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公元三世纪末到公元四世纪初,长达16年的“八王之乱”是中古史上之一大变局,直接导致初生的西晋政权灭亡,间接影响中国近三百年的分裂割据格局。西晋宗室诸王在在赤膊上阵争权夺利中各自引进匈奴、鲜卑等外援为助力,本想着驱狼吞虎,没想成引狼入室,从此开启外族势力长期留驻汉族祖地——中原、关中等地区的民族大融合。历代史家追根溯源此次事件,西晋宗室是无论如何都避不开的群体,祸因归咎于晋武帝司马炎对宗室势力的过度扶持壮大膨胀,致使其遗祸子孙。
晋武帝司马炎在位期间,先后在泰始年间、咸宁年间和太康年间进行过三次分封,每一次分封都具有“充分”且“让人无法辩驳”的理由。历史的厚重感不允许笔者用简单的几个字、几句话、几段话来概括。
晋武帝司马炎其人
晋朝的开国皇帝是何人?略微知道点历史的人都知道是晋武帝司马炎。但实际上,司马炎只是个名义上的晋朝开国皇帝,不是真正的开拓之主,更像是个守成之主。打个不太恰当的比喻:司马炎是一个欣欣向荣的一千亿大财团的继承人,他继任没多久,这一千亿变成一千亿一百亿,实际上这和他本人的接任没多大的关系。唐太宗李世民的妃嫔徐惠 评价起司马炎:昔秦皇并吞六国,反速危亡之基;晋武奄有三方,翻成覆败之业。岂非矜功恃大,弃德而轻邦;图利忘害,肆情而纵欲?遂使悠悠六合,虽广不救其亡;嗷嗷黎庶,因弊以成其祸。
司马炎登临帝位之时已是三十岁,在此之前无多少实际出彩的政绩和功业。西晋王朝在司马懿、司马师和司马昭,两代三人的努力接棒下,传至司马炎这一代时,统一天下、改朝换代、禅让为帝等工作全做好了,只需要一个人发出一通“改朝称帝”的诏令即可。尤其是司马昭,攻灭蜀汉、封为晋王,加九锡、制定礼律等事全做完,却在距离帝位一步之遥、只差临门一脚的时候去世,全给儿子司马炎做了嫁衣。
司马昭的去世是非常突然的一件事,史书中留下三个月的空白,没有记下司马炎生病的事,任由后人想象。暴病不起突然去世,就在这三个月空白期里,因而司马炎的即位是意料之外,司马昭和司马炎都没准备好。此时的司马炎虽是三十岁的中年人,却距刚被立为世子、成为法定继承人的时间不到一年。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里,司马炎并没有形成一个属于自己、自己了解的执政班底和政治集团。司马炎能够坐稳世子之位和顺利继承王位,全皆仰赖嫡长子身份,贾充、裴秀等五朝老臣鼎力相助,即便如此还是十分勉强的情况。
刚从世子之位转正晋王的司马炎,几乎在同一时间通过“禅让”这一浮于表面的政治仪式完成灭魏成晋,通过一系列措施借用君臣名义巩固确立自己司马家家长的地位,不让自己那些兄弟有机可乘。司马昭的突然离世让后来的晋王朝埋下巨大的祸患,司马炎迫于大局只能沿用司马昭的执政班底,而不能提拔重用自己的亲信,否则会引起朝臣动荡。“优容功臣、无为而治”这一政策方针,同样被司马炎执行,而且有过之而无不及。司马炎没有父亲司马昭那样的人心支持、政治影响力和国家威望,因此很多事情都束手束脚,需要拐弯抹角的实施。之后发生的事就有点曲折,涉及到从权臣到皇帝的变化。
从权臣家族到帝系皇族
司马家嘲笑曹家后代曹丕、曹叡英年早逝,轮到司马家自己执政时,同样陷入着这样的僵局。司马懿完成高平陵之变扭转司马家颓势亡局,再通过政治手段和军事征伐巩固司马家独大的地位,然后留下大号的局面给后辈。司马师接位,却意外离世,没等到登临王位这一刻;司马昭接位,刚封为晋王,准备称帝就离世;再传到司马炎这。司马懿到司马师,司马师到司马昭,司马昭到司马炎,这其中的政治损耗足够改朝换代一次,培植出的势力因领袖的离世不断散去然后成为小团体(这势力相当于普通人现实生活中的人脉),还有司马家的其余分支——司马师、司马攸、司马孚大功于魏晋。
司马懿一脉(司马懿弟弟司马孚一脉)——司马师一脉(司马师弟弟司马昭一脉、司马孚一脉)——司马昭一脉——(司马师一脉、司马孚一脉)——司马炎一脉(司马师一脉、司马孚一脉、司马炎弟弟司马攸一脉)。概括来说:司马孚、司马师、司马昭、司马炎、司马攸五脉,都是有功于司马家和有功于魏晋的。五脉里面有两脉曾是领导人的地位,两脉是有巨功,一脉是现任领导人。前四者是打天下的皇族,后一者是享天下的帝系。司马炎从无大功威望的家族晚辈,一跃而上位居众多功臣长辈和同辈之上。
司马炎坐天下,却不是实力派和浴血搏杀的大功臣;其他司马分支实力派和浴血搏杀的大功臣,却没资格坐天下。人心浮动是必然的,这也是司马家自身情况所导致的必然情况: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政治共同体到无功的帝系和有功的皇族。简略点说就是:无功在身、资历浅薄、实力微弱的司马炎及其后代是帝系,有功在身、资历雄厚、势力强大(司马家各成员出督各州控制战略要地,司马昭的亲眷们,不是司马炎的亲眷)的其余司马家分支只是个皇族旁系的身份。司马炎刚即皇帝位是确确实实的孤家寡人,满朝文武没几个可信任之人,皇族宗室不服自己登上帝位。
泰始分封
面对如此困局,司马炎只好捏着鼻子认了,即便扶持他们会影响帝系权威,也要用他们来作为自己的统治根基和执政的重要助力。因此立国之初,司马炎就想明白,大封宗室诸王,借此安抚和巩固。泰始元十二月按贡献分封宗室为王,以郡为国,两万户大国有兵马五千,万户次国有兵马三千,五千户小国有兵马一千五百:
封皇叔祖父孚为安平王,皇叔父干为平原王,亮为扶风王,伷为东莞王,骏为汝阴王,肜为梁王,伦为琅邪王,皇弟攸为齐王,鉴为乐安王,机为燕王,皇从伯父望为义阳王,皇从叔父辅为渤海王,晃为下邳王,瑰为太原 王,圭为高阳王,衡为常山王,子文为沛王,泰为陇西王,权为彭城王,绥为范阳王,遂为济南王,逊为谯 王,睦为中山王,陵为北海王,斌为陈王,皇从父兄洪为河间王,皇从父弟楙为东平王。
二十七王当中,司马孚包括其本人十位封王(七子二孙),司马懿子嗣有九位封王,其余司马懿的弟弟分支有八位封王。二十七王中,司马懿的子孙封王不如弟弟司马孚一支,司马炎的儿子一个都未封王,原因很简单:太过幼小,并无能力,足见帝室孤弱。反观司马孚一支,人丁兴旺、才能功勋卓越。司马孚二人世子父,位极人臣,子孙咸居大官,出则旌旗节钺,入则貂蝉衮冕,自公族之宠,未始有也。司马孚本人更是破例受封四万户。
这一切都是司马炎的政治手段之一,借助司马孚司马望两父子的政治才能及威望,稳固政权和提高自己的影响力;同时司马炎在司马孚等诸王死后进行不断地削弱打击,大树干变为小分支,从而达到强干弱枝、化族为家的目的。国家权力一步步从司马族人手中,到司马炎家人手中。
咸宁分封
咸宁二年初,晋武帝司马炎身染顽疾一度病危即将接泵,鉴于太子司马衷“不彗”是朝野公认的,朝臣一度提议要拥立齐王攸(司马炎弟弟),司马炎一生仰赖的对象贾充默许了此事,没有发表意见,晋朝初年的宗室和功臣似乎有联手架空颠覆皇权之势。幸好晋武帝司马炎重病未逝,大病初愈就着手打压宗室和功臣,重用外戚来扩张皇权巩固东宫太子及自己一脉的地位,一改执政初期的“无为而治,随波逐流”的态势,自己儿子都快但不是皇帝,哪还管得了那么多。
咸宁三年,司马炎开始第二次大规模分封和调整宗室诸王:
立皇子裕为始平王,安平穆王隆弟敦为安平王,徙扶风王亮为汝南王,东莞王伷为琅邪王,汝阴王骏为扶风王,琅邪王伦为赵王,渤海王辅为太原王,太原王颙为河间王,北 海 王 陵 为 任城王,陈王斌为西河王,汝南王柬为南阳王,济南王耽为中山王,河间王威为章武王。立皇子玮为始平王,允为濮阳王,该为 新 都 王,遐为清河王,钜平 侯羊祜为南城侯。以汝南王亮为镇南大将军。
司马裕、司马玮、司马允、司马该、司马遐五位皇子先后封王,其分封规模之大、速度之快,让司马炎这一脉在司马家的地位陡然上升,接着特下诏书将自己在一旁虎视眈眈帝位的弟弟齐王司马攸等人打压下去,削弱他们的行政权力和军事权力,更将他们的地位降低,许多宗室诸王即将面临除国的危险,更立下“非皇子不得为王”原则条件。效果:宗室势力得到限制,皇权得以扩张,司马炎一家人的权势地位得到更大的保障。
太康分封
太康十年,晋武帝生了一场大病,大病初愈举行庆贺,皇宫一些宫殿却发生大火灾,这让司马炎以为是上天给予他警示的“灾异之相”,恰好这时有大臣跳出来公开质疑重臣外戚杨氏,认为其权势过大,将危害宗室。司马炎因此重新开始安排自己的身后事——再次分封赋权,这也为后来的八王之乱埋下巨大的伏笔:
甲申,以汝南王亮为大司马、大都督、假黄钺。改封南阳王柬为秦王,始平王玮为楚王,濮阳王允为淮南王,并假节之国,各统方州军事。立皇子乂为长沙王,颍为成都王,晏为吴王,炽为豫章王,演为代王,皇孙遹为广陵王。立濮阳王子迪为汉王,始平王子仪为毗陵王,汝南王次子羕为西阳公。徙扶风王畅为顺阳王,畅弟歆为新野公,琅邪王觐弟澹为东武公,繇为东安公,漼为广陵公,卷为东莞公。改诸王国相为内史。
如果说,太康十年之前是在防家贼——削弱宗室权力,那么太康十年开始就是在防外敌——加强宗室权力,帝系诸王地位和权势已经高于宗室诸王,但朝中杨氏又在坐大,危及到中央“不慧”的太子司马衷。司马柬徙封于秦,邑八万户。于时诸王封中土者皆五万户,以柬与太子同产,故特加之。司马炎希望通过“众建诸侯”达到自己驾崩后“拱卫皇室”的效果。其中,背后出谋划策的王佑特别重要(他在此次变动中得到掌握禁军的兵权):遣太子母弟秦王柬都督关中,楚王玮、淮南王允并镇守要 害,以强帝室。又恐杨氏之逼,复以佑为北军中候,以典禁兵。
帝系诸王在此次分封调整中得到出镇四方,并假节之国,各统方面军事,掌握地方军政大权。晚年的司马炎曾想过废黜痴傻的司马衷,但打着将皇位顺利传于所钟爱的皇孙司马遹的如意算盘,因此甘愿冒着“立白痴为帝”的大风险(后话:司马遹二十三岁那年被宦官孙虑残忍杀害,毫无自保能力)。司马炎的愿景是宗室和外戚能够形成一种政治上的平衡与克制,他生前这一愿景实现了,可是临终前,全部乱套了。
八王之乱
司马炎去世之前没确立下中央的顾命大臣,陷入昏迷时侍奉在一旁的大臣外戚杨骏矫诏,命老成谋国、忠于国事、司马家自己人的司马亮出镇许昌,督豫州诸军事,自己独揽朝政。之后贾皇后利用朝野对杨氏的不满,联络楚王司马玮进京政变,一举铲除杨骏兄弟。最后,宗室内部矛盾、外戚与宗室的矛盾、后宫与宗室的矛盾、大臣与后宫的矛盾、皇权与宗室矛盾,各种矛盾全面激化,像一个原子弹一样爆炸开,八王之乱序幕正式拉开。
封建王朝是家天下,因此有着“家乱则国祸”的因果关系,那么八王之乱怪谁?笔者私以为,这事司马炎得负全责,从立“傻子”为太子到三次分封,使劲激化着矛盾,考验着中央大臣和地方宗室的底线。明知道司马衷是个傻子,这朝政铁定被一小批中央大臣们给把持住,而地方诸王们手握实权重兵虎视眈眈,双方互相看不上眼,都在找机会击垮对方:中央大臣想削地方藩王的权,地方藩王想中央大臣下台不干涉自己。这矛盾是不可调和的,八王之乱是必然发生的事。
司马炎走的实在是一步臭棋,做了二十五年的皇帝,竟然将国家置于“所谓的宗室和大臣各自权力欲望的平衡安全底线”的危险境地,罔顾人心叵测的根本道理。晋之亡,亡于司马炎。
参考文献:《晋书》《西晋分封与八王之乱》《门阀士族时代下的司马氏家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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