大肠燥矣。
少师曰:土刚何以燥也?
岐伯曰:土刚者,因火旺而刚也。土刚而生金更甚,然未免同火俱生,金喜土而畏火,虽生而实克矣,安得不燥哉?
少师曰:水润金也,又善荡金者,何故欤?
岐伯曰:大肠得真水而养,得邪水而荡也,邪正不两立,势必相遇而相争。邪旺而正不能敌,则冲激澎湃,倾肠而泻矣。故大肠尤宜防水,防水者,防外来之水,非防内存之水也。
少师曰:人非水火不生,人日饮水,何以防之?
岐伯曰:防水何若培土乎?土旺足以制水,土旺自能生金。制水不患邪水之侵,生金无愁真水之涸,自必火静而金安,可传导而变化也。
少师曰:大肠无火,往往有传导变化而不能者,又何故欤?
岐伯曰:大肠恶火又最喜火也。恶火者,恶阳火也。喜火者,喜阴火也。阴火不同,而肾中之阴火尤其所喜。喜火者,喜其火中之有水也。
少师曰:肾火虽水中之火,然而克金,何以喜之?
岐伯曰:肺肾子母也,气无时不通。肺与大肠为表里,肾气生肺即生大肠矣。大肠得肾中水火之气,始得司其开阖也。倘水火不入于大肠,开阖无权,何以传导变化乎?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大肠无水火,何以开阖?开阖既难,何以传导变化乎?可悟大肠必须于水火也。大肠无水火之真,即邪来犯之,故防邪仍宜润正耳。
小肠火篇
少师曰:小肠属火乎,属水乎?
岐伯曰:小肠与心为表里,与心同气,属火无疑。其体则为水之路,故小肠又属水也。
少师曰:然则小肠居水火之间,乃不阴不阳之腑乎?
岐伯曰:小肠属阳,不属阴也,兼属之水者,以其能导水也。水无火不化,小肠有火,故能化水。水不化火而火且化水,是小肠属火明矣。惟小肠之火,代心君以变化,心即分其火气以与小肠,始得导水以渗入于膀胱。然有心之火气,无肾之水气,则心肾不交,水火不合,水不能遽渗于膀胱矣。
少师曰:斯又何故乎?
岐伯曰:膀胱水腑也,得火而化,亦必得水而亲。小肠之火欲通膀胱,必得肾中真水之气以相引,而后心肾会而水火济,可渗入亦可传出也。
少师曰:小肠为受盛之官,既容水谷,安在肠内无水,必借肾水之通膀胱乎?
岐伯曰:真水则存而不泄,邪水则走而不守也。小肠得肾之真水,故能化水谷而分清浊,不随水谷俱出也,此小肠所以必资于肾气耳。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小肠之火,有水以济之。故火不上焚,而水始下降也。火不上焚者,有水以引之也;水不下降者,有火以升之也。有升有引,皆既济之道也。
命门真火篇
少师曰:命门居水火中,属水乎?属火乎?
岐伯曰:命门,火也,无形有气,居两肾之间,能生水而亦藏于水也。
少师曰:藏于水以生水,何也?
岐伯曰:火非水不藏,无水则火沸矣!水非火不生,无火则水绝矣。水与火,盖两相生而两相藏也。
少师曰:命门之火既与两肾相亲,宜与各脏腑疏矣?
岐伯曰:命门为十二经之主,不止肾恃之为根,各脏腑无不相合也。
少师曰:十二经皆有火也,何借命门之生乎?
岐伯曰:十二经之火皆后天之火也,后天之火非先天之火不化。十二经之火得命门先天之火则生生不息,而后可转输运动,变化于无穷。此十二经所以皆仰望于命门,各倚之为根也。
少师曰:命门之火气甚微,十二经皆来取资,尽为分给,不虞匮乏乎?
岐伯曰:命门居水火中,水火相济取之正无穷也。
少师曰:水火非出于肾乎?
岐伯曰:命门水火虽不全属于肾,亦不全离乎肾也。盖各经之水火均属后天,独肾中水火则属先天也。后天火易旺,先天火易衰。故命门火微,必须补火,而补火必须补肾,又必兼水火补之。正以命门之火可旺,而不可过旺也。火之过旺,水之过衰也。水衰不能济火,则火无所制,必焚沸于十二经,不受益而受损矣!故补火必须于水中补之;水中补火则命门与两肾有既济之欢,分布于十二经,亦无未济之害也。
少师曰:命门之系人生死甚重,《内经》何以遗之?
岐伯曰:未尝遗也。主不明则十二官危,所谓主者,正指命门也。七节之旁有小心,小心者,亦指命门也,人特未悟耳!
少师曰:命门为主,前人未言,何也?
岐伯曰:广成子云:“窈窈冥冥,其中有神。恍恍惚惚,其中有气”,亦指命门也,谁谓前人勿道哉?且命门居于肾,通于任督,更与丹田神室相接,存神于丹田,所以温命门也。守气于神室,所以养命门也。修仙之道,无非温养命门耳。命门旺而十二经皆旺;命门衰而十二经皆衰也。命门生而气生,命门绝而气绝矣!
少师曰:善。
陈士铎曰:命门为十二经之主。《素问》不明言者,以主之难识耳。然不明言者,未尝不显言之也。无如世人不悟耳。经天师指示,而命门绝而不绝矣。秦火未焚之前,何故修命门者少,总由于不善读《内经》也。
卷 五
命门经主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十二经各有一主,主在何经?
岐伯曰:肾中之命门,为十二经之主也。
雷公曰:十二经最神者心也,宜心为主,不宜以肾中之命门为主也?
岐伯曰:以心为主,此主之所以不明也。主在肾之中,不在心之内。然而离心非主,离肾亦非主也。命门殆通心肾以为主乎?岂惟通心肾哉?五脏七腑无不共相贯通也。
雷公曰:其共相贯通者何也?
岐伯曰:人非火不生,命门属火,先天之火也。十二经得命门之火始能生化,虽十二经未通于命门,亦命门之火原能通之也。
雷公曰:命门属火,宜与火相亲,何偏居于肾以亲水气耶?
岐伯曰:肾火,无形之火也;肾水,无形之水也。有形之火,水能克之;无形之火,水能生之。火克于水者,有形之水也;火生于水者,无形之水也。然而无形之火偏能生无形之水,故火不藏于火,转藏于水,所谓一阳陷于二阴之间也。人身先生命门,而后生心,心生肺,肺生脾,脾生肝,肝生肾,相合而相生,亦相克而相生也。十二经非命门不生,正不可以生克而拘视之也。故心得命门而神明应物也,肝得命门而谋虑也,胆得命门而决断也,胃得命门而受纳也,脾得命门而转输也,肺得命门而治节也,大肠得命门而传导也,小肠得命门而布化也,肾得命门而作强也,三焦得命门而决渎也,膀胱得命门而畜泄也。是十二经为主之官,而命门为十二官之主,有此主则十二官治,无此主则十二官亡矣!命门为主,供十二官之取资,其火易衰,其火亦易旺。然衰乃真衰,旺乃假旺。先天之火非先天之水不生,水中补火,则真衰者不衰矣;火中补水,则假旺者不旺矣。见其衰补火而不济之以水,则火益微;见其旺泻火而不济之以水,则火益炽。
雷公曰:何道之渺乎!非天师,又孰能知之?
陈士铎曰:命门在心肾之中,又何说之有,无如世人未知也。此篇讲得畅快,非无主之文。
五行生克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余读《内经》,载五行甚详,其旨尽之乎?
岐伯曰:五行之理又何易穷哉?
雷公曰:盍不尽言之?
岐伯曰:谈天乎?谈地乎?谈人乎?
雷公曰:请言人之五行。
岐伯曰:心肝脾肺肾配火木土金水,非人身之五行乎。
雷公曰:请言其变。
岐伯曰:变则又何能尽哉?试言其生克。生克之变者,生中克也,克中生也,生不全生也,克不全克也,生畏克而不敢生也,克畏生而不敢克也。
雷公曰:何以见生中之克乎?
岐伯曰:肾生肝,肾中无水,水涸而火腾矣,肝木受焚,肾何生乎?肝生心,肝中无水,水燥而木焦矣,心火无烟,肝何生乎?心,君火也,包络,相火也,二火无水将自炎也。土不得火之生,反得火之害矣。脾生肺金也,土中无水,干土何以生物?铄石流金,不生金反克金矣。肺生肾水也,金中无水,死金何以出泉?崩炉飞汞,不生水反克水矣。盖五行多水则不生,五行无水亦不生也。
雷公曰:何以见克中之生乎?
岐伯曰:肝克土,土得木以疏通,则土有生气矣。脾克水,水得土而畜积,则土有生基矣。肾克火,火得水以相济,则火有神光矣。心克金,然肺金必得心火以煅炼也。肺克木,然肝木必得肺金以斫削也。非皆克以生之乎?
雷公曰:请言生不全生。
岐伯曰:生不全生者,专言肾水也。各脏腑无不取资于肾,心得肾水而神明焕发也,脾得肾水而精微化导也,肺得肾水而清肃下行也,肝得肾水而谋虑决断也,七腑亦无不得肾水而布化也。然而取资多者,分给必少矣,亲于此者疏于彼,厚于上者薄于下,此生之所以难全也。
雷公曰:请言克不全克。
岐伯曰:克不全克者,专言肾火也。肾火易动难静,易逆难顺,易上难下,故一动则无不动矣,一逆则无不逆矣,一上则无不上矣!腾于心,躁烦矣;入于脾,干涸矣;升于肺,喘嗽矣;流于肝,焚烧矣;冲击于七腑,燥渴矣。虽然肾火乃雷火也,亦龙火也。龙雷之火,其性虽猛,然聚则力专,分则势散,无乎不克,反无乎全克矣。
雷公曰:生畏克而不敢生者,若何?
岐伯曰:肝木生心火也,而肺金太旺,肝畏肺克,不敢生心,则心气转弱,金克肝木矣。心火生胃土也,而肾火太旺不敢生胃,则胃气更虚,水侵胃土矣。心包之火生脾土也,而肾水过泛,不敢生脾,则脾气加困,水欺脾土矣。脾胃之土生肺金也,而肝木过刚,脾胃畏肝不敢生肺,则肺气愈损,木侮脾胃矣。肺金生肾水也,而心火过炎,肺畏心克,不敢生肾,则肾气益枯,火刑肺金矣。肾水生肝木也,而脾胃过燥,肾畏脾胃之土,不敢生肝,则肝气更凋,土制肾水矣。
雷公曰:何法以制之乎?
岐伯曰:制克以遂其生,则生不畏克,助生而忘其克,则克即为生。
雷公曰:善。克畏生而不敢克者,又若何?
岐伯曰:肝木之盛,由于肾水之旺也,木旺而肺气自衰,柔金安能克刚木乎?脾胃土盛,由于心火之旺也,土旺而肝气自弱,僵木能克焦土乎?肾水之盛,由肺金之旺也,水旺而脾土自微,浅土能克湍水乎?心火之盛,由于肝木之旺也,火旺而肾气必虚,弱水能克烈火乎?肺金之盛,由于脾土之旺也,金盛而心气自怯,寒火能克顽金乎?
雷公曰:何法以制之?
岐伯曰:救其生不必制其克,则弱多为强,因其克反更培其生,则衰转为盛。
雷公曰:善。
陈士铎曰:五行生克,本不可颠倒。不可颠倒而颠倒者,言生克之变也。篇中专言其变,而变不可穷矣。当细细观之。
小心真主篇
为当问于岐伯曰:物之生也,生于阳;物之成也,成于阴。阳,火也;阴,水也。二者在身,藏于何物乎?
岐伯曰:大哉问也!阴阳有先后天之殊也。后天之阴阳藏于各脏腑,先天之阴阳藏于命门。
为当曰:命门何物也?
岐伯曰:命门者,水火之源。水者,阴中之水也;火者,阴中之火也。
为当曰:水火均属阴,是命门藏阴不藏阳也,其藏阳又何所乎?
岐伯曰:命门藏阴即藏阳也。
为当曰:其藏阴即藏阳之义何居?
岐伯曰:阴中之水者,真水也;阴中之火者,真火也。真火者,真水之所生;真水者,真火之所主也。水生于火者,火中有阳也;火生于水者,水中有阳也。故命门之火谓之原气,命门之水谓之原精。精旺则体强,气旺则形壮。命门水火,实藏阴阳,所以为十二经之主也。主者,即十二官之化源也。命门之精气尽则水火两亡,阴阳间隔,真息不调,人病辄死矣。
为当曰:阴阳有偏胜何也?
岐伯曰:阴胜者,非阴盛也,命门火微也;阳胜者,非阳盛也,命门水竭也。
为当曰:阴胜在下,阳胜在上者,何也?
岐伯曰:阴胜于下者,水竭其源则阴不归阳矣;阳胜于上者,火衰其本则阳不归阴矣。阳不归阴则火炎于上而不降,阴不归阳则水沉于下而不升。可见命门为水火之府也,阴阳之宅也,精气之根也,死生之窦也。
为当曰:命门为十二官之主,寄于何脏?
岐伯曰:七节之旁,中有小心,小心即命门也。
为当曰:膈肓之上,中有父母,非小心之谓欤?
岐伯曰:膈肓之上,中有父母者,言三焦包络也,非言小心也。小心在心之下,肾之中。
陈士铎曰:小心在心肾之中,乃阴阳之中也。阴无阳气则火不生,阳无阴气则水不长。世人错认小心在膈肓之上,此命门真主不明也。谁知小心即命门哉?
水不克火篇
大封司马问于岐伯曰:水克火者也,人有饮水而火不解者,岂水不能制火乎?
岐伯曰:人生于火,养于水。水养火者,先天之真水也;水克火者,后天之邪水也。饮水而火热不解者,外水不能救内火也。
大封司马曰:余终不解其义,幸明示之。
岐伯曰:天开于子,地辟于丑,人生于寅,寅实有火也。天地以阳气为生,以阴气为杀。阳即火,阴即水也。然而火不同,有形之火,离火也。无形之火,乾火也。有形之火,水之所克;无形之火,水之所生。饮水而火不解者,无形之火得有形之水而不相入也。岂惟不能解,且有激之而火炽者。
大封司马曰:然则水不可饮乎?
岐伯曰:水可少饮以解燥,不可畅饮以解氛。
大封司马曰:此何故乎?
岐伯曰:无形之火旺则有形之火微,无形之火衰则有形之火盛,火得水反炽,必多饮水也,水多则无形之火因之益微矣。无形之火微而有形之火愈增酷烈之势,此外水之所以不能救内火,非水之不克火也。
大封司马曰:何以治之?
岐伯曰:补先天无形之水,则无形之火自息矣。不可见其火热,饮水不解,劝多饮以速亡也。
陈士铎曰:水分有形无形,何疑于水哉?水克有形之火,难克无形之火,故水不可饮也。说得端然实理,非泛然而论也。
三关升降篇
巫咸问曰:人身三关在何经乎?
岐伯曰:三关者,河车之关也,上玉枕,中肾脊、下尾间。
巫咸曰:三关何故关人生死乎?
岐伯曰:关人生死,故名曰关。
巫咸曰:请问生死之义?
岐伯曰:命门者,水中火也。水火之中实藏先天之气,脾胃之气后天之气也。先天之气不交于后天,则先天之气不长;后天之气不交于先天,则后天之气不化。二气必昼夜交,而后生生不息也。然而后天之气必得先天之气,先交而后生,而先天之气必由下而上升,降诸脾胃,以分散于各脏腑。三关者,先天之气所行之径道也,气旺则升降无碍,气衰则阻,阻则人病矣。
巫咸曰:气衰安旺乎?
岐伯曰:助命门之火,益肾阴之水,则气自旺矣。
巫咸曰:善。
陈士铎曰:人有三关,故可生可死。然生死实在先天,不在后天也。篇中讲后天者返死而生,非爱生而恶死。人能长守先天,何恶先天之能死乎?
表微篇
奚仲问于岐伯曰:天师《阴阳别论》中有阴结,阳结之言,结在脏乎?抑结在腑乎?
岐伯曰:合脏腑言之也。
奚仲曰:脏阴腑阳,阴结在脏,阳结在腑乎?
岐伯曰:阴结、阳结者,言阴阳之气结也。合脏腑言之,非阳结而阴不结,阴结而阳不结也。阴阳之道,彼此相根,独阳不结,独阴亦不结也。
奚仲曰:《阴阳别论》中,又有“刚与刚”之言,言脏乎,言腑乎?
岐伯曰:专言脏腑也,阳阴气不和,脏腑有过刚之失,两刚相遇,阳过旺阴不相接也。
奚仲曰:脏之刚乎?抑腑之刚乎?
岐伯曰:脏刚传腑,则刚在脏也;腑刚传脏,则刚在腑也。
奚仲曰:《阴阳别论》中又有阴搏阳搏之言,亦言脏腑乎?
岐伯曰:阴搏阳搏者,言十二经之脉,非言脏腑也。虽然,十二脏腑之阴阳不和,而后十二经脉,始现阴阳之搏,否则搏之象不现于脉也。然则阴搏阳搏,言脉而即言脏腑也。
奚仲曰:善。
陈士铎曰:阴结、阳结、阴搏、阳搏、俱讲得微妙。
呼吸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人气之呼吸,应天地之呼吸乎?
岐伯曰:天地人同之。
雷公曰:心肺主呼,肾肝主吸,是呼出乃心肺也,吸入乃肾肝也,何有时呼出不属心肺而属肾肝,吸入不属肾肝而属心肺乎?
岐伯曰:一呼不再呼,一吸不再吸,故呼中有吸,吸中有呼也。
雷公曰:请悉言之。
岐伯曰:呼出者,阳气之出也;吸入者,阴气之入也;故呼应天,而吸应地。呼不再呼,呼中有吸也;吸不再吸,吸中有呼也。故呼应天而亦应地,吸应地而亦应天。所以呼出心也、肺也,从天言之也;吸入肾也、肝也,从地言之也。呼出肾也、肝也,从地言之也;吸入心也、肺也,从天言之也。盖独阳不生,呼中有吸者,阳中有阴也;独阴不长,吸中有呼者,阴中有阳也。天之气不降,则地之气不升;地之气不升,则天之气不降。天之气下降者,即天之气呼出也;地之气上升者,即地之气吸入也。故呼出心肺,阳气也,而肾肝阴气辄随阳而俱出矣;吸入肾肝,阴气也,而心肺阳气辄随阴而俱入矣。所以阴阳之气虽有呼吸,而阴阳之根无间隔也;呼吸之间,虽有出入,而阴阳之本无两歧也。
雷公曰:善。
陈士铎曰:呼中有吸,吸中有呼,是一是二,人可参天地也。
脉动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手太阴肺、足阳明胃、足少阴肾,三经之脉常动不休者,何也?
岐伯曰:脉之常动不休者,不止肺胃肾也。
雷公曰:何以见之?
岐伯曰:四末阴阳之会者,气之大络也。四街者,气之曲径也。周流一身,昼夜环转,气无一息之止,脉无一晷之停也。肺胃肾脉独动者,胜于各脏腑耳,非三经之气独动不休也。夫气之在脉也,邪气中之也,有清气中之,有浊气中之。邪气中之也,清气中在上,浊气中在下,此皆客气也。见于脉中,决于气口。气口虚,补而实之;气口盛,泻而泄之。
雷公曰:十二经动脉之穴,可悉举之乎?
岐伯曰:手厥阴心包经,动脉在手之劳宫也。手太阴肺经,动脉在手之太渊也。手少阴心经,动脉在手之阴郄也。足太阴脾经,动脉在腹冲门也。足厥阴肝经,动脉在足之太冲也。足少阴肾经,动脉在足之太溪也。手少阳三焦经,动脉在面之和髎也。手太阳小肠经,动脉在项之天窗也。手阳明大肠经,动脉在手之阳溪也。足太阳膀胱经,动脉在足之委中也。足少阳胆经,动脉在足之悬钟也。足阳明胃经,动脉在足之冲阳也。各经时动时止,不若胃为六腑之原,肺为五脏之主,肾为十二经之海,各常动不休也。
陈士铎曰:讲脉之动处,俱有条理,非无因之文也。
瞳子散大篇
云师问于岐伯曰:目病瞳子散大者,何也?
岐伯曰:必得之内热多饮也。
云师曰:世人好饮亦常耳,未见瞳子皆散大也。
岐伯白:内热者,气血之虚也,气血虚则精耗矣。五脏六腑之精皆上注于目,瞳子尤精之所注也。精注瞳子而目明,精不注瞳子而目暗。今瞳子散大,则视物必无准矣。
云师曰:然往往视小为大也。
歧伯曰:瞳子之系通于脑,脑热则瞳子亦热,热极而瞳子散大矣。夫瞳子之精,神水也。得脑气之热,则水中无非火气,火欲爆而光不收,安得不散大乎?
云师曰:何火之虐乎?
岐伯曰:必饮火酒兼食辛热之味也。火酒大热,得辛热之味以助之,则益热矣!且辛之气散,而火酒者,气酒也,亦主散。况火酒至阳之味,阳之昧必升于头面,火热之毒直归于脑中矣。脑中之精最恶散而最易散也,得火酒辛热之气,有随入随散者,脑气既散于中,而瞳子散大应于外矣。彼气血未虚者,脑气尚不至尽散也,故瞳子亦无散大之象,然目则未有不昏者也。
云师曰:善。
陈士铎曰:瞳子散大,不止于酒。大约肾水不足,亦能散大。然水之不足,乃火之有余也。益其阴而火降,火降而散大者不散大也。不可悟火之虐乎?必认作火酒之一者,尚非至理。
雷公问于岐伯曰:五脏六腑各有原穴,诊之可以知病,何也?
岐伯曰:诊脉不若诊原也。
雷公曰:何谓也?
岐伯曰:原者,脉气之所注也。切脉之法繁而难知,切腧之法约而易识。
雷公曰:请言切腧之法。
岐伯曰:切腧之法,不外阴阳。气来清者阳也,气来浊者阴也。气来浮者阳也,气来沉者阴也。浮而无者,阳将绝也;沉而无者,阴将绝也。浮而清者,阳气之生也;沉而清者,阴气之生也。浮而浊者,阴血之长也;浮而清者,阳血之长也。以此诊腧,则生死浅深如见矣。
精气引血篇
力牧问于岐伯曰:九窍出血何也?
岐伯曰:血不归经耳。
力牧曰:病可疗乎?
岐伯曰:疗非难也,引其血之归经则瘥矣。
力牧曰:九窍出血,脏腑之血皆出矣,难疗而曰易疗者,何也?
岐伯曰:血失一经者重,血失众经者轻。失一经者伤脏腑也,失众经者伤经络也。
力牧曰:血已出矣,何引而归之?
岐伯曰:补气以引之,补精以引之也。
力牧曰:气虚则血难摄,补气摄血则余已知之矣。补精引血余实未知也。
岐伯曰:血之妄行,由肾火之乱动也。肾火乱动,由肾水之大衰也。血得肾火而有所归,亦必得肾水以济之也。夫肾水肾火如夫妇之不可离也,肾水旺而肾火自归,肾火安而各经之血自息。犹妇在家而招其夫,夫既归宅,外侮辄散,此补精之能引血也。
力牧曰:兼治之乎,抑单治之乎?
岐伯曰:先补气后补精,气虚不能摄血,血摄而精可生也,精虚不能藏血,血藏而气益旺也,故补气必须补精耳。
力牧曰:善。虽然血之妄出,疑火之祟耳,不清火而补气毋乃助火乎?
岐伯曰:血至九窍之出,是火尽外泄矣!热变为寒,焉可再泄火乎?清火则血愈多矣。
力牧曰:善。
陈士铎曰:失血补气,本是妙理。谁知补精即补气乎?补气寓于补精之中,补精寓于补血之内,岂是泛然作论者?寒变热,热变寒,参得个中趣,才是大罗仙。
天人一气篇
大挠问于岐伯曰:天有转移,人气随天而转移,其故何也?
岐伯曰:天之转移,阴阳之气也;人之气亦阴阳之气也,安得不随天气为转移乎?
大挠曰:天之气分春夏秋冬,人之气恶能分四序哉?天之气配日月支干,人之气恶能配两曜、一旬、十二时哉?
岐伯曰:公泥于甲子以论天也。天不可测而可测。人亦不可测而可测也。天之气有春夏秋冬,人之气有喜怒哀乐,未尝无四序也;天之气有日月,人之气有水火,未尝无两曜也;天之气有甲、乙、丙、丁、戊、己、庚、辛、壬、癸,人之气有阳跷、阴跷、带、冲、任、督、阳维、阴维、命门、胞络、未尝无一旬也;天之气有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人之气有心、肝、脾、肺、肾、心包、胆、胃、膀胱、三焦、大小肠,未尝无十二时也;天有气,人即有气以应之,天人何殊乎?
大挠曰:天之气万古如斯,人之气何故多变动乎?
岐伯曰:人气之变动因乎人,亦因乎天也。春宜温而寒,则春行冬令矣;春宜温而热,则春行夏令矣;春宜温而凉,则春行秋令矣。夏宜热而温,则夏行春令也;夏宜热而凉,则夏行秋令也;夏宜热而寒,则夏行冬令也。秋宜凉而热,非秋行夏令乎?秋宜凉而温,非秋行春令乎?秋宜凉而寒,非秋行冬令乎?冬宜寒而温,是冬行春令矣;冬宜寒而热,是冬行夏令矣;冬宜寒而凉,是冬行秋令矣。倒行逆施在天,既变动若此,欲人脏腑中不随天变动,必不得之数矣!
大挠曰:天气变动,人气随天而转移,宜尽人皆如是矣,何以有变有不变也?
岐伯曰:人气随天而变者,常也;人气不随天而变者,非常也。
大挠曰:人气不随天气而变,此正人守其常也。天师谓非常者,予不得其旨,请言其变。
岐伯曰:宜变而不变,常也;而余谓非常者,以其异于常人也。斯人也必平日固守元阳,未丧其真阴者也,阴阳不调,随天气之变动,彼自行其阴阳之正令,故能不变耳。
大挠曰:彼变动者何以治之?
岐伯曰:有余者泻之,不足者补之,郁则达之,热则寒之,寒则温之,如此而已。
陈士铎曰:天人合一,安能变乎?说得合一之旨。
大挠问曰:天人同气,不识地气亦同于人乎?
岐伯曰:地气之合于人气,《素问》、《灵枢》已详哉言之,何公又问也?
大桡曰:《内经》言地气,统天气而并论也,未尝分言地气。
岐伯曰:三才并立,天气即合于地气,地气即合于人气,原不必分言之也。
大挠曰:地气有独合于人气之时,请言其所以合也。
岐伯曰:言其合则合,言其分则分。
大挠曰:请言人之独合于地气。
岐伯曰:地有九州,人有九窍,此人之独合于地气也。
大挠曰:《内经》言之矣。
岐伯曰:虽言之,未尝分晰之也。
大挠曰:请言其分。
岐伯曰:左目合冀,右目合雍,鼻合豫,左耳合扬,右耳合兖,口合徐,脐合荆,前阴合营,后阴合幽也。
大挠曰:其病何以应之?
岐伯曰:冀之地气逆,而人之左目病焉;雍之地气逆,而人之右目病焉;豫之地气逆,而人之鼻病焉;扬之地气逆,而人之左耳病焉;兖之地气逆,而人之右耳病焉;徐之地气逆,而人之口病焉;荆之地气逆,而人之脐病焉;营之地气逆,而人之前阴病焉;幽之地气逆,而人之后阴病焉。此地气之合病气也。
大挠曰:有验有不验,何也?
岐伯曰:验者人气之漓也,不验者人气之固也。固者多漓者少,故验者亦少,似地气之不尽合人气也,然而合者,理也。
大挠曰:既有不验,恐非定理?
岐伯曰:医统天地人以言道,乌可缺而不全乎?宁言地气,听其验不验也。
大挠曰:善。
陈士铎曰:地气实合于天,何分于人乎?地气有验不验者,非分于地气已。说其合,胡必求其合哉?
三才并论篇
鬼臾区问曰:五运之会以司六气,六气之变以害五脏,是五运之阴阳,即万物之纲纪,变化之父母,生杀之本始也。夫子何以教区乎?
岐伯曰:子言是也。
鬼臾区退而作《天元纪》各论,以广五运六气之义。
岐伯曰:臾区之言大而肆乎!虽然,执鬼臾区之论概治五脏之病,是得一而失一也。
臾区曰:何谓乎?
岐伯曰:五运者,五行也,谈五运即阐五行也,然五行止有五,五运变成六,明者视六犹五也,昧者眩六为千矣。
鬼臾区曰:弟子言是,夫子有后言,请亟焚之。
岐伯曰:医道之大也,得子言大乃显。然而医道又微也,执子言微乃隐,余所以有后言也。虽然,余之后言,正显子言之大也。
鬼臾区曰:请悉言之。
岐伯曰:五运乘阴阳而变迁,五脏因阴阳而变动。执五运以治病,未必有合也;舍五运以治病,未必相离也。遗五运以立言,则医理缺其半;统五运以立言,则医道该其全。予故称子言之大而肆也!
鬼臾区曰:请言缺半之理。
岐伯曰:阴阳之气有盈有虚,男女之形有强有弱。盈者虚之兆。虚者盈之机,盖两相伏也;强者弱之媒,弱者强之福,盖两相倚也。合天地人以治邪,不可止执五运以治邪也;合天地人以扶正,不可止执五运以扶正也。
鬼臾区曰:医道合天地人者始无弊乎?
岐伯曰:人之阴阳与天地相合也。阳极生阴,阴极生阳,未尝异也。世疑阴多于阳,阴有群阴,阳无二阳也,谁知阳有二阳乎?有阳之阳,有阴之阳。君火为阳之阳,相火为阴之阳。人有君火相火,而天地亦有之,始成其为天,成其为地也。使天地无君火,万物何以昭苏?天地无相火,万物何以震动?天地之君火,日之气也;天地之相火,雷之气也。雷出于地而轰于天,日临于天而照于地。盖上下相合,人亦何独不然?合天地人以治病则得其全,执五运以治病则缺其半矣!
鬼臾区稽首而叹曰:大哉!圣人之言乎!区无以测师矣!
五运六气离合篇
鬼臾区问曰:五运与六气并讲,人以为异,奈何?
岐伯曰:五运非六气则阴阳难化,六气非五运则疾病不成,二者合而不离也,夫寒暑湿燥风火,此六气也;金木水火土,此五运也。六气分为六,五运分为五,何不可者?讵知六气可分,而五运不可分也。盖病成于六气,可指为寒、暑、湿、燥、风、火;病成于五运,不可指为金、木、水、火、土,以金病必兼水,水病必兼木,木病必兼火,火病必兼土,土病必兼金也;且有金病而木亦病,木病而土亦病,土病而水亦病,水病而火亦病,火病而金亦病也。故六气可分门以论证,五运终难拘岁以分门,诚以六气随五运以为转移,五脏因六气为变乱,此分之不可分也。
鬼臾区曰:然则何以治六气乎?
岐伯曰:五运之盛衰随五脏之盛衰为强弱,五脏盛丽六气不能衰,五脏强而六气不能弱。逢司天、在泉之年,寒暑湿燥风火有病有不病者,正五脏强而不弱也,所以五脏盛者,何畏运气之侵哉?
鬼臾区曰:善。
六气分门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五运六气合而不离,统言之可也。何鬼臾区分言之,多乎?
岐伯曰:五运不可分,六气不可合。
雷公曰:其不可合者,何也?
岐伯曰:六气之中有暑火之异也。
雷公曰:暑、火皆火也,何分乎?
岐伯曰:火不一也,暑外火,火内火也。
雷公曰:等火耳,火与火相合而相应也,奈何异视之?
岐伯曰:内火之动必得外火之引,外火之侵必得内火之召也,似可合以立论,而终不可合以分门者,内火与外火异也。盖外火,君火也;内火,相火也。君火即暑,相火即火。暑乃阳火,火乃阴火。火性不同,乌可不区而别乎?六气分阴阳,分三阴、三阳也;三阴三阳中分阳火阴火者,分君相之二火也。五行概言火而不分君相,六气分言火而各配支干,二火分配而暑与火各司其权,各成其病矣!故必宜分言之也。鬼臾区之说非私言也。实闻予论而推广之。
雷公曰:予昧矣。请示世之不知二火者。
陈士铎曰:五行止有一火,六气乃有二火,有二火乃分配支干矣。支干虽分,而君相二火实因六气而异。言之于不可异而异者,异之于阴阳之二火也。
六气独胜篇
雍父问曰:天地之气,阴阳尽之乎?
岐伯曰:阴阳足以包天地之气也,虽然阴阳之中变化错杂,未可以一言尽也。
雍父曰:请言其变。
岐伯曰:六气尽之矣。
雍父曰:六气是公之已言也,请言所未言。
岐伯曰:六气之中有余不足,胜复去留,鬼臾区言之矣。尚有一端未言也,遇司天在泉之年不随天地之气转移,实有其故,不可不论也。
雍父曰:请悉论之。
岐伯曰:辰戌之岁太阳司天,而天柱不能窒抑之,此肝气之胜也;巳亥之岁厥阴司天,而天蓬不能窒抑之,此心气之胜也;丑未之岁太阴司天,而天蓬不能窒抑之,此包络之气胜也;子午之岁少阴司天,而天冲不能窒抑之,此脾气之胜也;寅申之岁少阳司天,而天英不能窒抑之,此肺气之胜也;卯酉之岁阳明司天,而天芮不能窒抑之,此肾气之胜也。
雍父曰:司天之胜,予知之矣!请言在泉之胜。
岐伯曰:丑未之岁太阳在泉,而地晶不能窒抑之,此肝胆之气胜也;寅申之岁厥阴在泉,而地玄不能窒抑之,此心与小肠之气胜也;辰戌之岁太阴在泉,而地玄不能窒抑之,此包络三焦之气胜也;卯酉之岁少阴在泉,而地苍不能窒抑之,此脾胃之气胜也;巳亥之岁少阳在泉,而地彤不能窒抑之,此肺与大肠之气胜也;子午之岁阳明在泉,而地阜不能窒抑之,此肾与膀胱之气胜也。
雍父曰:子闻顺天地之气者昌,逆天地之气者亡。今不为天地所窒抑,是逆天地矣,不夭而独存何也?
岐伯曰:顺之昌者,顺天地之正气也;逆之亡者,逆天地之邪气也,顺可逆而逆可顺乎?
雍父曰:同是人也,何以能独胜乎?
岐伯曰:人之强弱不同,纵欲与节欲异也。
雍父曰:善。
三合篇
雷公问曰:寒暑燥湿风火,此六气也,天地之运化何合于人而生病?
岐伯曰:五行之生化也。
雷公曰:人之五脏分金木水火土,彼此有胜负。而人病,此脏腑之自病也,何关于六气乎?
岐伯曰:脏腑之五行即天之五行、地之五行也,天地人三合而生化出矣。
雷公曰:请问三合之生化。
岐伯曰:东方生风,风生木,木生酸,酸生肝,肝生筋,筋生心;在天为风,在地为木,在体为筋,在气为柔,在脏为肝;其性为瞚,其德为和,其用为动,其色为苍,其化为荣,其虫毛,其政为散,其令宣发,其变摧拉,其眚陨落,其味为酸,其志为怒;怒伤肝,悲胜怒,风伤肝,燥胜风,酸伤筋,辛胜酸,此天地之合人肝也。
南方生热,热生火,火生苦,苦生心,心生血,血生脾;在天为热,在地为火,在体为脉,在气为炎,在脏为心;其性为暑,其德为显,其用为燥,其色为赤,其化为茂,其虫羽,其政为明,其令郁蒸,其变炎烁,其眚燔满,其味为苦,其志为喜;喜伤心,恐胜喜,热伤气,寒胜热,苦伤气,咸胜苦,此天地之合人心也。
中央生湿,湿生土,土生甘,甘生脾,脾生肉,肉生肺;在天为湿,在地为土,在体为肉,在气为克,在脏为脾;其性静坚,其德为濡,其用为化,其色为黄,其化为盈,其虫倮,其政为谧,其令云雨,其变动注,其眚淫溃,其味为甘,其志为思;思伤脾,怒胜思,湿伤肉,风胜湿,甘伤脾,酸胜甘,此天地之合人脾也。
西方生燥,燥主金,金生辛,辛生肺,肺生皮毛,在天为燥,在地为金,在体为皮毛,在气为成,在脏为肺;其性为凉,其德为清,其用为固,其色为白,其化为敛,其虫介,其政为劲,其令雾露,其变肃杀,其眚苍落,其味为辛,其志为忧;忧伤肺,喜胜忧,热伤皮毛,寒胜热,辛伤皮毛,苦胜辛,此天地之合人肺也。
北方生寒,寒生水,水生咸,咸生肾,肾生骨髓,髓生肝;在天为寒,在地为水,在体为骨,在气为坚,在脏为肾;其性为凛,其德为寒,其用为藏,其色为黑,其化为肃,其虫鳞,其政为静,其令为寒,其变凝冽,其眚冰雹,其味为咸,其志为恐;恐伤肾,思胜恐,寒伤血,燥胜寒,咸伤血,甘胜咸,此天地之合人肾也。五脏合金木水火土,斯化生之所以出也。天地不外五行,安得不合哉?
雷公曰:五行止五,不应与六气合也。
岐伯曰:六气即五行也。
雷公曰:五行五而六气六,何以相合乎?
岐伯曰:使五行止五,则五行不奇矣!五行得六气,则五行之变化无穷。余所以授六气之论,而鬼臾区乃肆言之也。
雷公曰:六气之中各配五行,独火有二,此又何故?
岐伯曰:火有君相之分耳,人身火多于水,五脏之中无脏非火也,是以天地之火亦多于金木水土也,正显天地之合于人耳。
雷公曰:大哉言乎!释蒙解惑,非天师之谓欤?请载登《六气》之篇。
陈士铎曰:五行不外五脏,五脏即六气之论也。因五行止有五,惟火为二,故六气合二火而论之,其实合五脏而言之也。
天老问曰:五脏合五时,六经应六气,然《诊要经终论》以六气应五脏而终于六经,《四时刺逆从论》以六经应四时而终于五脏,《诊要篇》以经脉之生于五脏而外合于六经,《四时刺逆从论》以经脉本于六气而外连于五脏,何也?
岐伯曰:人身之脉气,上通天,下合地,未可一言尽也,故彼此错言之耳。
天老曰:章句同而意旨异,不善读之,吾恐执而不通也。
岐伯曰:医统天地人以立论。不知天,何知地?不知地,何知人?脉气循于皮肉筋骨之间,内合五行,外合六气,安得一言而尽乎?不得不分之,以归于一也。
天老曰:请问归一之旨。
岐伯曰:五时之合五脏也,即六气之合五脏也;六气之应六经也,即五时之应六经也。知其同,何难知异哉!
天老曰:善。
司天在泉分合篇
天老问曰:司天在泉,二气相合,主岁何分?
岐伯曰:岁半以上,天气主之;岁半以下,地气主之。
天老曰:司天之气主上半岁乎?在泉之气主下半岁乎?
岐伯曰:然。
天老曰:司天之气何以主上半岁也?
岐伯曰:春夏者,天之阴阳也,阳生阴长,天之气也,故上半岁主之。
天老曰:在泉之气何以主下岁也?
岐伯曰:秋冬者,地之阴阳也,阴杀阳藏,地之气也,故下半岁主之。
天老曰:一岁之中,天地之气截然分乎?
岐伯曰:天地之气,无日不交。司天之气始于地之左,在泉之气本乎天之右,一岁之中,互相感召,虽分而实不分也。
天老曰:然则司天在泉何必分之乎?
岐伯曰:不分言之,则阴阳不明,奚以得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之义乎。司天之气始于地而终于天,在泉之气始于天而终于地。天地升降环转不息,实有如此,所以可合而亦可分之也。
天老曰:司天之气何以始于地?在泉之气何以始于天乎?
岐伯曰:司天之气始于地之左,地中有天也;在泉之气始于天之右,天中有地也。
天老曰:善。
从化篇
天老问曰:燥从热发,风从燥起,埃从风生,雨从湿注,热从寒来,其故何欤?
岐伯曰:五行各有胜,亦各有制也。制之太过,则受制者应之,反从其化也。所以热之极者,燥必随之,此金之从火也;燥之极者,风必随之,此木之从金也;风之极者,尘霾随之,此土之从木也。湿蒸之极者,霖雨随之,此水之从土也;阴寒之极者,雷电随之,此火之从水也。乃承制相从之理,何足异乎?
天老曰:何道而使之不从乎?
岐伯曰:从火者润其金乎,从金者抒其木乎,从木者培其土乎,从土者导其水乎,从水者助其火乎。毋不足、毋有余,得其平而不从矣。
天老曰:润其金而金仍从火,抒其木而木仍从金,培其土而土仍从木,导其水而水仍从土,助其火而火仍从水,奈何?
歧伯曰:此阴阳之己变,水火之已漓,非药石针灸之可疗也。
冬夏火热篇
胡孔甲问于岐伯曰:冬令严冷凛冽之气逼人肌肤,人宜畏寒,反生热证,何也?
岐伯曰:外寒则内益热也。
胡孔甲曰:外寒内热,人宜同病,何故独热?
岐伯曰:肾中水虚,不能制火,因外寒相激而火发也,人生无脏非火,无腑非火也,无不藉肾水相养。肾水盛则火藏,肾水涸则火动。内无水养则内热已极,又得外寒束之,则火之郁气一发,多不可救。
胡孔甲曰:火必有所助而后盛,火发于外,外无火助,宜火之少衰,乃热病发于夏转轻,发于冬反重,何也?
岐伯曰:此正显火郁之气也。暑日气散而火难居,冬日气藏而火难泄。难泄而泄之,则郁怒之气所以难犯而转重也。
胡孔甲曰:可以治夏者治冬乎?
岐伯曰:辨其火热之真假耳,毋论冬夏也。
胡孔甲曰:善。
暑火二气篇
祝融问于岐伯曰:暑与火皆热证也,何六气分为二乎?
岐伯曰:暑病成于夏,火病四时皆有,故分为二也。
祝融问曰:火病虽四时有之,然多成于夏,热蕴于夏而发于四时,宜暑包之矣。
岐伯曰:火不止成于夏,四时可成也,火宜藏不宜发,火发于夏日者,火以引火也。其在四时虽无火之可发,而火蕴结于脏腑之中,每能自发,其酷烈之势较外火引之者更横,安可谈暑而不谈火乎。
祝融曰:火不可发也,发则多不可救,与暑热之相犯有异乎?
岐伯曰:暑与火热同而实异也,惟其不同,故夏日之火,不可与春秋冬之火共论。惟其各异,即夏日之暑不可与夏日之火并举也。盖火病乃脏腑自生之热,非夏令暑热所成之火,故火证生于夏,仍是火证,不可谓火是暑,暑即是火也。
祝融曰:暑、火非一也,分二气宜矣。
阴阳上下篇
常伯问于岐伯曰:阳在上,阴在下,阳气亦下行乎?
岐伯曰:阴阳之气上下相同,阳之气未尝不行于下也。
常伯曰:寒厥到膝不到巅,头痛到巅不到膝,非阴气在下,阳气在上之明验乎?
岐伯曰:阴气生于阳,阳气生于阴。盖上下相通,无彼此之离也。阳气从阴出于经脉之外,阴气从阳入于经脉之中,始得气血贯通,而五脏七腑无不周遍也。寒厥到膝,阳不能达也,非阳气专在上而不在下也;头痛到巅,阴不能降也,非阴气专在下而不在上也。天地不外阴阳,天地之阴阳不交,则寒暑往来,收藏生长咸无准实,人何独异哉?
营卫交重篇
雷公曰:阳气出于卫气,阴气出于营气。阴主死,阳主生。阳气重于阴气,宜卫气重于营气矣。
岐伯曰:营卫交重也。
雷公曰:请问交重之旨。
岐伯曰:宗气积于上焦,营气出于中焦,卫气出于下焦。盖有天地,有阳气,有阴气。人禀天地之二气,亦有阴阳。卫气即阳也,由下焦至中焦,以升于上焦,从阴出阳也;营气即阴也,由中焦至上焦,以降于下焦,从阳入阴也。二气并重,交相上下,交相出入,交相升降,而后能生气于无穷也。
雷公曰:阴阳不可离,予既已知之矣,但阴气难升者谓何?
岐伯曰:阴气精专,必随宗气以同行于经隧之中。始于手太阴肺经太渊穴,而行于手阳明大肠经、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少阴心经、手太阳小肠经、足太阳膀胱经、足少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少阳三焦经、足少阳胆经、足厥阴肝经,而又始于手太阴肺经。盖阴在内不在外,阴主守内不主卫外,纤折而若难升,实无晷之不升也。故营卫二气,人身并重,未可重卫轻营也。
雷公曰:善。
五藏互根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阳中有阴,阴中有阳。余既知之矣,然论阴阳之变迁也,未知阴中有阳,阳中有阴,亦有定位乎?
岐伯曰:阴阳互根也,原无定位,然求其位亦有定也。肺开窍于鼻,心开窍于舌,脾开窍于口,肝开窍于目,肾开窍于耳,厥阴与督脉会于巅,此阳中有阴,阴居阳位也;肝与胆为表里,心与小肠为表里,肾与膀胱为表里,脾与胃为表里,肺与大肠为表里,包络与三焦为表里,此阴中有阳,阳居阴位也。
雷公曰:请言互根之位。
岐伯曰:耳属肾而听声,声属金,是耳中有肺之阴也。鼻属肺而闻臭,臭属火,是鼻中有心之阴也。舌属心而知味,味属土,是舌中有脾之阴也。目有五轮,通贯五脏,脑属肾,各会诸体,是目与脑有五脏之阴也。大肠俞在脊十六椎旁,胃俞在脊十二椎旁,小肠俞在背第十八椎,胆俞在脊十椎旁,膀胱俞在中膂第二十椎,三焦俞在肾俞之上,脊第十三椎之旁,包络无俞,寄于膈俞,在上七椎之旁,是七腑阳中有阴之位也。惟各有位,故其根生生不息也,否则虚器耳,何根之有哉?
雷公曰:善。
八风固本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八风出于天乎?出于地乎?抑出于人乎?
岐伯曰:八风出于天地,人身之五风合而成病。人无五风,天地之风不能犯也。
雷公曰:请问八风之分天地也。
岐伯曰:八风者,春夏秋冬东西南北之风也。春夏秋冬之风,时令之风也,属于天;东西南北之风,方隅之风也,属于地。然而地得天之气,风乃长;天得地之气,风乃大。是八风属于天地,可分而不可分也。
雷公曰:人之五风,何以合天地乎?
岐伯曰:五风者,心肝脾肺肾之风也,五脏虚而风生矣。以内风召外风,天地之风始翕然相合。五脏不虚,内既无风,外风何能入乎?
雷公曰:风既入矣,祛外风乎?抑消内风乎?
岐伯曰:风由内召,不治内将何治乎?
雷公曰:治内风而外风不散奈何?
岐伯曰:内风不治,外风益入,安得散乎?治脏固其本,治风卫其标,善治八风者也。
雷公曰:何言之善乎!请志之,传示来者。
陈士铎曰:小风之来,皆外感也,外感因于内招。故单治内不可也,单治外亦不可也。要在分之中宜合,合之中宜分也。
少俞问于岐伯曰:八风分春夏秋冬、东西南北乎?
岐伯曰:然。
少俞曰:东西南北不止四风,合之四时,则八风不足以概之也。
岐伯曰:风不止八,而八风实足概之。
少俞曰:何谓也?
岐伯曰:风从东方来,得春气也;风从东南来,得春气而兼夏气矣;风从南方来,得夏气也;风从西南来,得夏气而兼秋气矣;风从西方来,得秋气也;风从西北来,得秋气而兼冬气矣;风从北方来,得冬气也;风从东北来,得冬气而兼春气矣。此方隅、时令合而成八也。
少俞曰:八风有名乎?
岐伯曰:东风名和风也,东南风名薰风也,南风名热风也,西南风名温风也,西风名商风也,西北风名凉风也,北风名寒风也,东北风名阴风也,又方隅时令合而名之也。
少俞曰:其应病何如乎?
岐伯曰:和风伤在肝也,外病在筋;薰风伤在胃也,外病在肌;热风伤在心也,外病在脉;温风伤在脾也,外病在腹;商风伤在肺也,外病在皮;凉风伤在膀胱也,外病在营卫;寒风伤在肾也,外病在骨;阴风伤在大肠也,外病在胸胁。此方隅时令与脏腑相合而相感也。然而脏腑内虚,八风因得而中之,邪之所凑,其气必虚,非空言也。
少俞曰:人有脏腑不虚而八风中之者,又是何谓?
岐伯曰:此暴风猝中,不治而自愈也。
太乙篇
风后问于岐伯曰:八风可以占疾病之吉凶乎?
岐伯曰:天人一理也,可预占以断之。
风后曰:占之不验何也?
岐伯曰:有验有不验者,人事之不同耳,天未尝不可占也。
风后曰:请悉言之。
岐伯曰:八风休咎,无日无时不可占也。如风从东方来,寅卯辰时则顺,否则逆矣,逆则病。风从西方来,申酉戌时则顺,否则逆矣,逆则病。风从南方来,巳午未时则顺,否则逆矣,逆则病。风从北方来,亥子丑时则顺,否则逆矣,逆则病。
风后曰:予闻古之占风也,多以太乙之日为主。
岐伯曰:无日无时不可占也,恐不可为训乎?占风以太乙日决病,所以验不验也。
风后曰:舍太乙以占吉凶,恐不验更多耳。
岐伯曰:公何以信太乙之深也?
风后曰:太乙移日,天必应之风雨,风雨和则民安而病少,风雨暴则民劳而病多。太乙在冬至日有变,占在君;太乙在春分日有变,占在相;太乙在中宫日有变,占在相吏;太乙在秋分日有变,占在将;太乙在夏至日有变,占在民。所谓有变者,太乙居五宫之日,得非常之风也。各以其所主占之,生吉克凶,多不爽也。
岐伯曰:请言风雨之暴。
风后曰:暴风南方来,其伤入也,内舍于心,外在脉,其气主热。暴风西南方来,其伤人也,内舍于脾,外在肌,其气主弱。暴风西方来,其伤人也,内舍于肺,外在皮肤,其气主燥。暴风西北方来,其伤人也,内舍于小肠,外在手太阳脉,脉绝则溢,脉闭则结不通,善暴死,其气主清。暴风从北方来,其伤人也,内舍于肾,外在骨与肩背之膂筋,其气主寒。暴风东北方来,其伤人也,内舍于大肠,外在两胁腋骨下及肢节,其气主温。暴风东方来,其伤人也,内舍于肝,外在筋经,其气主湿。暴风东南方来,其伤人也,内舍于胃,外在肌肉,其气主重着。言风而雨概之矣。
岐伯曰:人见风辄病者,岂皆太乙之移日乎?执太乙以占风,执八风以治病,是泥于论风也。夫百病皆始于风,人之气血虚馁,风乘虚辄入矣。何待太乙居宫哉?
亲阳亲阴篇
风后问于歧伯曰:风与寒异乎?
岐伯曰:异也。
风后曰:何异乎?
岐伯曰:风者,八风也;寒者,寒气也;虽风未有不寒者,要之风寒各异也。
风后曰:风与寒有异,入人脏腑,亦有异乎?
岐伯曰:风入风府,寒不入风府也。
风后曰:其义何居?
岐伯曰:风阳邪,寒阴邪。阳邪主降,阴邪主升。主降者由风府之穴而入,自上而下也;主升者不由风府,由脐之穴而入,自下而上也。
风后曰:阴邪不从风府入,从何穴而入乎?
岐伯曰:风府之穴,阳经之穴也;脐之穴,阴经之穴也。阳邪从阳而入,故风入风门也;阴邪从阴而入,故寒入脐也。阳亲阳,阴亲阴,此天地自然之道也。
风后曰:风穴招风,寒穴招寒。风门,风穴也,宜风之入矣。脐非寒穴也,何寒从脐入乎?
岐伯曰:脐非寒穴,通于命门,命门火旺则寒不能入,命门火衰则腹内阴寒,脐有不寒者乎?阴寒之邪遂乘虚寒之隙,夺脐而入矣,奚论寒穴哉?
风后曰:善。
异传篇
雷公问曰:各脏腑之病皆有死期,有一日即死者,有二三日死者,有四五日死者,有五六日至十余日死者,可晰言之乎?
岐伯曰:病有传经不传经之异,故死有先后也。
雷公曰:请问传经。
岐伯曰:邪自外来,内入脏腑,必传经也。
雷公曰:请问不传经。
岐伯曰:正气虚自病,则不传经也。
雷公曰:移寒移热,即传经之谓乎?
岐伯曰:移即传之义,然移缓传急。
雷公曰:何谓乎?
岐伯曰:移者,脏腑自移;传者,邪不欲在此腑而传之彼脏也。故移之势缓而凶,传之势急而暴,其能杀人则一也。
雷公曰:其传经杀人若何?
岐伯曰:邪入于心,一日死。邪入于肺,三日传于肝,四日传于脾,五日传于胃,十日死。邪入于肝,三日传于脾,五日传于胃,十日传于肾,又三日邪散而愈,否则死。邪入于脾,一日传于胃,二日传于肾,三日传于膀胱,十四日邪散而愈,否则死。邪入于胃,五日传于肾,八日传于膀胱,又五日传于小肠,又二日传于心则死。邪入于肾,三日传于膀胱,又三日传于小肠,又三日传于心则死。邪入于膀胱,五日传于肾,又一日传于小肠,又一日传于心则死。邪入于胆,五日传于肺,又五日传于肾,又五日传于心则死。邪入于三焦,一日传于肝,三日传于心则死。邪入于胞络,一日传于胃,二日传于胆,三日传于脾,四日传于肾,五日传于肝,不愈则再传,再传不愈则死。邪入于小肠,一日传于膀胱,二日传于肾,三日传于包络,四日传于胃,五日传于脾,六日传于肺,七日传于肝,八日传于胆,九日传于三焦,十日传于大肠,十一日复传于肾,如此再传,不已则死。邪入于大肠,一日传于小肠,二日传于三焦,三日传于肺,四日传于脾,五日传于肝,六日传于肾,七日传于心则死。不传心仍传小肠,则生也。邪入于胆,往往不传,故无死期可定。然邪入于胆,往往如见鬼神,有三四日即死者,此热极自焚也。
雷公曰:善。
伤寒知变篇
雷公问曰:伤寒一日,巨阳受之,何以头项痛,腰脊强也?
岐伯曰:巨阳者,足太阳也。其脉起于目内眥,上额交巅,入络脑,还出别下项,循肩膊内,挟脊抵腰中。寒邪必先入于足太阳之经,邪入足太阳,则太阳之经脉不通,为寒邪所据,故头项痛,腰脊强也。
雷公曰:二日阳明受之,宜身热、目疼,鼻干、不得卧矣;而头项痛,腰脊强,又何故欤?
岐伯曰:此巨阳之余邪未散也。
雷公曰:太阳之邪未散,宜不入阳明矣。
岐伯曰:二日则阳明受之矣。因邪留恋太阳,未全入阳明,故头项尚痛,腰脊尚强,非二日阳明之邪全不受也。
雷公曰:三日少阳受之,宜胸胁痛、耳聋矣,邪宜出阳明矣。既不入少阳,而头项腰脊之痛与强,仍未除者,又何故欤?
岐伯曰:此邪不欲传少阳,转回于太阳也。
雷公曰:邪传少阳矣,宜传入于三阴之经,何以三日之后太阳之证仍未除也?
岐伯曰:阳经善变,且太阳之邪与各经之邪不同,各经之邪循经而入,太阳之邪出入自如,有入有不尽入也。惟不尽入,故虽六七日,而其证未除耳。甚至七日之后,犹然头项痛,腰脊强,此太阳之邪乃原留之邪,非从厥阴复出而传之足太阳也。
雷公曰:四日太阴受之,腹满嗌干;五日少阴受之,口干舌燥;六日厥阴受之,烦满囊缩。亦有不尽验者,何也?
岐伯曰:阴经不变,不变而变者,邪过盛也。
雷公曰:然则三阳三阴之经皆善变也,变则不可以日数拘矣。
岐伯曰:日数者,盲其常也;公问者,言其变也。变而不失其常,变则可生,否则死矣。
雷公曰:两感于寒者变乎?
岐伯曰:两感者,越经之传也,非变也。
伤寒异同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伤寒之病多矣,可悉言之乎?
岐伯曰:伤寒有六,非冬伤于寒者,举不得谓伤寒也。
雷公曰:请言其异。
岐伯曰:有中风,有中暑,有中热,有中寒,有中湿,有中疫,其病皆与伤寒异。伤寒者,冬月感寒邪,入营卫,由腑而传于脏也。
雷公曰:暑热之证感于夏,不感于三时,似非伤寒矣,风寒湿疫多感于冬日也,何以非伤寒乎?
岐伯曰:百病皆起于风。四时之风,每直中于脏腑,非若传经之寒,由浅而深入也。寒之中人,自在严寒,不由营卫直入脏腑。是不从皮肤渐进,非传经之伤寒也。水旺于冬,而冬日之湿反不深入,以冬令收藏也,他时则易感矣。疫来无方,四时均能中疫,而冬疫常少。二证俱不传经,皆非伤寒也。
雷公曰:寒热之不同也,何热病亦谓之伤寒乎?
岐伯曰:寒感于冬,则寒必变热;热变于冬,则热即为寒。故三时之热病不可谓寒,冬日之热病不可谓热,是以三时之热病不传经,冬日之热病必传经也。
雷公曰:热病传经,乃伤寒之类也,非正伤寒也。何天师著《素问》有热病传经之文,而伤寒反无之,何也?
岐伯曰:类宜辩而正不必辩也,知类即知正矣。
雷公曰:善。
风寒殊异篇
风后问于岐伯曰:冬伤于寒与春伤于寒,有异乎?
岐伯曰:春伤于寒者,风也,非寒也。
风后曰:风即寒也,何异乎?
岐伯曰:冬日之风则寒,春日之风则温。寒伤深,温伤浅。伤深者入少阳而传里,伤浅者入少阳而出表,故异也。
风后曰:传经乎?
岐伯曰:伤冬日之风则传,伤春日之风则不传也。
风后曰:其不传何也?
岐伯曰:伤浅者,伤在皮毛也。皮毛属肺,故肺受之。不若伤深者,入于营卫也。
风后曰:春伤于风,头痛鼻塞,身亦发热,与冬伤于寒者,何无异也?
岐伯曰:风入于肺,鼻为之不利,以鼻主肺也。肺既受邪,肺气不宣,失清肃之令,必移邪而入于太阳矣。膀胱畏邪,坚闭其经,水道失行,水不下泄,火乃炎上,头即痛矣。夫头乃阳之首也,既为邪火所据,则一身之真气皆与邪争,而身乃热矣。
风后曰:肺为胃之子,肺受邪,宜胃来援,何以邪入肺而恶热,口渴之证生,岂生肺者转来刑肺乎?
岐伯曰:胃为肺之母,见肺子之寒,必以热救之,夫胃之热,心火生之也,胃得心火之生,则胃土过旺,然助胃必克肺矣,火能刑金,故因益而反损也。
风后曰:呕吐者何也?
岐伯曰:此风伤于太阴也。风在地中,土必震动,水泉上溢则呕吐矣。散风,而土自安也。
风后曰:风邪入太阳头痛,何以有痛不痛之殊也?
岐伯曰:肺不移风于太阳,则不痛耳。
风后曰:风不入于太阳,头即不痛乎?
岐伯曰:肺通于鼻,鼻通于脑,风入于肺,自能引风入脑而作头痛。肺气旺,则风入于肺而不上走于脑,故不痛也。
风后曰:春伤于风,往来寒热,热结于里,何也?
岐伯曰:冬寒入于太阳,久则变寒;春风入于太阳,久则变热。寒则动传于脏,热则静结于腑。寒在脏,则阴与阳战而发热;热在腑,则阳与阴战而发寒。随脏腑之衰旺,分寒热之往来也。
风后曰:伤风自汗何也?
岐伯曰:伤寒之邪,寒邪也;伤风之邪,风邪也。寒邪入胃,胃恶寒而变热;风邪入胃,胃喜风而变温,温则不大热也。得风以扬之,火必外泄,故汗出矣。
风后曰:春伤于风,下血谵语,一似冬伤于寒之病,何也?
岐伯曰:此热入血室,非狂也。伤于寒者,热自入于血室之中,其热重;伤于风者,风祛热入于血室之内,其热轻也。
风后曰:谵语而潮热者,何也?
岐伯曰:其脉必滑者也。
风后曰:何也?
岐伯曰:风邪入胃,胃中无痰则发大热,而谵语之声高;胃中有痰,则发潮热而谵语之声低。潮热发谵语,此痰也。滑者,痰之应也。
风后曰:春伤于风,发厥、心下悸,何也?
岐伯曰:伤于寒者邪下行,伤于风者邪上冲也。寒乃阴邪,阴则走下;风乃阳邪,阳则升上。治寒邪,先定厥,后定悸,治风邪,先定悸,后定厥,不可误也。
风后曰:伤于风而发热,如见鬼者,非狂乎?
岐伯曰:狂乃实邪,此乃虚邪也。实邪从太阳来也,邪炽而难遏;虚邪从少阴来也,邪旺而将衰。实邪,火逼心君而外出,神不守于心也;虚邪,火引肝魂而外游,魄不守于肺也。
风后曰:何论之神乎?吾无测师矣!
阴寒格阳篇
盘盂问于岐伯曰:大小便闭结不通,饮食辄吐,面赭唇焦,饮水亦呕,脉又沉伏,此何证也?
岐伯曰:肾虚寒盛,阴格阳也。
盘盂曰:阴何以格阳乎?
岐伯曰:肾少阴经也,恶寒喜温。肾寒则阳无所附,升而不降矣!
盘盂曰:其故何也?
岐伯曰:肾中有水火存焉,火藏水中,水生火内,两相根而两相制也。邪入则水火相离,而病生矣!
盘盂曰:何邪而使之离乎?
岐伯曰:寒热之邪皆能离之,而寒邪为甚。寒感之轻,则肾中之虚阳上浮,不至格拒之至也。寒邪太盛,拒绝过坚,阳格阴而力衰,阴格阳而气旺,阳不敢居于下焦,冲逆于上焦矣。上焦冲逆,水谷入喉,安能下入于胃乎?
盘盂曰:何以治之?
岐伯曰:以热治之。
盘盂曰:阳宜阴折,热宜寒折,今阳在上而作热,不用寒反用热,不治阴反治阳,岂别有义乎?
岐伯曰:上热者,下逼之使热也;阳升者,阴祛之使升也。故上热者,下正寒也,以阴寒折之转害之矣,故不若以阳热之品,顺其性而从治之,则阳回而阴且交散也。
盘盂曰:善。
春温似疫篇
风后问于岐伯曰:春日之疫,非感风邪成之乎?
岐伯曰:疫非独风也。春日之疫,非风而何?
风后曰:然则春温即春疫乎?
岐伯曰:春疫非春温也。春温有方,而春疫无方也。
风后曰:春疫无方,何其疾之一似春温也?
岐伯曰:春温有方,而时气乱之,则有方者变而无方,故与疫气正相同也。
风后曰:同中有异乎?
岐伯曰:疫气热中藏杀,时气热中藏生。
风后曰:热中藏生,何多死亡乎?
岐伯曰:时气者,不正之气也。脏腑闻正气而阴阳和,闻邪气而阴阳乱。不正之气即邪气也,故闻之而辄病,转相传染也。
风后曰:闻邪气而不病者,又何故欤?
岐伯曰:脏腑自和,邪不得而乱之也。春温传染,亦脏腑之虚也。
风后曰:脏腑实而邪远,脏腑空而邪中,不洵然乎?
陈士铎曰:温似疫证,不可谓温即是疫,辩得明爽。
雷公问于岐伯曰:人身阴阳分于气血,《内经》详之矣,请问其余。
岐伯曰:气血之要,在气血有余不足而已。气有余则阳旺阴消,血不足则阴旺阳消。
雷公曰:治之奈何?
岐伯曰:阳旺阴消者,当补其血;阴旺阳消者,当补其气。阳旺阴消者,宜泻其气;阴旺阳消者,宜泻其血。无不足,无有余,则阴阳平矣。
雷公曰:补血则阴旺阳消,不必再泻其气;补气则阳旺阴消,不必重泻其血也。
岐伯曰:补血以生阴者,言其常补阴也;泻气以益阴者,言其暂泻阳也。补气以助阳者,言其常补阳也;泻血以救阳者,言其暂泻阴也。故新病可泻,久病不可轻泻也;久病宜补,新病不可纯补也。
雷公曰:治血必当理气乎?
岐伯曰:治气亦宜理血也。气无形,血有形,无形生有形者,变也;有形生无形者,常也。
雷公曰:何谓也?
岐伯曰:变治急,常治缓。势急不可缓,亟补气以生血;势缓不可急,徐补血以生气。
雷公曰:其故何也?
岐伯曰:气血两相生长,非气能生血,血不能生气也。第气生血者其效速,血生气者其功迟。宜急而亟者,治失血之骤也;宜缓而徐者,治失血之后也。气生血,则血得气而安,无忧其沸腾也;血生气,则气得血而润,无虞其干燥也。苟血失补血,则气且脱矣;血安补气,则血反动矣。
雷公曰:善。
善养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春三月谓之发陈,夏三月谓之蕃秀,秋三月谓之容平,冬三月谓之闭藏,天师详载《四气调神大论》中,然调四时则病不生,不调四时则病必作。所谓调四时者,调阴阳之时令乎?抑调人身阴阳之气乎?愿晰言之。
岐伯曰:明乎哉问也!调阴阳之气,在人不在时也。春三月,调木气也;调木气者,顺肝气也。夏三月,调火气也;调火气者,顺心气也。秋三月,调金气也;调金气者,顺肺气也。冬三月,调水气也;调水气者,顺肾气也。肝气不顺,逆春气矣,少阳之病应之。心气不顺,逆夏气矣,太阳之病应之。肺气不顺,逆秋气矣,太阴之病应之。肾气不顺,逆冬气矣,少阴之病应之。四时之气可不调乎?调之实难,以阴阳之气不易调也,故人多病耳。
雷公曰:人既病矣,何法疗之?
岐伯曰:人以胃气为本,四时失调,致生疾病,仍调其胃气而已。 胃调脾自调矣,脾调而肝心肺肾无不顺矣!
雷公曰:先时以养阴阳,又何可不讲乎?
岐伯曰:阳根于阴,阴根于阳。养阳则取之阴也,养阴则取之阳也。以阳养阴,以阴养阳,贵养之于豫也,何邪能干乎?闭目塞兑,内观心肾,养阳则漱津送入心也,养阴则漱津送入肾也,无他异法也。
雷公曰:善。
天老问曰:阴阳不违背而人无病,养阳养阴之法,止调心肾乎?
岐伯曰:《内经》一书,皆养阳养阴之法也。
天老曰:阴阳之变迁不常,养阴养阳之法,又乌可执哉?
岐伯曰:公言何善乎!奇恒之病,必用奇恒之法疗之。豫调心肾,养阴阳于无病时也。然而病急不可缓,病缓不可急,亦视病如何耳。故不宜汗而不汗,所以养阳也;宜汗而急汗之,亦所以养阳也。不宜下而不下,所以养阴也;宜下而大下之,亦所以养阴也。岂养阳养阴,专尚补而不尚攻乎?用攻于补之中,正善于攻也;用补于攻之内,正善于补也。攻补兼施,养阳而不损于阴,养阴而不损于阳,庶几善于养阴阳者乎。
天老曰:善。
亡阳阳亡篇
鸟师问于岐伯曰:人汗出不已,皆亡阳也?
岐伯曰:汗出不已,非尽亡阳也。
鸟师曰:汗证未有非热也,热病即阳病矣,天师谓非阳,何也?
岐伯曰:热极则阳气难固,故汗泄亡阳。溺属阴,汗属阳。阳之外泄,非亡阳而何?谓非尽亡阳者,以阳根于阴也。阳之外泄,由于阴之不守也。阴守其职,则阳根于阴,阳不能外泄也。阴失其职,则阴欲自顾不能,又何能摄阳气之散亡乎?故阳亡本于阴之先亡也。
鸟师曰:阴亡则阴且先脱,何待阳亡而死乎?
岐伯曰:阴阳相根,无寸晷之离也。阴亡而阳随之即亡,故阳亡即阴亡也,何分先后乎?
鸟师曰:阴阳同亡,宜阴阳之共救矣!乃救阳则汗收而可生,救阴则汗止而难活,又何故乎?
岐伯曰:阴生阳则缓,阳生阴则速。救阴而阳之绝不能遽回,救阳而阴之绝可以骤复,故救阴不若救阳也。虽然,阴阳何可离也?救阳之中附以救阴之法,则阳回而阴亦自复也。
鸟师曰:阴阳之亡,非旦夕之故也,曷不于未亡之前先治之?
岐天师曰:大哉言乎!亡阴亡阳之证,皆肾中水火之虚也。阳虚,补火以生水,阴虚,补水以制火,可免两亡矣!
鸟师曰:善。
昼夜轻重篇
雷公问于岐伯曰:昼夜可辨病之轻重乎?
岐伯曰:病有重轻,宜从昼夜辨之。
雷公曰:辨之维何?
岐伯曰:阳病昼重,阴病昼轻,阳病夜轻,阴病夜重。
雷公曰:何谓也?
岐伯曰:昼重夜轻,阳气旺于昼,衰于夜也;昼轻夜重,阴气旺于夜,衰于昼也。
雷公曰:阳病昼轻,阴病夜轻,何故乎?
岐伯曰:此阴阳之气虚也。
雷公曰:请显言之。
岐伯曰:阳病昼重夜轻,此阳气与病气交旺,阳气未衰也,正与邪斗,尚有力也,故昼反重耳;夜则阳衰矣,阳衰不与邪斗,邪亦不与正斗,故夜反轻耳。阴病昼轻夜重,此阴气与病气交旺,阴气未衰也,正与邪争,尚有力也,故夜反重耳。昼则阴衰矣,阴衰不敢与邪争,邪亦不与阴争,故昼反轻耳。
雷公曰:邪既不与正相战,宜邪之退舍矣,病犹不瘥,何也?
岐伯曰:重乃真重,轻乃假轻。假轻者,视之轻而实重,邪且重入矣,乌可退哉?且轻重无常,或昼重夜亦重,或昼轻夜亦轻,或时重时轻,此阴阳之无定,昼夜之难拘也。
雷公曰:然则何以施疗乎?
岐伯曰:昼重夜轻者,助阳气以祛邪;昼轻夜重者,助阴气以祛邪,皆不可专祛其邪也。昼夜俱重,昼夜俱轻,与时重时轻,峻于补阴,佐以补阳,又不可泥于补阳而专于祛邪也。
解阳解阴篇
奢龙问于岐伯曰:阳病解于戌,阴病解于寅,何也?
岐伯曰:阳病解于戌者,解于阴也;阴病解于寅者,解于阳也。然解于戌者,不始于戌;解于寅者,不始于寅。不始于戌者,由寅始之也;不始于寅者,由亥始之也。解于戌而始于寅,非解于阴乃解于阳也;解于寅而始于亥,非解于阳乃解于阴也。
奢龙曰:阳解于阳,阴解于阴,其义何也?
岐伯曰:十二经均有气王之时,气王则解也。
奢龙曰:十二经之旺气,可得闻乎?
岐伯曰:少阳之气,王寅卯辰;太阳之气,旺巳午未;阳明之气,旺申酉戌;太阴之气,旺亥子丑;少阴之气,旺子丑寅;厥阴之气,旺丑寅卯也。
奢龙曰:少阴之旺何与各经殊乎?
岐伯曰:少阴者,肾水也。水中藏火,火者阳也。子时一阳生,丑时二阳生,寅时三阳生,阳进则阴退,故阴病遇子丑寅而解者,解于阳也。
奢龙曰:少阴解于阳,非解于阴矣!
岐伯曰:天一生水,子时水生,即是旺地,故少阴遇子而渐解也。
奢龙曰:少阳之解,始于寅卯,少阴、厥阴之解,终于寅卯,又何也?
岐伯曰:寅为生人之首,卯为天地门户。始于寅卯者,阳得初之气也;终于寅卯者,阴得终之气也。
奢龙曰:三阳之时旺,各旺三时,三阴之时旺,连旺三时,又何也?
岐伯曰:阳行健,其道长,故各旺其时;阴行钝,其道促,故连旺其时也。
奢龙曰:阳病解于夜半,阴病解于日中,岂阳解于阳,阴解于阴乎?
岐伯曰:夜半以前者,阴也;夜半以后者,阳也;日中以后者,阴也;日中以前者,阳也。阳病必于阳旺之时先现解之机,至夜半而尽解也。阴病必于阴旺之时先现解之兆,至日中而尽解也。虽阳解于阳,实阳得阴之气也;虽阴解于阴,实阴得阳之气也。此阳根阴,阴根阳之义耳。
奢龙曰:善。
真假疑似篇
雷公问曰:病有真假,公言之矣。真中之假,假中之真,未言也。
岐伯曰:寒热虚实尽之。
雷公曰:寒热若何?
岐伯曰:寒乃假寒,热乃真热。内热之极,外现假寒之象,此心火之亢也。火极似水,治以寒则解矣。热乃假热,寒乃真寒,下寒之至,上发假热之形,此肾火之微也。水极似火,治以热则解矣。
雷公曰:虚实若何?
岐伯曰:虚乃真虚,实乃假实,清肃之令不行,饮食难化,上越中满,此脾胃假实,肺气真虚也,补虚则实消矣。实乃真实,虚乃假虚,疏泄之气不通,风邪相侵,外发寒热,此肺气假虚,肝气真实也,治实则虚失矣。
雷公曰:尽此乎?
岐伯曰:未也。有时实时虚,时寒时热,状真非真,状假非假,此阴阳之变,水火之绝也。
雷公曰:然则,何以治之?
岐伯曰:治之早则生,治之迟则死。
雷公曰:将何法早治之?
岐伯曰:救胃肾之气,则绝者不绝,变者不变也。
雷公曰:水火各有其假,而火尤难辨,奈何?
岐伯曰:真火每现假寒,假火每现真热,然辨之有法也。真热者,阳证也。真热现假寒者,阳证似阴也,此外寒内热耳。真寒者,阴症也。真寒现假热者,阴证似阳也,此外热内寒耳。
雷公曰:外寒内热,外热内寒,水火终何以辨之?
岐伯曰:外寒内热者,真水之亏,邪气之胜也;外热内寒者,真火之亏,正气之虚也。真水真火,肾中水火也。肾火得肾水以相资,则火为真火,热为真热。肾火离肾水以相制,则火为假火,热成假热矣!辨真辨假,以外水试之,真热得水则解,假热得水则逆也。
雷公曰:治法若何?
岐伯曰:补其水则假火自解矣。
雷公曰:假热之证,用热剂而瘥者,何也?
岐伯曰:肾中之火,喜阴水相济,亦喜阴火相引,滋其水矣。用火引之,则假火易藏,非舍水竟用火也。
雷公曰:请言治火之法。
岐伯曰:补真水则真火亦解也。虽然,治火又不可纯补水也,祛热于补水之中,则假破真现矣。
雷公曰:善。
从逆窥源篇
应龙问曰:病有真假,证有从逆,予知之矣,但何以辨其真假也?
岐伯曰:寒热之症,气顺者多真,气逆者多假。凡气逆者,皆假寒假热也。知其假,无难冶真矣!
应龙曰:请问气逆也,何症也?
岐伯曰:真阴之虚也。
应龙曰:真阴之虚,何遂成气逆乎?
岐伯曰:真阴者,肾水也。肾水之中有火存焉,火得水而伏,火失水而飞。凡气逆之证,皆阴水不能制阴火也。
应龙曰:予闻阴阳则两相配也,未闻阴与阴而亦合也。
岐伯曰:人身之火不同,有阴火阳火。阳火得阴水而制者,阴阳之顺也;阴火得阴水而伏者,阴阳之逆也。
应龙曰:阴阳逆矣,何以伏之?
岐伯曰:此五行之颠倒也。逆而伏者,正顺而治之也。
应龙曰:此则龙之所不识也。
岐伯曰:肾有两岐,水火藏其内。无火而水不生,无水而火不长,不可离也。火在水中,故称阴火。其实水火自分阴阳也。
应龙曰:阴火善逆,阴水亦易逆,何故?
岐伯曰:此正显水火之不可离也。火离水而逆,水离火亦逆也。
应龙曰:水火相离者,又何故欤?
岐伯曰:人节欲少而纵欲多,过泄其精,则阴水亏矣。水亏则火旺,水不能制火而火逆矣。
应龙曰:泄精损水,宜火旺不宜火衰也,何火有时而寒乎?
岐伯曰:火在水中,水泄而火亦泄也。泄久则阴火亏矣,火亏则水寒,火不能生水而水逆也。故治气逆者,皆以补肾为主。水亏致火逆者,补肾则逆气自安;火亏致水逆者,补肾而逆气亦安。
应龙曰:不足宜补,有余宜泻,亦其常也。何治肾水之火,不尚泻尚补乎?
岐伯曰:肾中水火,各脏腑之所取资也,故可补不可泻,而水尤不可泄也。各脏腑有火无水,皆肾水滋之,一泻水则各脏腑立槁矣。气逆之证,虽有水火之分,而水亏者多也。故水亏者补水,而火亏者亦必补水,水旺则火衰,水生则火长也。
应龙曰:补水而火不衰,补水而火不长,又奈何?
岐伯曰:补水以衰火者,益水之药宜重;补水以长火者,益水之药宜轻也。
应龙曰:善。
移寒篇
应龙问曰:肾移寒于脾,脾移寒于肝,肝移寒于心,心移寒于肺,肺移寒于肾,此五脏之移寒也。脾移热于肝,肝移热于心,心移热于肺,肺移热于肾,肾移热于脾,此五脏之移热也。五脏有寒热之移,六腑有移热无移寒,何也?
岐伯曰:五脏之五行正也,六腑之五行副也。五脏受邪,独当其胜;六腑受邪,分受其殃。且脏腑之病,热居十之八,寒居十之二也。寒易回阳,热难生阴,故热非一传而可止。脏传未已,又传诸腑,腑又相传。寒则得温而解,在脏有不再传者,脏不遍传,何至再传于腑乎?此六腑所以无移寒之证也。
应龙曰:寒不移于腑,独不移于脏乎?
岐伯曰:寒入于腑而传于腑,甚则传于脏,此邪之自传也,非移寒之谓也。
应龙曰:移之义若何?
岐伯曰:本经受寒,虚不能受,移之于他脏腑,此邪不欲去而去之,嫁其祸也。
应龙曰:善。
寒热舒肝篇
雷公问曰:病有寒热,皆成于外邪乎?
岐伯曰:寒热不尽由于外邪也。
雷公曰:斯何故欤?
岐伯曰:其故在肝。肝喜疏泄,不喜闭藏。肝气郁而不宣,则胆气亦随之而郁,胆木气郁,何以生心火乎?故心之气亦郁也。心气郁则火不遂,其炎上之性,何以生脾胃之土乎?土无火养则土为寒土,无发生之气矣。肺金无土气之生,则其金不刚,安有清肃之气乎。木寡于畏,反克脾胃之土,土欲发舒而不能,土木相刑,彼此相角,作寒作热之病成矣。正未尝有外邪之干,乃五脏之郁气自病。徒攻其寒而热益盛,徒解其热而寒益猛也。
雷公曰:合五脏以治之,何如?
岐伯曰:舒肝木之郁,诸郁尽舒矣!
陈士铎曰:五郁发寒热,不止木郁也。而解郁之法独责于木,以木郁解而金土水火之郁尽解,故解五郁惟尚解木郁也,不必逐经解之。
本文地址:http://www.dadaojiayuan.com/ddjy_43/243.html.
声明: 我们致力于保护作者版权,注重分享,被刊用文章因无法核实真实出处,未能及时与作者取得联系,或有版权异议的,请联系管理员,我们会立即处理,本站部分文字与图片资源来自于网络,转载是出于传递更多信息之目的,若有来源标注错误或侵犯了您的合法权益,请立即通知我们(管理员邮箱:602607956@qq.com),情况属实,我们会第一时间予以删除,并同时向您表示歉意,谢谢!
下一篇: 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