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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城民间信仰的南宋倾向——以梓华、张果和宋孝宗为中心(二)

宣城历史文化研究 2023-09-21 11:57:42

丁希勤

《宣城历史文化研究》第167期

二、敬亭山神梓华及其神性

宋髙承《事物纪原》曰:“广济王,宣州敬亭山神也,(南朝)宋元嘉二年(425年)有钱塘神梓华友人双霞识之为神,同在庙中,县令盛疑焚之,来托此山,景福中封昭威侯,伪唐保大中封昭威王,景徳元年知州裴庄请加朝命故追号广惠王。”《明集礼》曰:“(元)至治二年封昭亭山为灵应忠烈显正福佑广惠王。”《明会典•南京太常寺事例》有“祭祠山广惠王庙” 。《太平寰宇记》曰:“宛陵北有敬亭山,山有神祠,即谢朓赛神赋诗之所,其神云梓华府君,颇有灵验。”元《礼部集》曰:“(敬亭)山有裴公寺、梓华神祠,盖祷祀所。”《大清一统志》曰:“敏应庙在府北敬亭山麓,一名梓府君庙,(南朝)宋元嘉中建,《永初记》宛陵北有昭亭山,山有神祠,神称梓府君,屡有应验,唐李白、司空图俱有题梓府君庙诗。”

嘉庆《宁国府志》曰:

敏应庙在府治敬亭山麓,祀广惠王之神,岁用八月朔日,庙始于(南朝)宋元嘉中,有魏长史者自江右载豆来宣城,忽有梓木并舟而行,夜梦神告曰:“我钱塘梓府君也,欲托祠于昭亭山。”既而舟至其处,魏度山麓宜为神居,然无以得材,复梦神曰:“宣城方病,目舟中豆可疗也。”试之辄验。得钱既多,祠遂成。宋政和赐额敏应观,明初知府黄荣祖复建,洪武甲寅知府胡乾佑重建,后圮。洎宣德中徐善渊延江西龙虎山法士颜福渊捐资募众,大加修拓,正统中知府袁旭请礼部尚书胡濙记。崇祯初知县陈泰来改庙门东向,建石坊,规制益雄丽。国朝康熙壬子十一年知县李文敏重修。

光绪《宣城县志》曰:

按《齐谐记》,(南朝)宋元嘉二年(425乙丑),钱塘神梓华居东境,友人双霞乃识之神,携往庙中,具酒食宴别,后为县令盛凝之所焚,来托此山,百姓祀焉。唐崔龟从微时,梦游宣州,到一府,有绿衣吏抱案云:“生人簿籍为崔检及第,官至此州刺史。”明年果中第,仕中书舍人,出为华州刺史,谓妻曰“昔梦验矣。”俄除户部侍郎,开成四年出为宣州观察使,至日谒敬亭神庙,见道路门巷及西壁画抱案绿衣吏皆昔梦中所见,归而怏怏。旬日得疾,置酒食祀之,其夕梦神至曰:“大夫寻愈,昔吏以公当为此州,偶然耳,公位极重,不可言尽,寿六十有奇。”崔疾愈,自为碑记,后皆如其言。

大中时郑薰为宣州观察使押衙,李惟贞富且骄横,其子杀人系狱中,遂与小将康全大谋叛,薰出走,前湖郡押衙汪玕率虞候明政、秀才薛复、民姚元贞、冯康呼舟而济,将取道芜湖,忽闻人语“不如过丹阳湖”,至当涂,比贼果据芜湖,乃知前语者神也。两昼夜达维扬,会温中丞璋讨贼平薰为文祭于庙。咸通七年,观察杜宣猷复书其碑阴。

大中十年刘重约监军病疡,祷于神而疗,修庙自为记。升元四载,齐王重修,张延嗣记。景福初,淮南贼孙濡犯宣境,观察杨行密祷于神,风雷阴助,请勅封昭威侯,南唐时进封昭威王。

宋天圣二年守汪嗣宗重刻崔龟从文,又自篆碑记。三年夏,夜大雷电拔庙左右群木起,殿材毕具,嗣宗重修之,章国光记。天圣中知州清河张某重修,梅询记。景德初,知郡裴章请改封广惠王。元丰五年,邑人陈熙等重修,袁抗记。宣和乙巳夏潦,旋大旱,郡守管某祈于神,如祷侍其鋐记。元赐忠烈显正福佑广惠王,明洪武辛亥封敬亭山之神,列祀南京十王庙。

唐崔龟从《昭亭山梓华君神祠记》曰:

余长庆三年(823年)从事河中府,一夕梦与人入官署及其庭,望见室内有人当阳,仪卫甚伟,又一人侧坐,容饰略同,而皆隆准睅目,搦管视几,状若决事者。因疾趋及阶,唯而退。行及西厢,视庑下牖间文簿堆积于大格如今之吏舍。有吏抱案而出,因迎问曰:“此当是阴府某等,愿知禄寿几何?”吏曰:“二人后且偕为此州刺史,无劳阅簿籍也。”余时试评事官,不期达,因自念曰:“得为郡足矣。”及出门,又见同时从事席地而樗蒲。既寤,大异之,仿佛在目,惟所与同行者梦中,故知其姓名,是常所交游,及觉遂忘其人。

明日入公府,话于同舍,皆故为吉解曰:“君梦得郡而又见椿蒲,君后当如王公,阶临蒲州乎!”而后每入祠庙辄省所梦当时屡谒河渎,及为华州,拜西岳屋宇神像,皆非梦中所见。前年四月自部侍郎出为宣州,取前梦二十年矣。五月至郡,告曰昭亭神实,州人所严奉,每岁无贵贱必一祠焉,其他祈祷报谢无虚日,以故廉使至,辄备礼祠谒。余因祗谒庙下,既易公服,盥手执笏而进,及门恍然屏上有画人抱案而鞠躬,梦中之吏也。入庙所经历,无非皆昔梦,惟无同行者。及归,私以告妻子。

明年七月得疾,苦下泄,尤不喜食,暮夜辄大剧,因自诊前梦,以为吏所告者吾其终于此乎,因心祷之。既寐,又梦晨起视事如常,时将就便室,及侧门有家吏姚贵者附耳言曰“左府君使人传语”,闻之心悸而毛竖,意其非常人,就室未及坐,有一人戎服捉刀,奔趋而入,视其状魁岸面黝而如赤,不类人色,紫衣黦剥,乃昭亭庙中阶下土偶人也。未及语,余厉声问之曰:“我年得几许?”遽应曰:“得六十几。”梦中记其言,及觉遂忘其奇数,意者神不欲人逆知其终欤。

迟明,自为文以祝神,具道所以,命儿侄持酒牢以祷。先自疾作,医言疾由寒而发,服热剂辄剧,遂求医于浙西廉使卢大夫为仁,命医沈中象乘驿而至,既切脉,且言曰:“公之病热过而气壅,当以汤治之,药剂以甘草犀角为主。”如其言,涉旬而稍间,经月而良已,自以为必神之助,又自为文以祝神,因出私俸修庙之坏堕,加置土偶人马垣墉之绘画者,一皆新之,大设乐以享神,自举襟袖以舞。始长庆感梦之时,绝不为五木之戏,及至江南方与从事,盛为呼卢以赌胜,至是又验云。

嗟乎!鬼神之事,间见于传记,烂漫于传闻,其为昭昭断可知矣。然而圣人不语者,惧庸人之舍人事而媚于鬼神也。吴越之俗,民之有病者不谒医而祷神。余惧邑人闻余感梦之事而为巫觋之所张大,遂悉纪其事与祝神之文,刊之于石,因欲以权道化黎甿,使其知神虽福人,终假医然后能愈其疾耳。

会昌元年十一月宣州刺史崔龟从记。

从上述材料看,梓华以辛金为本体,以木火为用神。“梓”左木右辛,辛禄在酉,即八月,故曰“祀广惠王之神,岁用八月朔日”。“华”《说文》为“荣”,为木火之象。命理上辛金以木为财,以火为官,木生火即财生官。敬亭山原名昭亭山,“昭”为日为火,为辛官之地,故自钱塘来依托昭亭山化为山神,而“钱塘”为金为土,乃土生金,为其本体之象征。“居钱塘东境”,东方五行为木,暗喻辛左之木,即“梓”之演绎。“梓华”二字中有木、金、火、土,唯独缺水,故曰“友人双霞识之为神”,“霞”上为雨水,下为叚,即假借水之意,以补梓华五行缺水之虞。以火为官为用神,故在唐朝宣州刺史崔从龟的梦中化身为“官署”、“官吏”而为崔预言前程官运以及寿数等。

上述材料主要讲述了两个故事,崔从龟之梦是其一,其二是梓华来依托昭亭山的具体过程。先是“有魏长史者自江右载豆来宣城,忽有梓木并舟而行,夜梦神告曰我钱塘梓府君也,欲托祠于昭亭山。”这里的“魏”为“委”、“鬼”,“鬼”即梓华,“委”是所托之人。“江右”在长江西边,西方五行属金,象征了梓华的本体。“载豆来宣州”,豆即俎豆,乃祭祀之物,同类相应,同气相求,故有“梓木并舟而行”之说法。又曰“宣城方病,目舟中豆可疗也”,此指用俎豆祭神。“试之辄验,得钱既多,祠遂成”,说明当时祭祀梓华神的人比较多。

此外,上述材料中还有几个小故事。一是唐末大中年间“将取道芜湖,忽闻人语‘不如过丹阳湖’,比贼果据芜湖,乃知前语者神也”,这里的“丹阳”属火。二是唐末景福初“淮南贼孙濡犯宣境,观察杨行密祷于神,风雷阴助,请勅封昭威侯。”三是宋天圣三年夏,“夜大雷电拔庙左右群木起,殿材毕具。”这两处都提到了“风雷”、“雷电”。《说文》曰:“风,八风也。”八是木数,《易经》曰“天三生木,地八成之”。《广雅•释言》:“风,气也。”气下为木。而“雷电”虽带雨,本身却为火象,故古代的风云雷雨山川城隍坛往往设在南边,以南方属火也。此木火之象及其故事皆是梓华神以火为喜用之表现。

三、陵阳土主张果及其神性

光绪《宣城县志》记载了陵阳土地庙、张公标纸庙和张公庙,都是祭祀宋“建炎间”知府张果殁水之故事。

陵阳土地庙,陵阳山北麓府治后,相传宋建炎间知府张果夜梦神告曰:我陵阳山土地也,明日午有大水漂没城郭,公可抵横涧,遇老人宜丐免之。果如期抱民籍至涧,一老人横笛乘牛来,水亦暴至,恳告不得请,遂抱籍入水死,城得不没。郡人德张公,尤德神感,奉祀不衰。国朝来屡着灵应,香火益盛。顺治初道官高必进复募建三清阁、关帝殿于庙后,邑人刘维仁记。乾隆六年同知祝宣又于旧庙左重建大殿门楼。

张公标纸庙,在城北五里,宋建炎间知府张果梦神语城将陷没,果抱籍入水死。民求得其尸,殓而奠之,标纸于此,因名曰标纸庙。后有僧冒据改为法露庵,祀几废。国朝康熙庚戌知县李文敏询知颠末,曰张公功德在民,没其祀不可,为捐建楼于佛庐之上,仍祀张公像,令僧守之。案嘉定志,张公名杲与,旧志异。又,宋史高宗在位三十六年,建炎三年改元绍兴,此云建炎二十三年当是绍兴二十一年(辛未年)。存以俟考,余效此。

张公庙,在城隍庙左,祀宋州守张果,国朝乾隆戊午宣州卫守备李亩倡建后殿五楹,奉文信国公神主,今毁于兵,置有祀产。

清朝康熙年间宣城知县李文敏的《重修张公标纸庙记》曰:

城北五里许法露庵即昔标纸庙也。余尝道过,父老往往为余言之,然未能悉其详,及阅郡志南宋建炎中张公果知宣州,夜梦陵阳土神告明午有漂没城郭之难,公至横涧虔告牛背老人当可免,否则数百万生灵其为鱼矣。翌日公如神言,往果见老人乘牛横笛而来,水亦暴至。公哀恳不得请,乃抱册投水,城得不没。未及,册载一靴流至城北,郡人求得公尸殓而奠之,因社庙标纸,遂以名其庙。自建炎迄今几六百载,标纸之名尚啧啧在童叟口颊间。康熙九年十一月。 上述神话故事表明张果以木火为用神。“果”上日(火)下木,是木火之象。建炎是宋高宗赵构之年号,构为木,炎是火,也是木火之象。张果夜梦神告曰“明日午大水漂没城郭”,“明、日、午(火)”三字均是火象,“水漂没城郭”意味火为水所灭。张果抱民籍投水而死,“籍”上竹下木、日,也是木火之象,因此一同为水所殁。故事中又出现了“横涧”、“老人”、“横笛”、“乘牛”,此是止水之物。五行止水有两法,一是用木泄水,如“横”、“笛”为木,水生木,木泄水。二是用土克水,如“老”上为土,“牛”属丑土。木生火而畏水,木、土又止水,后人取其相同点木而名其庙为“张公标纸庙”,标纸即是木之体现。

张公庙中清朝乾隆年间又奉“文信国公”神主,即文天祥。“文”为火,“信”是五德之一,对应于土,“天”为二人,即两位神主,而“祥”为羊为未土,其义即火生土为地主,与陵阳、宣城日土之象相映,因此也成为宣城民间信仰之神。文天祥是南宋末年人,为保卫南宋而牺牲,把他与南宋初的张果放在一起充分说明了宣城民间信仰的南宋倾向。值得注意的是,这件事情是发生在乾隆年间,说明直到清朝中叶宣城民间信仰的南宋倾向仍在发挥作用。

以上分析表明敬亭山神梓华和陵阳土主张果都以木火为神性,他们的神话故事都是对木火神性的演绎,火生土,故得以成为宣城的土主。通过对两个神的形成年代、地点、故事结构、叙事方式以及南宋、宋孝宗五行特征的分析,可以发现他们体现了一股浓厚的南宋倾向,其中不乏宣城地方精英有意为之,目的是攀附宋孝宗,为宣城的社会政治服务,如“建炎二十三年”之说就体现了这一点。

(作者系池州学院皖南民俗文化研究中心副教授)制作:童达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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