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的一生不会总是顺风顺水,难免有身处逆境的时候。这个时候,我们应该如何来面对呢?白居易是我国唐代的着名诗人,但他的一生并不如他的名字显示的那样顺遂。今日让我们从他的诗词中,一起来看看这位大诗人是如何面对人生逆境的。
从“兼济”走向“独善”
白居易一生的经历是非常丰富的,那么他对自己一生是怎么考虑的呢?最有名的就是《与元九书》里面的话:“古人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仆虽不肖,常师此语。大丈夫所守者道,所待者时。时之来也,为云龙,为风鹏,勃然突然,陈力以出;时之不来也,为雾豹,为冥鸿,寂兮寥兮,奉身而退。进退出处,何往而不自得哉!”
“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出自《孟子·尽心上》,白居易说,虽然我没什么出息,但是我经常学习这两句话。大丈夫的原则是道,等待的是时机。时机来了,你就充分展示自己的才华,付出全部的精力展示自己;时机不来,那就退后,把自己隐藏起来,甘于寂寞,不要硬做,应该顺势而为。看得出来,他对自己的“进退出处”非常自信。
所谓“进退出处”,意思是指仕途的升迁和降职,出仕和退隐。古人对于“进退出处”,有很多智慧,比如《论语》当中提到一个叫宁武子的人,他说:“邦有道则知,邦无道则愚。”君王如果非常有为,我就显得很聪明,帮他出主意;整个国家暗无天日的时候,我就像个傻瓜一样,什么都不懂。孔子说:“其知可及也,其愚不可及也。”意思是,这样的人,他的聪明我们是学得来的,我们可以发挥自己的聪明才智,但是他的装傻,这是我们学不来的,那是一种自我保护。实际上,“愚不可及”在孔子话当中的本意,是说这样的傻不是真傻,而是装傻,这种装傻是无与伦比,非常高明的。有的时候,就算装傻、退隐,都是需要动脑筋的。
从白居易的性格来看,他比较喜欢仗义执言。任左拾遗时,白居易认为自己受到喜好文学的皇帝赏识提拔,故希望以尽言官之职责报答知遇之恩,因此频繁上书言事。他在诗歌里面也批评朝政,有的时候锋芒毕露。比如《卖炭翁》《秦中吟》,这些都是批评朝廷的政治。例如,“长吏明知不申破,急敛暴征求考课”,说的是,官吏并不考虑老百姓的实际困难,只追求自己的政绩,对老百姓横征暴敛。他讽刺宰相:“昨来新拜右丞相,恐怕泥涂污马蹄。”人们把细沙铺在河边,新来的丞相,马蹄子踩在沙上面,看起来很气派,不会沾上泥。这种诗,再加上他前面直言不讳的上奏,白居易在朝廷里面肯定树敌不少,为他后来遭贬埋下了祸根。
被贬江州这段经历,成为白居易一生的转折点,在此之前他以“兼济”为志,自此之后他的行事渐渐转向“独善其身”,由此产生了不少闲适诗篇。当然,由于江州三年是白居易忧愤中的闲适,因此他的闲适也很忧愤,忧愤都藏在诗里。《与元九书》记载了他对于兼济和独善与诗歌创作的关系,他说:“故仆志在兼济,行在独善,奉而始终之则为道,言而发明之则为诗。谓之讽谕诗,兼济之志也;谓之闲适诗,独善之义也。故览仆诗者,知仆之道焉。”意思是说,我的志向是兼济天下,但是我的行为是独善其身的。如果我坚守价值观念,就是道,如果形成语言,就是诗了,这就是讽谕诗,表达的是兼济志向。什么叫闲适诗呢?当我自己要讲讲自己独善其身的情怀、方式、境界、状态,写的就是闲适诗,表面上看起来就很闲适,但是其实是我自己生活方式的外在表现,从诗中也能看到我的道。
白居易到江州之后,是如何在忧愤中闲适的?首先给大家解读几首诗,《舟行》是他在去江州的路上写的诗:
帆影日渐高,闲眠犹未起。起问鼓枻人,已行三十里。
船头有行灶,炊稻烹红鲤。饱食起婆娑,盥漱秋江水。
平生沧浪意,一旦来游此。何况不失家,舟中载妻子。
婆娑是走来走去的意思,在船上晃来晃去。漱口的水,都是长江水。“沧浪之水清兮,可以濯吾缨;沧浪之水浊兮,可以濯吾足”那种意态,在这里都实现了。虽然他遭受到了巨大的打击,但是想到妻女都在身边,他觉得还是比较安慰的。当时,他还没有到江州,所以没有看到江州的情况,心情还可以,并没有表现出非常颓废、消沉的状态。
到了江州,一看情况,周边也没有什么认识的人,心态就不太一样了,写了一首《答故人》,这是自叹:
故人对酒叹,叹我在天涯。见我昔荣遇,念我今蹉跎。
问我为司马,官意复如何。答云且勿叹,听我为君歌。
我本蓬荜人,鄙贱剧泥沙。读书未百卷,信口嘲风花。
自从筮仕来,六命三登科。顾惭虚劣姿,所得亦已多。
散员足庇身,薄俸可资家。省分辄自愧,岂为不遇耶。
烦君对杯酒,为我一咨蹉。
我的故人已经见不到我了,过去我风光的时候他们看得到,现在肯定在想我不行了。不要以为我灰头土脸的,我本来出身就很低,就像泥沙一样,读书也不多,就开口风花雪月吟诗了。自从考科举以来,我已经三次登科了,我天资这么低,居然能到今天这样,得到的已经够多了。我做司马,虽然是没有实权的散官,俸禄虽然很少,但是也足以贴补家用了。看看我的本分,看看我的素质,我都已经觉得很惭愧了,我怎么能说我是不遇呢?言语之间,我们可以看出,他其实是非常言不由衷的,诗中充满了自嘲和无奈以及对命运的叹息。
但是,白居易并没有一味消沉,而是苦中作乐。比如《咏怀》:
尽日松下坐,有时池畔行。行立与坐卧,中怀澹无营。
不觉流年过,亦任白发生。不为世所薄,安得遂闲情。
我整天坐在松树下面,在大自然中徜徉,而且吃得也很好。要是不为世间所轻薄、排挤,怎么能够得到今天这样的闲情逸致呢?因此白头发多一点,根本无所谓。关于吃,他专门写了《食笋》《烹葵》,可见闲情逸致。
在江州的闲适诗,大家总觉得这个闲适,让人觉得心里不是味道,总是感觉强颜欢笑。到了苏杭任上,他还是写闲适诗,味道不一样了,“外有适意物,中无累心事”。外部环境改变了,心中也没有牵累自己的杂事了。
晚年的中隐、醉吟与逃禅
白居易的人生终结于洛阳,他在洛阳做太子宾客分司东都、太子少傅分司东都、河南尹,最后以刑部侍郎致仕,这就是他在洛阳度过的十七八年晚年岁月。可以用三个词来概括这段时间他的生活:中隐、醉吟与逃禅。
一是中隐。白居易有首诗叫《中隐》,虽然很长,但是很好读,很好理解,是白居易对自己独善其身的理论总结。
大隐住朝市,小隐入丘樊。丘樊太冷落,朝市太嚣喧。不如作中隐,隐在留司官。似出复似处,非忙亦非闲。不劳心与力,又免饥与寒。终岁无公事,随月有俸钱。君若好登临,城南有秋山。君若爱游荡,城东有春园。君若欲一醉,时出赴宾筵。洛中多君子,可以恣欢言。君若欲高卧,但自深掩关。亦无车马客,造次到门前。人生处一世,其道难两全。贱即苦冻馁,贵则多忧患。唯此中隐士,致身吉且安。穷通与丰约,正在四者间。
隐居分为三种,大隐身在朝中,心在江湖,但是太喧嚣;小隐在丘壑,但是太冷落了。他说,不如做中隐,在大城市里面做一个官员,又像做官,又像隐居;手头上有事情做,但是又不会太辛苦,钱也有保证。如果不愿意在家待着,可以出去逛逛,城南有山,城东有园林。在洛阳也有很多朋友,可以互相交往,也可以自己在家做“宅男”,没有什么人打扰你。贵贱都不好,就像庄子说的,我们应该处于二者中间,这是最高的境界。其实,白居易这个时候已经年纪挺大了,所以看问题自有一番通透,这是古代诗人的人生智慧。
二是醉吟。他写有《劝酒十四首》,一共两组,每七首为一组,第一组叫《何处难忘酒》,第二组叫《不如来饮酒》,实在是太白了,完全就像顺口溜一样。从中可以看出白居易当时的生活状态。在《醉吟先生传》里,写了他的生活状态,非常值得一看:
醉吟先生者,忘其姓字、乡里、官爵,忽忽不知吾为谁也。宦游三十载,将老,退居洛下。所居有池五六亩,竹数千竿,乔木数十株,台檄舟桥,具体而微,先生安焉。家虽贫,不至寒馁;年虽老,未及昏耄。性嗜酒,耽琴淫诗,凡酒徒:琴侣、诗客多与之游。
游之外,栖心释氏,通学小中大乘法,与嵩山僧如满为空门友,平泉客韦楚为山水友,彭城刘梦得为诗友,安定皇甫朗之为酒友。每一相见,欣然忘归,洛城内外,六七十里间,凡观、寺、丘、墅,有泉石花竹者,靡不游;人家有美酒鸣琴者,靡不过;有图书歌舞者,靡不观。
所有的文化、自然、人文,全部都享受到了。
三是逃禅。白居易有很多描写坐禅的诗歌,例如《斋戒满夜戏招梦得》写道:“纱笼灯下道场前,白日持斋夜坐禅”,这就是他晚年中风之后的生活,白天吃斋,夜晚坐禅。
这样一个人,是不是和我们了解的写《琵琶行》《长恨歌》的白居易不一样呢?是不是和古文运动中的白居易也有点不一样呢?是不是和早年意气风发提建议的白居易不太一样?是不是和大力支持永贞革新的白居易也不太一样呢?这是从闲适诗、杂律诗里面可以看到的独善其身的白居易。白居易去世后,唐宣宗给他写了一首悼诗:“缀玉联珠六十年,谁教冥路作诗仙。浮云不系名居易,造化无为字乐天。童子解吟长恨曲,胡儿能唱琵琶篇。文章已满行人耳,一度思卿一怆然。”这首《吊白居易》,可以等同皇帝对他的盖棺定论了,也是对这位大诗人一生的精辟概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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