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胖为美的唐朝究竟崇尚哪种“胖” |方所文化FM杨照读书会回顾

2020年9月，“文化的日常，让西安更像长安”，西安方所正式开业。值此之际，方所文化FM也联合杨照，开启特别节目“GO WEST寻访多维度长安”，通过书本和传说，沿着丝绸之路，寻访我们想象中的、多维度的长安。 （详情请点击： 梦回大唐，笑入胡姬酒肆中 | 方所文化FM长安特辑 ）

在10月初的 云端读书会 上，杨照也连线读者，从日本小说家芥川龙之介作品《竹林中》与《罗生门》，聊到日本电影大师黑泽明的《罗生门》；从隋朝的重要性，谈到诗词歌赋中才子佳人的“人约黄昏后”所反映的古时社会制度；再从盛唐流行的胡旋舞，讲到唐朝时期以胖为美的审美......由此，让长安在西安方所逐渐“重现”。

以下是读书会精选摘录，让我们和杨照老师一起从多个维度出发，共同走进那个千年前的东西方文明之光，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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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度一：罗生门与长安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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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影《罗生门》的开头，黑泽明动用了《罗生门》这个小说，让这个贼，在城门底下躲雨。这牵涉到这部小说，为什么叫做“罗生门”。 罗生门是京都正南边的城门名字，进了门，就是中轴线，这条路在今天依然叫做“朱雀大路”，这个完全就是从唐朝长安抄过去的。当时的唐长安城，南北贯通的主通道，就叫朱雀大路。

有趣的是，芥川龙之介把这个写进了《罗生门》，事情发生在这个城门，这个小偷他是一个船工，但已经活不下去了。他还在考虑，到底要不要放弃做一个正直的人，靠偷别人的东西活下去。

这是黄昏时分，他跑到城门上面。因为当时有瘟疫，很多人的尸体来不及下葬，都堆在城门上，这是一个非常恐怖的景象。这是一个城门，为什么会把尸体丢到城门上去呢？我们都知道城门早上要开，到晚上就要关起来。这是最奇怪的一点，因为虽然仿照长安城，但京都城没有城墙。 照理讲，没有城墙，你就不需要有城门，京都为什么要有城门？因为要模仿唐代的长安。 因此在京都，除非你要走朱雀大路，否则根本不需要走罗生门。一直到16世纪，京都才开始逐渐建起了类似城墙的建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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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度二：长安城的建筑特色与宵禁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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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历史的时候，我们讲“隋唐”，我们很容易认为，隋朝不过是一个前奏曲一样，可是我想提醒大家，隋朝尤其是隋文帝是非常重要的， 很多我们后来看到的盛唐盛世的建设景象，其实都是从隋朝来的。

尤其在西安，你们更应该认识一个人，这个人叫做 宇文恺 。可能这个名字大多数人都不熟悉，他是一个隋朝汉化的胡人，是当时长安城建设中最重要的一位工程师。我们后来在唐朝看到的许许多多建筑，包括长安城，都是来自于宇文恺的设计。

（前略）与汴梁不同的是，汴梁城外有郭， 而唐长安城是城中有城。比如今天的北京，城中有“皇城”，有不同的门第。唐长安当时也是城中有城，除皇城以外还有更多的城和墙。唐长安当时是 “市坊制”，在城里面有“朱雀大街”中央中轴线之外，还有六条大街，以“棋盘式”分布。每一个大街和大街之间形成的方块就是“坊”，一格一格每一个都不同。

城内有很多小城，你可以想象，你走在街上是什么感受？走在街上都是墙，就像在山里或者河谷里面，两边都是高高的墙。你要走到每一个里坊和市才会看到门，这些门是天亮以后开的，天黑就要关起来，这就表示，当时的长安会有管控。

当时的长安吸引的不止是从中国各个地方来的人，还包括很多外国人。最繁荣的地方就是两个市，一个是东市，一个是西市，主要做生意的地方就是这里。相应的，就要白天开门，晚上关门保证安全。 所以当时这个城市，有它繁荣热闹的一面，也有它相对安全封闭的一面。

在一年当中，只有上元节也就是元宵节，才有三天城门不关，可以彻夜人来人往。 这也是为什么在中国古代，上元节这么重要。 虽然到北宋之后，很多城墙已经拆了，但中国人在上元节的热闹习俗，被一代代传了下来。包括后来很多才子佳人小说中有提到“人约黄昏后”，最常发生的重要场景，让才子和佳人意外会面的场景，都在上元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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维度三：从唐诗看唐长安的多元文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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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安非常有趣的是它的热闹，有各式各样不同的文化栖居在唐长安城。 举个例子，我们都熟悉的大诗人元稹和白居易。他们两个常常写同样题材，甚至是同样标题的诗。

元稹 曾经写过一首诗《胡旋女》，“胡旋之义世莫知，胡旋之容我能传。蓬断霜根羊角疾，竿戴朱盘火轮炫。”没有人知道胡旋舞到底是什么样子，但元稹“我是个诗人，我有能力用文字的方式，描述胡旋舞姿的美妙”。接下来，他用文字来描述这个舞蹈：像飞星，像流电，越来越快，一直不断旋转，快到什么程度？快到观众都分不清楚，这一圈旋转时，是从哪里开始在哪里结束，快到舞者是面对还是背对着观众，都看不清。

白居易 也写过一首《胡旋女》，“胡旋女，胡旋女。心应弦，手应鼓。弦鼓一声双袖举。回雪飘飖转蓬舞。”他不止是在形容舞姿，他这里还添加了带有讽刺语气的时评。胡旋女跳舞的时候，跟着旋律和节拍，两只手像空中飞云般甩动。在诗里，白居易口气突然一转，从叙述变成感叹。在唐玄宗时代，也就是唐朝最重要的转折时期，白居易认为，唐玄宗就是贪恋这种胡舞导致了安史之乱。

《胡旋女》的“胡”说明这是从西域传到长安的。白居易的诗很有趣，通过胡旋舞给我们描述了杨贵妃和安禄山的印象。唐朝人以胖为美，这也反映了我们这个时代，对于胖子的固有偏见。 唐朝崇尚胖为美，但那种胖，要求能灵活律动，这才是唐朝人审美上的追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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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访更多维度的长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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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朝人为何以胖为美？这个审美是什么时候流传下来的？

我们都知道，在唐朝对女人的什么很特殊，说是以胖为美。但是这个所谓的以胖为美并不代表的是我们现在严重的胖子，这个以胖为美是指的富态的美，丰满的美，体脂率大概在25%到30%之间。从唐代流传下来的名画中，可以看出来当时的女性体态丰腴，但无臃肿的感觉。

其次，“胖”并不是有唐一代从始至终的审美取向。以胖为美的审美取向也仅是盛唐时期才有的，初唐、中唐和晚唐基本还是以清瘦为美的。

那盛唐的人为什么会以胖为美?

隋唐的统治集团来自汉化了的鲜卑人，也就是关陇集团，承袭北魏-西魏-北周一线。鲜卑人属于北方少数民族，也就是“五胡乱华”中的一大主力。

从东汉末年到隋再次统一中国，中国的北方和中原地区一直处于汉人和胡人杂居状态，胡人归化汉人，与汉人胡化是很普遍的，前者主要发生在胡人的统治阶层，后者主要是贫苦百姓，但历史主流还是汉化。

但是西魏的宇文泰在建国之初，实行了胡化——对鲜卑人部落、血缘和风俗的再强化。于是，来自于鲜卑人的唐代统治集团，在审美上自然也继承了这一传统。

游牧在北方大草原的胡人，在风俗和审美上与中原的汉人有很多不同，一个明显的标志就是女性以健壮为美，因为与游牧民族的生活相适应的是剽悍、健硕的体魄。

此外，虽然唐朝李氏自托是道教李耳后裔，但是佛教在唐代也是得到了极大的推崇和发展，尤其是在武则天时期，从龙门石窟中唐代的造窟数量和规模就可见一斑。佛教中的菩萨造像，都是丰肥而有富态，形体柔美，与当时的社会状况互为表里，也对唐代妇女的审美意识产生了极大影响。

当然，仅靠国家的宣传和倡导还不行，还要有物质基础。

虽然民众富足程度逊于宋代，唐朝国力强盛是毋庸置疑的。唐承隋制，但隋朝太短暂，并且隋炀帝是出了名的好大喜功，喜欢大兴土木，对百姓民生的恢复很不利。

所以唐朝建立后，不得不像汉代一样，减轻百姓的负担，以期国家复原。所以，才会有其后盛唐这样的局面，那时的人才能有丰富充足的物质条件。

那么唐代的饮食是否真的有别于前代呢?

虽然官方并没有太多对食材的记载，但还是有些只言片语透露出了变化。一个特别明显的变化就是饮食上的胡化。

王谠在《唐语林》(卷一)中记载了唐肃宗做太子时侍膳的情形，提到肃宗用刀割羊肉，这明显是胡人的作风。相对于中原汉人的面食文化，胡人主要是吃肉、喝羊奶，都是高脂肪和高蛋白的食物。这种饮食结构上的变化，也是“以胖为美”的一个物质基础。

社会风尚的鼓励和饮食的支持，的确可以让人无忧无虑地长肉，但是如果本身是长不胖的体质，这些都是无用功。所以，唐朝的“以胖为美”还有更深层次的原因——战乱和基因。

从汉末到唐初，中国经历了近400年的战乱，人口由东汉末期的近6000万，经过汉末动乱和三国征伐，到西晋永康元年(公元300年)时人口才恢复到约3500万，到隋朝大业五年(公元609年)才又恢复到了4500万，是“魏晋以来数百年间中国古代国家所控制的著籍人户的最高额”。

但是唐经过隋炀帝的大兴土木和征伐，以及隋唐之际的战乱，唐初人口只有1235万。由此可见，这一时期中国人口的起伏是非常明显的。

究其原因，不外乎天灾人祸，在战乱年代战争伤亡是人口减少的主要原因，但是更严重的是战乱对生活和生产秩序的破坏，使百姓无法较快恢复生产，由此带来的逃难和饥荒也是不可忽视的原因。

但是有研究显示，正常人甚至是较苗条的人，仅依靠水和维生素也可以存活几周时间，其中脂肪就是主要的能量来源。也就是说，在饥荒来临时，胖子有更大的存活几率，有可能会扛到下一次谷物的收获。胖的人在此时便更显出生存优势。

众所周知，基因是要遗传的，在三国两晋南北朝那么长的战乱中，胖子基因相较于瘦子基因，更容易得到保存和流传，也就是说，在唐朝人中，胖子基因所占比例要远高于正常年代，人们更容易长胖，也更渴望长胖。

然而，为什么物质丰裕程度较之唐代更高的宋代人，没有“以胖为美”的观念呢?不能说宋代没有很多胖人，但是从宋代流传下来的书画中可以看出，清瘦才是主流，也没有那么奔放的服饰和形态。究其原因，宋朝时刻处于北方少数民族的侵略风险下，百姓忧虑，充满危机意识。

“胖不胖”或许还真与心态有关，中国也有个成语——心宽体胖。唐朝是当时世界上最强盛的国家之一，百姓在经历数百年的动荡后，普遍安居乐业，民众心态乐观开放。

唐代人之所以会有“以胖为美”的审美观念，或许真是天时地利人和的结果，这也是其他朝代无法复制的原因。这里既有统治阶层独特示范作用，也有赖以产生的物质和心理条件，更有深层次的基因缘由，才形成了有别于其他历史时期的审美取向。

在“以胖为美”的唐朝，杨贵妃究竟有多胖，又是什么依据？

众所周知，咱们古代历史上有四大美女：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那么作为四大美女之一的“羞花”杨玉环，是四人之中最胖的一个。

杨玉环容貌复原图：图片来自网络

以胖为美始于唐朝。唐朝初期政治安稳，经济繁荣，人民物质生活水平高，在这样的条件环境下，女性的体型体重自然偏大偏重，体型偏胖也就成了一种普遍现象，正所谓“心宽体胖”。 唐朝时期的对外开放和对外交流的规模，在封建时期里，可以说对外开放已经达到了顶峰。丝绸之路的开通，西域各国的美丽姑娘，能让唐朝人耳目一新，眼前一亮啊！ 皇家成员，属于少数民族中的“李”姓，当时的李氏是北方鲜卑族的血统，李世民生得也是高大健壮的。因为那时候的北方少数民族都是吃羊肉、牛肉、羊奶长大的，所以这个皇家成员自然是觉得胖的才好看！ 基于这样的家国背景下，以胖为美便成了一种潮流。

杜甫《忆昔》诗里赞颂道：“忆昔开元全盛日，小邑犹藏百家室。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九州道路无豺虎，远行不劳吉日出……”

忆起当年的开元盛世，城市里千家万户人口，农业大丰收，储藏米谷的仓库都堆得满满的。社会和平稳定，人们出行平安顺遂，手工业和商业都很发达。看看国家如此昌盛，连稻米都肥得流油，人能长不胖吗?

至于杨贵妃究竟有多胖，历史上并没有具体身高、体重的记载，也没有存留的画像。苏东坡曾写过一首诗：

诗名《孙莘求墨妙亭诗》，诗中写到“杜陵评书贵瘦硬，此论未公吾不凭。短长肥瘦各有态，玉环飞燕谁敢憎？”

苏东坡将汉代的赵飞燕与唐代的杨玉环比作书法，书法无论短长肥瘦都各有姿态，玉环肥飞燕瘦，哪个不是美丽绝伦？在史籍里，似乎就给杨玉环肥、赵飞燕瘦的形象贴上了固定的标签。杨玉环本实际上是唐玄宗的之子李瑁的宠妃，可是后来被公爹唐玄宗册封为贵妃，从那以后，世人都称她为杨贵妃。即便没有杨玉环的体重记载，但可以从白居易在《长恨歌》中对杨贵妃的描写进行推测。

《长恨歌》写道：

“杨家有女初长成，养在深闺人未识。

天生丽质难自弃，一朝选在君王侧。

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

春寒赐浴华清池，温泉水滑洗凝脂。”

从中能看出，这位集后宫三千佳丽宠爱于一身的杨贵妃，这位以丰腴闻名的美人，若是真的如后人揣测的那般肥胖，又怎会让唐玄宗“从此君王不早朝”呢？，若是被误传，她的真实体重又该是多少呢？

很显然，这里的“以胖为美”中的“胖”并不是我们所想象中的一身白花花的肥肉，唐人的审美观里，美人都是体态丰满健壮、容貌美丽可人的。杨贵妃具备有良好的文化艺术修养，性格婉顺，能歌善舞，善弹琵琶，很符合唐玄宗的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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