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思录
作者:朱熹、吕祖谦
近思录•卷一•道体
1.濂溪先生曰:无极而太极。太极动而生阳,动极而静。静而生阴,阴极复动。一动一静,互爲其根。分阴分阳,两仪立焉。阳变阴合,而生水火木金土。五气顺布,四时行焉。五行,一阴阳也。阴阳,一太极也。太极本无极也。五行之生也,各一其行。无极之真,二五之真,妙合而凝。乾道成男,坤道成女,二气交感,化生万物。万物生生,而变化无穷焉。惟人也得其秀而最灵。形既生矣,神发知矣。五性感动,而善恶分,万事出矣。圣人定之以中正仁义而主静,立人极焉。故「圣人与天地合其德,日月合其明,四时合其序,鬼神合其吉凶」。君子修之吉,小人悖之凶。故曰:「立天之道,曰阴与阳。立地之道,曰柔与刚。立人之道,曰仁与义。」又曰:「原始反终,故知生死之说。」大哉易也,斯其至矣!
2.诚无爲,几善恶。德爱曰仁,宜曰义,理曰礼,通曰智,守曰信。性焉安焉之谓圣,复焉执焉之谓贤。发微不可见,充周不可穷,之谓神。
3.伊川先生曰:「喜怒哀乐之未发谓之中」,中也者,言「寂然不动」者也,故曰「天下之大本」。「发而皆中节谓之和」,和也者,言「感而遂通」者也,故曰「天下之达道」。
4.心一也,有指体而言者,有指用而言者,惟观其所见何如耳。
5.乾,天也。天者,乾之形体;乾者,天之性情。乾,健也,健而无息之谓乾。夫天,专言之则道也,「天且弗违」是也。分而言之,则以形体谓之天,以主宰谓之帝,以功用谓之鬼神,以妙用谓之神,以性情谓之乾。
6.四德之元,犹五常之仁。偏言则一事,专言则包四者。
7.天所赋爲命,物所受爲性。
8.鬼神者,造化之迹也。
9.《剥》之爲卦,诸阳消剥已尽,独有上九一爻尚存。如硕大之果,不见食,将有复生之理。上九亦变,则纯阴矣。然阳无可尽之理。变于上则生于下,无间可容息也。圣人发明此理,以见阳与君子之道,不可亡也。
或曰:「《剥》尽则爲纯《坤》,岂复有阳乎?」曰:「以卦配月,则《坤》当十月。以气消息言,则阳剥爲《坤》,阳来爲《复》,阳未尝尽也。《剥》尽于上,则《复》生于下矣。故十月谓之阳月,恐疑其无阳也。阴亦然。圣人不言耳。」
10.一阳复于下,乃天地生物之心也。先儒皆以静爲见天地之心,盖不知动之端乃天地之心也。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11.仁者,天下之公,善之本也。
12.有感必有应。凡有动皆爲感,感则必有应。所应复爲感,所感复有应,所以不已也。感通之理,知道者默而观之可也。
13.天下之理,终而复始,所以恒而不穷。恒,非一定之谓也,一定则不能恒矣。惟随时变异,乃常道也。天地常久之道,天下常久之理。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14.人性本善,有不可革者,何也?曰:语其性则皆善也,语其才则有下愚之不移。所谓下愚有二焉,自暴也,自弃也。人苟以善自治,则无不可移者。虽昏愚之至,皆可渐磨而进。惟自暴者拒之以不信,自弃者绝之以不爲,虽圣人与居,不能化而入也,仲尼之所谓下愚也。然天下自弃自暴者,非必皆昏愚也。往往强戾而才力有过人者,商辛是也。圣人以其自绝于善,谓之下愚。然考其归,则诚愚也。
既曰下愚,其能革面何也?曰:心虽绝于善道,其畏威而寡罪,则与人同也。惟其有与人同,所以知其非性之罪也。
15.在物爲理,处物爲义。
16.动静无端,阴阳无始。非知道者,孰能识之?
17.仁者,天下之正理,失正理则无序而不和。
18.明道先生曰:天地生物,各无不足之理。常思天下君臣父子兄弟夫妇,有多少不尽分处。
19.「忠信所以进德」、「终日乾乾」。君子当终日「对越在天」也。盖「上天之载,无声无臭」。其体则谓之易,其理则谓之道,其用则谓之神,其命于人则谓之性。率性则谓之道,修道则谓之教。孟子去其中又发挥出浩然之气,可谓尽矣。故说神「如在其上,如在其左右」。大小大事而只曰「诚之不可掩如此」。夫彻上彻下,不过如此。「形而上爲道,形而下爲器。」须着如此说,器亦道,道亦器。但得道在,不繫今与后,己与人。
20.医书言手足痿痹爲不仁,此言最善名状。仁者以天地万物爲一体,莫非己也。认得爲己,何所不至?若不有诸己,自不与己相干。如手足不仁,气已不贯,皆不属己。故博施济衆,乃圣之功用。仁至难言,故止曰「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能近取譬,可谓仁之方已。」欲令如是观仁,可以得仁之体。
21.生之谓性。性即气,气即性,生之谓也。人生气禀,理有善恶。然不是性中元有此两物相对而生也。有自幼而善,有自幼而恶,是气禀有然也。善固性也,然恶亦不可不谓之性也。盖生之谓性,「人生而静」,以上不容说。才说性时便已不是性也。凡说人性,只是说「继之者善也」。孟子言性善是也。夫所谓「继之者善也」者,犹水流而就下也。皆水也,有流而至海终无所污,此何烦人力之爲也?有流而未远固已渐浊,有出而甚远方有所浊。有浊之多者,有浊之少者。清浊虽不同,然不可以浊者不爲水也。如此则人不可以不加澄治之功。故用力敏勇则疾清,用力缓怠则迟清。及其清也,则却只是元初水也。不是将清来换却浊,亦不是取出浊来置在一隅也。水之清,则性善之谓也。故不是善与恶在性中爲两物相对,各自出来。此理,天命也。顺而循之,则道也。循此而修之,各得其分则教也。自天命以至于教,我无加损焉。此「舜有天下而不与焉」者也。
22.观天地生物气象。
23.万物之生意最可观,此「元者善之长也」。斯可谓仁也。
24.满腔子是恻隐之心。
25.天地万物之理,无独必有对,皆自然而然,非有安排也。每中夜以思,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
26.中者天下之大本,天地之间,亭亭当当,直上直下之正理。出则不是。惟「敬而无失」最尽。
27.伊川先生曰:公则一,私则万殊。「人心不同如面」,只是私心。
28.凡物有本末,不可分本末爲两断事。「洒扫应对」,是其然,必有所以然。
29.杨子拔一毛不爲,墨子又摩顶放踵爲之,此皆是不得中。至如子莫执中,欲执此二者之中,不知怎么执得?识得则事事物物上皆天然有个中在那上,不待人安排也。安排着则不中矣。
30.问时中如何?伊川先生曰:「『中』字最难识,须是默识心通。且试言一厅,则中央爲中。一家则厅中非中而堂爲中。言一国则堂非中而国之中爲中。推此类可见矣。如『三过其门不入』,在禹稷之世爲中,若「居陋巷」,则非中也。『居陋巷』在顔子之时爲中,若『三过其门不入』,则非也。」
31.无妄之谓诚,不欺其次矣。
32.冲漠无朕,万象森然已具。未应不是先,已应不是后。如百尺之木,自根本至枝叶,皆是一贯。不可道上面一段事,无形无兆却待人旋安排,引入来教入途辙。既是途辙,却只是一个途辙。
33.近取诸身,百理皆具。屈伸往来之义,只于鼻息之间见之。屈伸往来,只是理不必将既屈之气,复爲方伸之气。生生之理,自然不息。如《复卦》言「七日来复」,其间元不断续,阳已复生。「物极必返」,其理须如此。有生便有死,有始便有终。
34.明道先生曰:天地之间,只有一个感与应而已,更有甚事?
35.问仁。伊川先生曰:「此在诸公自思之。将圣贤所言仁处类聚观之,体认出来。孟子曰:『恻隐之心,仁也。』后人遂以爱爲仁。爱自是情,仁自是性,岂可专以爱爲仁?孟子言:『恻隐之心,仁之端也。』既曰仁之端,则不可便谓之仁。退之言:『博爱之谓仁。』非也。仁者固博爱,然便以博爱爲仁则不可。」
36.问仁与心何异?伊川曰:「心譬如穀种,生之性便是仁。阳气发处,乃情也。」
37.义训宜,礼训别,仁当何训?说者谓训觉、训人,皆非也。当合孔孟言仁处,大概研穷之,二三岁得之未晚也。
38.性即理也。天下之理,原其所自,未有不善。喜怒哀乐未发,何尝不善?发而中节,则无往而不善。凡言善恶,皆先善而后恶。言吉凶,皆先吉而后凶。言是非,皆先是而后非。
39.问心有善恶否?伊川曰:「在天爲命,在物爲理,在人爲性,主于身爲心,其实一也。心本善,发于思虑则有善有不善。若既发则可谓之情,不可谓之心。譬如水,只可谓之水。至如流而爲派,或行于东或行于西,却谓之流也。」
40.性出于天,才出于气。气清则才清,气浊则才浊。才则有善有不善,性则无不善。
41.性者自然完具。信只是有此者也。故四端不言信。
42.心,生道也。有是心,斯具是形以生。恻隐之心,人之生道也。
43.横渠先生曰:气坱然太虚,升降飞扬,未尝止息。此虚实动静之机,阴阳刚柔之始。浮而上者阳之清,降而下者阴之浊。其感遇聚结爲风雨,爲霜雪。万品之流行,山川之融结,糟粕煨烬,无非教也。
44.游气纷扰,合而成质者,生人物之万殊。其阴阳两端,循环不已者,立天地之大义。
45.天体物不遗,犹仁体事而无不在也。「礼仪三百,威仪三千。」无一物而非仁也。「昊天曰明,及尔出王。昊天曰旦,及尔游游衍。」无一物之不体也。
46.鬼神者,二气之良能也。
47.物之初生,气日至而滋息;物生既盈,气日反而游散。至之谓神,以其伸也;反之谓鬼,以其归也。
48.性者,万物之一源,非有我之得私也。惟大人爲能尽其道,是故立必俱立,知必周知,爱必兼爱,成不独成。彼自蔽塞而不知顺吾理者,则亦未如之何矣。
49.一故神。譬之人身,四体皆一物,故触之而无不觉,不待心使至此而后觉也。此所谓「感而遂通」,「不行而至,不疾而速」也。
50.心,统性情者也。
51.凡物莫不有是性。由通蔽开塞,所以有人物之别。由蔽有厚薄,故有知愚之别。塞者牢不可开,厚者可以开而开之也难,薄者开之也易,开则达于天道与圣人。
近思录•卷二•爲学
1.濂溪先生曰:圣希天,贤希圣,士希贤。伊尹、顔渊,大贤也。伊尹耻其君不爲尧舜,一夫不得其所,若挞于市。顔渊「不迁怒,不贰过」,「三月不违仁」。志伊尹之所志,学顔子之所学,过则圣,及则贤,不及则亦不失于令名。
2.圣人之道,入乎耳,存乎心。蕴之爲德行,行之爲事业。彼以文辞而已者陋矣。
3.或问:「圣人之门,其徒三千,独称顔子爲好学。夫《诗》《书》《六艺》,三千子非不习而通也,然则顔子所独好者,何学也?」伊川先生曰:「学以至圣人之道也。」
「圣人可学而至与?」曰:「然。」
「学之道如何?」曰:「天地储精,得五行之秀者爲人。其本也真而静,其未发也五性具焉,曰仁义礼智信。形既生矣,外物触其形而动其中矣。其中动而七情出焉,曰喜怒哀乐爱恶欲。情既炽而益荡,其性凿矣。是故觉者约其情,使合于中,正其心,养其性。愚者则不知制之,纵其情而至于邪僻,梏其性而亡之。然学之道,必先明诸心,知所往,然后力行以求至,所谓『自明而诚』也。诚之之道,在乎通道笃。通道笃则行之果,行之果则守之固。仁义忠信,不离乎心。『造次必于是,颠沛必于是』,出处语默必于是。久而弗失,则居之安。动容周旋中礼,而邪僻之心无自生矣。故顔子所事,则曰:『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仲尼称之,则曰:『得一善则拳拳服膺而弗失之矣。』又曰:『不迁怒,不贰过。』『有不善未尝不知,知之未尝复行也。』此其好之笃,学之道也。然圣人则『不思而得,不勉而中』,顔子则必思而得,必勉而后中。其与圣人相去一息,所未至者,守之也,非化之也。以其好学之心,假之以年,则不日而化矣。后人不达,以谓圣本生知,非学可至,而爲学之道遂失。不求诸己而求诸外,以博闻强记巧文丽辞爲工,荣华其言,鲜有至于道者。则今之学与顔子所好异矣。」
4.横渠先生问于明道先生曰:「定性未能不动,犹累于外物,何如?」明道先生曰:「所谓定者,动亦定,静亦定,无将迎,无内外。苟以外物爲外,牵己而从之,是以己性爲有内外也。且以性爲随物于外,则当其在外时,何者爲在内?是有意于绝外诱而不知性之无内外也。既以内外爲二本,则又乌可遽语定哉?夫天地之常,以其心普万物而无心。圣人之常,以其情顺万事而无情。故君子之学,莫若廓然而大公,物来而顺应。《易》曰:『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苟规规于外诱之除,将见灭于东而生于西也,非惟日之不足,顾其端无穷,不可得而除也。人之情各有所蔽,故不能适道,大率患在于自私而用智。自私则不能以有爲爲应迹,用智则不能以明觉爲自然。今以恶外物之心,而求照无物之地,是反鉴而索照也。《易》曰:『艮其背,不获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孟氏亦曰:『所恶于智者,爲其凿也。』与其非外而是内,不若内外之两忘也,两忘则澄然无事矣。无事则定,定则明,明则尚何应物之爲累哉?圣人之喜,以物之当喜。圣人之怒,以物之当怒。是圣人之喜怒,不繫于心,而繫于物也。是则圣人岂不应于物哉?乌得以从外者爲非,而更求在内者爲是也?今以自私用智之喜怒,而视圣人喜怒之正爲如何哉?夫人之情易发而难制者,惟怒爲甚。第能于怒时遽忘其怒,而观理之是非,亦可见外诱之不足恶,而于道亦思过半矣。」
5.伊川先生《答朱长文书》曰:圣贤之言不得已也。盖有是言则是理明,无是言则天性之理有阙焉。如彼耒耜陶冶之器,一不制则生人之道有不足矣。圣贤之言,虽欲已,得乎?然其包涵尽天下之理,亦甚约也。后之人始执卷则以文章爲先,平生所爲动多于圣人。然有之无所补,无之靡所阙,乃无用之赘言也。不止赘而已,既不得其要,则离真失正,反害于道必矣。来书所谓欲使后人见其不忘乎善,此乃世人之私心也。夫子疾没世而名不称焉者,疾没身无善可称云尔,非谓疾无名也。名者可以厉中人,君子所存,非所汲汲。
6.内积忠信,所以进德也。择言笃志,所以居业也。知至至之,致知也。求知所至而后至之,知之在先,故可与几。所谓「始条理者,智之事也。」知终,终之力行也。既知所终,则力进而终之。守之在后,故可与存义。所谓「终条理者,圣之事也。」此学之始终也。
7.君子主敬以直所内,守义以方其外。敬立而直内,义形而外方。义形于外,非在外也。敬义既立,其德盛矣,不期大而大矣,德不孤也。无所用而不周,无所施而不利,孰爲疑乎?
8.动以天爲无妄,动以人欲则妄矣。《无妄》之意大矣哉!虽无邪心,苟不合正理,则妄也,乃邪心也。既已无妄,不宜有往,往则妄也。故《无妄》之彖曰:「其匪正有眚,不利有攸往。」
9.人之蕴蓄,由学而大。在多闻前古圣贤之言与行。考迹以观其用,察言以求其心。识而得之,以蓄成其德。
10.《咸》之象曰:「君子以虚受人。」传曰:「中无私主,则无感不通。以量而容之,择合而受之,非圣人有感必通之道也。」
其九四曰:「贞吉,悔亡。憧憧往来,朋从尔思。」传曰:「感者,人之动也。故咸皆就人身取象,四当心位而不言咸其心,感乃心也。感之道无所不通。有所私係,则害于感通,所谓悔也。圣人感天下之心,如寒暑雨暘无不通无不应者,亦贞而已矣。贞者,虚中无我之谓也。若往来憧憧然,用其私心以感物,则心之所及者,有能感而动,所不及者不能感也。以有係之私心,既主于一隅一事,岂能廓然无所不通乎?」
11.君子之遇艰阻,必自省于身,有失而致之乎?有所未善则改之,无歉于心则加勉,乃自修其德也。
12.非明则动无所之,非动则明无所用。
13.习,重习也。时复思绎,浃洽于中,则说也。以善及人而信从者衆,故可乐也。虽乐于及人,不见是而无闷,乃所谓君子。
14.古之学者爲己,欲得之于己也。今之学者爲人,欲见之于人也。
15.伊川先生谓方道辅曰:圣人之道,坦如大路,学者病不得其门耳。得其门,无远之不到也。求入其门,不由于经乎?今之治经者亦衆矣,然而买匵还珠之蔽,人人皆是。经所以载道也,诵其言辞,解其训诂,而不及道,乃无用之糟粕耳。觊足下由经以求道,勉之又勉,异日见卓尔有立于前,然后不知手之舞,足之蹈,不加勉而不能自止矣。
16.明道先生曰:修辞立其诚,不可不子细理会。言能修省言辞,便是要立诚。若只是修饰言辞爲心,只是爲僞也。若修其言辞,正爲立己之诚意,乃是体当自家「敬以直内,义以方外」之实事。道之浩浩,何处下手?惟立诚才有可居之处。有可居之处,则可以修业也。终日乾乾,大小大事,却只是忠信所以进德,爲实下手处。修辞立其诚,爲实修业处。
17.伊川先生曰:志道恳切,固是诚意。若迫切不中理,则反爲不诚。盖实理中自有缓急,不容如是之迫。观天地之化乃可知。
18.孟子才高,学之无可依据。学者当学顔子,入圣人爲近,有用力之处。
又曰:学者要学得不错,须是学顔子。
19.明道先生曰:且省外事,但明乎善,惟进诚心。其文章虽不中,不远矣。所守不约,泛滥无功。
20.学者识得仁体,实有诸己,只要义理栽培。如求经义,皆栽培之意。
21.昔受学于周茂叔,每令寻顔子、仲尼乐处,所乐何事。
22.所见所期,不可不远且大,然行之亦须量力有渐。志大心劳,力小任重,恐终败事。
23.朋友讲习,更莫如「相观而善」工夫多。
24.须是大其心,使开阔。譬如爲九层之台,须大做脚始得。
25.明道先生曰:自「舜发于畎亩之中」,至「百里奚举于市」。若要熟,也须从这里过。
26.参也,竟以鲁得之。
27.明道先生以记诵博识爲「玩物丧志」。
28.礼乐只在进反之间,便得性情之正。
29.父子君臣,天下之定理,无所逃于天地之间。安得天分,不有私心,则行一不义,杀一不辜,有所不爲。有分毫私,便不是王者事。
30.论性不论气,不备。论气不论性,不明。二之则不是。
31.论学便要明理,论治便须识体。
32.曾点、漆凋开已见大意,故圣人与之。
33.根本须是先培壅,然后可立趋向也。趋向既正,所造浅深,则由勉与不勉也。
34.敬义夹持,直上达天德,自此。
35.懈意一生,便是自弃自暴。
36.不学便老而衰。
37.人之学不进,只是不勇。
38.学者爲气所胜,习所夺,只可责志。
39.内重则可以胜外之轻,得深则可以见诱之小。
40.董仲舒谓:「正其谊不谋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孙思邈曰:「胆欲大而心欲小,智欲圆而行欲方。」可以爲法矣。
41.大抵学不言而自得者,乃自得也。有安排布置者,皆非自得也。
42.视听思虑动作,皆天也。人但于其中要识得真与妄尔。
43.明道先生曰:学只要鞭辟近里,着己而已。故「切问而近思,则仁在其中矣」。「言忠信,行笃敬,虽蛮貊之邦,行矣。言不忠信,行不笃敬,虽州里,行乎哉?立则见其参于前也,在舆则见其倚于衡也,夫然后行。」只此是学质美者明得尽,查滓便浑化,却与天地同体。其次惟庄敬持养,及其至则一也。
44.「忠信所以进德,修辞立其诚,所以居业」者,乾道也。「敬以直内,义以方外」者,坤道也。
45.凡人才学,便须知着力处。既学,便须知得力处。
46.有人治园圃,役知力甚劳。先生曰:《蛊》之象:「君子以振民育德」。君子之事,惟有此二者,馀无他焉。二者爲己爲人之道也。
47.「博学而笃志,切问而近思」,何以言「仁在其中矣」?学者要思得之。了此便是彻上彻下之道。
48.弘而不毅,则难立。毅而不弘,则无以居之。
49.伊川先生曰:古之学者,优柔厌饫,有先后次序。今之学者,却只做一场话说,务高而已。常爱杜元凯语:「若江海之浸,膏泽之润,涣然冰释,怡然理顺,然后爲得也。」今之学者,往往以游夏爲小,不足学。然游夏一言一事,却总是实。后之学者好高,如人游心于千里之外,然自身却只在此。
50.修养之所以引年,国祚之所以祈天永命,常人之至于圣贤,皆工夫到这里则有此应。
51.忠恕所以公平。造德则自忠恕,其致则公平。
52.仁之道,要之只消道一「公」字。公只是仁之理,不可将公便唤做仁。公而以人体之故爲仁。只爲公则物我兼照,故仁所以能恕,所以能爱。恕则仁之施,爱则仁之用也。
53.今之爲学者,如登山麓。方其迤逦,莫不阔步,及到峻处便止。须是要刚决果敢以进。
54.人谓要力行,亦只是浅近语。人既能知,见一切事皆所当爲,不必待着意。才着意便是有个私心。这一点意气,能得几时了?
55.知之必好之,好之必求之,求之必得之。古人此个学,是终身事。果能颠沛造次必于是,岂有不得道理?
56.古之学者一,今之学者三,异端不与焉。一曰文章之学,二曰训诂之学,三曰儒者之学。欲趋道,舍儒者之学不可。
57.问:「作文害道否?」曰:「害也。凡爲文不专意则不工,若专意则志局于此,又安能与天地同其大也?《书》曰:『玩物丧志。』爲文亦玩物也。吕与叔有诗云:『学如元凯方成癖,文似相如殆类俳。独立孔门无一事,只输顔氏得心斋。』此诗甚好。古之学者,惟务养情性,其他则不学。今爲文者,专务章句悦人耳目。既务悦人,非俳优而何?」
曰:「古学者爲文否?」曰:「人见《六经》,便以谓圣人亦作文,不知圣人亦摅发胸中所蕴,自成文耳,所谓『有德者必有言』也。」
曰:「游夏称文学,何也?」曰:「游夏亦何尝秉笔学爲词章也?且如『观乎天文以察时变,观乎人文以化成天下』,此岂词章之文也?」
58.涵养须用敬,进学则在致知。
59.莫说道将第一等让与别人,且做第二等。才如此说,便是自弃。虽与不能居仁由义者差等不同,其自小一也。言学便以道爲志,言人便以圣爲志。
60.问:「『必有事焉』,当用敬否?」曰:「敬是涵养一事。『必有事焉』,须用集义。只知用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
又问:「义莫是中理否?」曰:「中理在事,义在心。」
61.问:「敬、义何别?」曰:「敬只是持己之道,义便知有是有非。顺理而行,是爲义也。若只守一个敬,不知集义,却是都无事也。且如欲爲孝,不成只守着一个『孝』字?须是知所以爲孝之道,所以侍奉当如何,温凊当如何,然后能尽孝道也。」
62.学者须是务实,不要近名方是。有意近名,则是僞也。大本已失,更学何事?爲名与爲利,清浊虽不同,然其利心则一也。
63.「回也其心三月不违仁」,只是无纤毫私意。有少私意便是不仁。
64.「仁者先难而后获。」有爲而作,皆先获也。古人惟知爲仁而已,今人皆先获也。
65.有求爲圣人之志,然后可与共学。学而善思,然后可与适道。思而有所得,则可与立。立而化之,则可与权。
66.古之学者爲己,其终至于成物。今之学者爲物,其终至于丧己。
67.君子之学必日新。日新者,日进也。不日进者,必日退,未有不进而不退者。惟圣人之道,无所进退,以其所造者极也。
68.明道先生曰:性静者可以爲学。
69.弘而不毅则无规矩,毅而不弘则隘陋。
70.知性善以忠信爲本,此「先立其大者」。
71.伊川先生曰:人安重则学坚固。
72.「博学之,审问之,慎思之,明辨之,笃行之。」五者废其一,非学也。
73.张思叔请问,其论或太高,伊川不答。良久,曰:「累高必自下。」
74.明道先生曰:人之爲学,忌先立标准。若循循不已,自有所至矣。
75.尹彦明见伊川后,半年方得《大学》、《西铭》看。
76.有人说无心。伊川曰:「无心便不是,只当云无私心。」
77.谢显道见伊川,伊川曰:「近日事如何?」对曰:「天下何思何虑?」伊川曰:「是则是有此理,贤却发得太早。」
在伊川直是会锻鍊得人,说了又道:「恰好着工夫也。」
78.谢显道云:「昔伯淳教诲,只管着他言语。伯淳曰:『与贤说话,却似扶醉汉,救得一边,倒了一边。』只怕人执着一边。」
79.横渠先生曰:「精义入神。」事豫吾内,求利吾外也。「利用安身。」素利吾外,致养吾内也。「穷神知化。」乃养盛自至,非思勉之能强。故崇德而外,君子未或致知也。
80.形而后有气质之性。善反之,则天地之性存焉。故气质之性,君子有弗性者焉。
81.德不胜气,性命于气。德胜其气,性命于德。穷理尽性,则性天德,命天理。气之不可一变者独死生修夭而已。
82.莫非天也。阳明胜则德性用,阴浊胜则物欲行。「领恶而全好」者,其必由学乎!
83.大其心,则能体天下之物。物有未体,则心爲有外。世人之心,止于见闻之狭。圣人尽性,不以见闻梏其心,其视天下无一物非我。孟子谓「尽心则知性知天」,以此。天大无外,故有外之心,不足以合天心。
84.仲尼绝四,自始学至成德,竭两端之教也。意,有思也。必,有待也。固,不化也。我,有方也。四者有一焉,则与天地爲不相似矣。
85.上达反天理,下达徇人欲者欤!
86.知崇,天也,形而上也。通昼夜而知,其知崇矣。知及之而不以礼性之,非己有也。故知礼成性而道义出,如天地位而易行。
87.《困》之进人也,爲德辨,爲感速。孟子谓「人有德慧术智者,常存乎疢疾」,以此。
88.言有教,动有法,昼有爲,宵有得,息有养,瞬有存。
89.横渠先生作《订顽》曰:乾称父,坤称母。予兹藐焉,乃溷然中处。故天地之塞,吾其体。天地之帅,吾其性。民吾同胞,物吾与也。大君者,吾父母宗子,其大臣,宗子之家相也。尊高年,所以长其长。慈孤弱,所以幼其幼。圣其合德,贤其秀也。凡天下疲癃残疾惸独鳏寡,皆吾兄弟之颠连而无告者也。于时保之,子之翼也。乐且不忧,纯乎孝者也。违曰悖德,害仁曰贼。济恶者不才,其践形惟肖者也。知化则善述其事,穷神则善继其志。不愧屋漏爲无忝,存心养性爲匪懈。恶旨酒,崇伯子之顾养。育英才,颍封人之赐类。不弛劳而底豫,舜其功也。无所逃而待烹,申生其恭也。体其受而归全者,参乎!勇于从而顺令者,伯奇也!富贵福泽,将厚吾之生也。贫贱忧戚,庸玉汝于成也。存吾顺事,没吾宁也。
又作《砭愚》曰:戏言出于思也,戏动作于谋也。发于声,见乎四支,谓非己心,不明也。欲人无己疑,不能也。过言非心也,过动非诚也。失于声,缪迷其四体,谓己当然,自诬也。欲他人己从,诬人也。或谓出于心者,归咎爲己戏。失于思者,自诬爲己诚。不知戒其出汝者,归咎其不出汝者。长傲且遂非,不知孰甚焉!
90.将修己,必先厚重以自持。厚重知学,德乃进而不固矣。忠信进德,惟尚友而急贤。欲胜己者亲,无如改过之不吝。
91.横渠先生谓范巽之曰:「吾辈不及古人,病源何在?」巽之请问,先生曰:「此非难悟。设此语者,盖欲学者存意之不忘,庶游心浸熟,有一日脱然如大寐之得醒耳。」
92.未知立心,恶思多之致疑。既知所立,恶讲治之不精。讲治之思,莫非术内,虽勤而何厌。所以急于可欲者,求立吾心于不疑之地,然后若决江河以利吾往。「逊此志,务时敏,厥修乃来。」虽仲尼之才之美,然且敏以求之。今持不逮之资,而欲徐徐以听其自适,非所闻也。
93.明善爲本。固执之乃立,扩充之乃大,易视之则小。在人能弘之而已。
94.今且只将「尊德性而道问学」爲心,日自求于问学者有所背否?于德性有所懈否?此义亦是博文约礼,下学上达。以此警策一年,安得不长?每日须求多少爲益。知所亡,改得少不善。此德性上之益。读书求义理,编书须理会有所归着,勿徒写过。又多识前言往行。此问学上益也。勿使有俄顷间度,逐日似此,三年,庶几有进。
95.爲天地立心,爲生民立道,爲去圣继绝学,爲万世开太平。
96.载所以使学者先学礼者,只爲学礼则便除去了世俗一副当。习熟缠绕,譬之延蔓之物,解缠绕即上去。苟能除去了一副当,世习便自然脱洒也。又学礼则可以守得定。
97.须放心宽快,公平以求之,乃可见道。况德性自广大。《易》曰:「穷神知化,德之盛也。」岂浅心可得?
98.人多以老成则不肯下问,故终身不知。又爲人以道义先觉处之,不可复谓有所不知,故亦不肯下问。从不肯问,遂生百端欺妄人我,宁终身不知。
99.多闻不足以尽天下之故。苟以多闻而待天下之变,则道足以酬其所尝知。若劫之不测,则遂穷矣。
100.爲学大益,在自求变化气质。不尔,皆爲人之弊,卒无所发明,不得见圣人之奥。
101.文要密察,心要洪放。
102.不知疑者,只是不便实作。既实作则须有疑。必有不行处,是疑也。
103.心大则百物皆通,心小则百物皆病。
104.人虽有功,不及于学,心亦不宜忘。心苟不忘,则虽接人事即是实行,莫非道也。心若忘之,则终身由之,只是俗事。
105.合内外,平物我,此见道之大端。
106.既学而先有以功业爲意者,于学便相害。既有意,必穿凿创意作起事端也。德未成而先以功业爲事,是代大匠斵,希不伤手也。
107.窃尝病孔孟既没,诸儒嚣然,不知反约穷源,勇于苟作。持不逮之资,而急知后世。明者一览,如见肺肝然,多见其不知量也。方且创艾其弊,默养吾诚。顾所患日力不足,而未果他爲也。
108.学未至而好语变者,必知终有患。盖变不可轻议。若骤然语变,则知操术已不正。
109.凡事蔽盖不见底,只是不求益。有人不肯言其道义所得所至,不得见底,又非于「吾言无所不说」。
110.耳目役于外。揽外事者,其实是自堕,不肯自治。只言短长,不能反躬者也。
111.学者大不宜志小气轻。志小则易足,易足则无由进。气轻则以未知
爲已知,未学爲已学。
近思录•卷三•致知
1.伊川先生《答朱长文书》曰:心通乎道,然后能辨是非,如持权衡以较轻重,孟子所谓「知言」是也。心不通乎道,而较古人之是非,犹不持权衡而酌轻重。竭其目力,劳其心智,虽使时中,亦古人所谓「亿则屡中」,君子不贵也。
2.伊川先生《答门人》曰:孔孟之门,岂皆贤人,固多衆人。以衆人观圣贤,弗识者多矣!惟其不敢信己而信其师,是故求而后得。今诸君于颐言才不合则置不复思,所以终异也。不可便放下,更且思之,致知之方也。
3.伊川先生答横渠先生曰:所论大概,有苦心极力之象,而无宽裕温厚之气。非明睿所照,而考索至此,故意屡偏,而言多窒,小出入时有之。更愿完养思虑,涵泳义理,他日自当条畅。
4.欲知得与不得,于心气上验之。思虑有得,心气劳耗者,实未得也,强揣度耳。尝有人言,比因学道,思虑心虚。曰:人之血气,固有虚实。疾病之来,圣贤所不免。然未闻自古圣贤,因学而致心疾者。
5.今日杂信鬼怪异说者,只是不先烛理。若于事上一一理会,则有甚尽期?须只于学上理会。
6.学原于思。
7.所谓「日月至焉」,与久而不息者,所见规模虽略相似,其意味气象迥别。须潜心默识,玩索久之,庶几自得。学者不学圣人则已,欲学之,须熟玩味圣人之气象,不可只于名上理会,如此只是讲论文字。
8.问:「忠信进德之事,固可勉强,然致知甚难。」伊川先生曰:「学者固当勉强,然须是知了方行得。若不知,只是覰却尧,学他行事,无尧许多聪明睿智,怎生得如他动容周旋中礼?如子所言,是笃信而固守之,非固有之也。未致知,便欲诚意,是躐等也。勉强行者,安能持久?除非烛理明,自然乐循理。性本善,循理而行,是顺理事,本亦不难,但爲人不知,旋安排着,便道难也。知有多少般数,煞有深浅。学者须是真知,才知得是,便泰然行将去也。某年二十时,解释经义,与今无异,然思今日觉得意味与少时自别。」
9.凡一物上有一理,须是穷致其理。穷理亦多端,或读书讲明义理,或论古今人物别其是非,或应接事物而处其当,皆穷理也。
或问:「格物须物物格之,还只格一物而万理皆知?」曰:「怎得便会贯通?若只格一物便通衆理,虽顔子亦不敢如此道。须是今日格一件,明日又格一件。积习既多,然后脱然自有贯通处。」
10.「思曰睿」,思虑久后,睿自然生。若于一事上思未得,且别换一事思之,不可专守着这一事。盖人之知识,于这里蔽着,虽强思亦不通也。
11.问:「人有志于学,然知识蔽固,力量不至,则如之何」?曰:「只是致知,若知识明,则力量自进。」
12.问:「观物察己,还因见物反求诸身否?」曰:「不必如此说。物我一理,才明彼,即晓此,此合内外之道也。」
又问:「致知先求诸四端,如何?」曰:「求之性情,固是切于身,然一草一木皆有理,须是察。」
13.「思曰睿,睿作圣。」致思如掘井,初有浑水,久后稍引动得清者出来。人思虑始皆溷浊,久自明快。
14.问:「如何是近思?」曰:「以类而推。」
15.学者先要会疑。
16.横渠先生答范巽之曰:所访物怪神姦,此非难语,顾语未必信耳。孟子所论「知性知天」,学至于知天,则物所从出,当源源自见。知所从出,则物之当有当无,莫不心谕,亦不待语而后知。诸公所论,但守之不失,不爲异端所劫,进进不已,则物怪不须辨,异端不必攻,不逾朞年,吾道胜矣!若欲委之无穷,付之以不可知,则学爲疑扰,知爲物昏。交来无间,卒无以自存,而溺于怪妄必矣。
17.子贡谓:「夫子之言,性与天道,不可得而闻。」既言夫子之言,则是居常语之矣。圣门学者「以仁爲己任」,不以苟知爲「得」,必以了悟爲「闻」,因有是说。
18.义理之学,亦须深沉方有造,非浅易轻浮之可得也。
19.学不能推究事理,只是心粗。至如顔子未至于圣人处,犹是心粗。
20.「博学于文」者,只要得「习坎心亨」。盖人经历险阻艰难,然后其心亨通。
21.义理有疑,则濯去旧见,以来新意。心中有所开,即便札记。不思则还塞之矣。更须得朋友之助,一日间朋友论着,则一日间意思差别,须日日如此讲论,久则自觉进也。
22.凡致思到说不得处,始复审思明辨,乃爲善学也。若告子则到说不得处遂已,更不复求。
23.伊川先生曰:凡看文字,先须晓其文义,然后可求其意。未有文义不晓而见意者也。
24.学者要自得。《六经》浩淼,乍来难尽晓。且见得路径后,各自立得一个门庭,归而求之可矣。
25.凡解文字,但易其心,自见理。理只是人理,甚分明,如一条平坦底道路。《诗》曰:「周道如砥,其直如矢。」此之谓也。
或曰:「圣人之言,恐不可以浅近看他。」曰:「圣人之言,自有近处,自有深远处。如近处怎生强要凿教深远得?扬子曰:『圣人之言远如天,贤人之言近如地。』颐与改之曰:『圣人之言,其远如天,其近如地。』」
26.学者不泥文义者,又全背却远去。理会文义者,又滞泥不通。如子濯孺子爲将之事,孟子只取其不背师之意,人须就上面理会事君之道如何也。又如万章问舜完廪浚井事,孟子只答他大意,人须要理会浚井如何出得来,完廪又怎生下得来。若此之学,徒费心力。
27.凡观书不可以相类泥其义,不尔,则字字相梗。当观其文势上下之意,如「充实之谓美」,与《诗》之美不同。
28.问:「莹中尝爱《文中子》,或问学《易》,子曰:『终日乾乾可也。』此语最尽。文王所以圣,亦只是个不已。」先生曰:「凡说经义,如只管节节推上去,可知是尽。夫『终日乾乾』,未尽得易。据此一句,只做得九三使。若谓乾乾是不已,不已又是道,渐渐推去,自然是尽。只是理不如此。」
29.「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言道之体如此,这里须是自见得。
张绎曰:「此便是无穷。」先生曰:「固是道无穷,然怎生一个无穷,便道了得他?」
30.今人不会读书。如「诵《诗》三百,授之以政,不达。使于四方,不能专对。虽多,亦奚以爲?」须是未读《诗》时,不达于政,不能专对。既读《诗》后,便达于政,能专对四方,始是读《诗》。「人而不爲《周南》《召南》,其犹正牆面。」须是未读《诗》时如面牆,到读了后便不面牆,方是有验。大抵读书只此便是法。如读《论语》,旧时未读,是这个人,及读了,后来又只是这个人,便是不曾读也。
31.凡看文字,如七年、一世、百年之事,皆当思其如何作爲,乃有益。
32.凡解经,不同无害,但紧要处不可不同尔。
33.焞初到,问爲学之方。先生曰:「公要知爲学,须是读书。书不必多看,要知其约。多看而不知其约,书肆耳。颐缘少时读书贪多,如今多忘了。须是将圣人言语玩味,入心记着,然后力去行之,自有所得。」
34.初学入德之门,无如《大学》,其他莫如《语》《孟》。
35.学者先须读《论》《孟》。穷得《论》《孟》,自有要约处,以此观他经甚省力。《论》《孟》如丈尺衡量相似,以此去量度事物,自然见得长短轻重。
36.读《论语》者,但将诸弟子问处,便作己问;将圣人答处,便作今日耳闻,自然有得。若能于《论》《孟》中深求玩味,将来涵养成,甚生气质!
37.凡看《语》《孟》,且须熟读玩味,将圣人之言语切己,不可只作一场话说。人只看得此二书切己,终身尽多也。
38.《论语》有读了后全无事者,有读了后其中得一两句喜者,有读了后知好之者,有读了后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
39.学者当以《论语》《孟子》爲本。《论语》《孟子》既治,则《六经》可不治而明矣。读书者,当观圣人所以作经之意,与圣人所以用心,与圣人所以至圣人。而吾之所以未至者,所以未得者,句句而求之,昼诵而味之,中夜而思之。平其心,易其气,阙其疑,则圣人之意见矣。
40.读《论语》《孟子》而不知道,所谓「虽多,亦奚以爲?」
41.《论语》《孟子》只剩读着,便自意足。学者须是玩味。若以语言解着,意便不足。某始作此二书文字,既而思之,又似剩。只有写先儒错会处,却待与整理过。
42.问:「且将《语》《孟》紧要处看,如何?」伊川曰:「固是好,然若有得,终不浃洽。盖吾道非如释氏,一见了便从空寂去。」
43.「兴于诗」者,吟咏性情,涵畅道德之中而歆动之,有「吾与点」之气象。
44.谢显道云:「明道先生善言《诗》,他又浑不曾章解句释,但优游玩味,吟哦上下,便使人有得处。『瞻彼日月,悠悠我思。道之云远,曷云能来?』思之切矣。终曰:『百尔君子,不知德行?不忮不求,何用不臧?』归于正也。」
45.明道先生曰:学者不可以不看《诗》,看《诗》便使人长一格价。
46.「不以文害辞」。文,文字之文。举一字则是文,成句是辞。《诗》爲解一字不行,却迁就他说。如「有周不显」。自是作文当如此。
47.看《书》,须要见二帝三王之道。如二典,即求尧所以治民,舜所以事君。
48.《中庸》之书,是孔门传授,成于子思孟子。其书虽是杂记,更不分精粗,一滚说了。今人语道,多说高,便遗却卑。说本,便遗却末。
49.伊川先生《易传序》曰:易,变异也,随时变异以从道也。其爲书也,广大悉备,将以顺性命之理,通幽明之故,尽事物之情,而示开物成物之道也。圣人之忧患后世,可谓至矣。去古虽远,遗经尚存。然而前儒失意以传言,后学诵言而忘味。自秦而下,盖无传矣。予生千载之后,悼斯文之湮晦,将俾后人沿流而求源,此传所以作也。「易有圣人之道四焉:以言者尚其辞,以动者尚其变,以制器者尚其象,以卜筮者尚其占。」吉凶消长之理,进退存亡之道,备于辞。推辞考卦,可以知变,象与占在其中矣。「君子居则观其象而玩其辞,动则观其变而玩其占。」得于辞,不达其意者有矣,未有不得于辞而能通其意者。至微者,理也。至着者,象也。体用一源,显微无间。「观会通以行其典礼」,则辞无所不备。故善学者求言必自近,易于近者,非知言者也。予所传者辞也,由辞以得意,则在乎人焉。
50.伊川先生《答张闳中书》曰:《易传》未传,自量精力未衰,尚觊有少进尔。来书云:「《易》之义,本起于数。」则非也。有理而后有象,有象而后有数。《易》因象以明理,由象以知数,得其义则象数在其中矣。必欲穷象之隐微,尽数之毫忽,乃寻流逐末,数家之所尚,非儒者之所务也。
51.知时识势,学《易》之大方也。
52.《大畜》,初二乾体刚健而不足以进,四五阴柔而能止。时之盛衰,势之强弱,学《易》者所宜深识也。
53.诸卦,二五虽不当位,多以中爲美。三四虽当位,或以不中爲过。中常重于正也,盖中则不违于正,正不必中也。天下之理莫善于中,于九二六五可见。
54.问:「胡先生解九四作太子,恐不是卦义。」先生云:「亦不妨,只看如何用,当储贰则做储贰使。九四近君,便作储贰,亦不害。但不要拘一。若执一事,则三百八十四卦,只作得三百八十四件事便休了。」
55.看《易》且要知时。凡六爻人人有用,圣人自有圣人用,贤人自有贤人用,衆人自有衆人用,学者自有学者用。君有君用,臣有臣用,无所不通。
因问:「《坤卦》是臣之事,人君有用处否?」先生曰:「是何无用?如『厚德载物』,人君安可不用?」
56.《易》中只是言反复往来上下。
57.作《易》自天地幽明,至于昆虫草木微物,无不合。
58.今时人看《易》,皆不识得「易」是何物,只就上穿凿。若念得不熟,与上添一德,亦不觉多。就上减一德,亦不觉少。譬如不识此兀子,若减一隻脚,亦不知是少。若添一隻,亦不知是多。若识,则自添减不得也。
59.游定夫问伊川「阴阳不测之谓神」。伊川曰:「贤是疑了问,是拣难底问?」
60.伊川以《易传》示门人曰:「只说得七分,后人更须自体究。」
61.伊川先生《春秋传序》曰:天之生民,必有出类之才,起而君长之。治之而争夺息,导之而生养遂,教之而伦理明,然后人道立,天道成,地道平。二帝而上,圣贤世出,随时有作。顺乎风气之宜,不先天以开人,各因时而立政。暨乎三王迭兴,三重既备,子丑寅之建正,忠质文之更尚,人道备矣,天运周矣。圣王既不复作,有天下者,虽欲彷古之迹,亦私意妄爲而已。事之缪,秦至以建亥爲正;道之悖,汉专以智力持世。岂复知先王之道也?夫子当周之末,以圣人不复作也,顺天应时之治不复有也,于是作《春秋》爲百王不易之大法。所谓「考诸三王而不谬,建诸天地而不悖,质着鬼神而无疑,百世以俟圣人而不惑」者也。先儒之传曰:「游夏不能赞一辞。」辞不待赞也,言不能与于斯耳。斯道也,惟顔子尝闻之矣。「行夏之时,乘殷之辂,服周之冕,乐则《韶舞》。」此其准的也。后世以史视《春秋》,谓褒善贬恶而已,至于经世之大法,则不知也。《春秋》大义数十,其义虽大,炳如日星,乃易见也。惟其微辞隐义,时措从宜者爲难知也。或抑或纵,或与或夺,或进或退,或微或显,而得乎义理之安,文质之中,宽勐之宜,是非之公,乃制事之权衡,揆道之模范也。夫观百物然后识化工之神,聚衆材然后知作室之用。于一事一义而欲窥圣人之用心,非上智不能也。故学《春秋》者,必优游涵泳,默识心通,然后能造其微也。后王知《春秋》之义,则虽德非禹汤,尚可以法三代之治,自秦而下,其学不传。予悼夫圣人之志不明于后世也,故作传以明之。俾后之人,通其文而求其义,得其意而法其用,则三代可复也。是传也,虽未能极圣人之蕴奥,庶几学者得其门而入矣。
62.《诗》《书》载道之文,《春秋》圣人之用。《诗》《书》如药方,《春秋》如用药治病,圣人之用,全在此书,所谓「不如载之行事深切着明」者也。有重叠言者,如征伐盟会之类,盖欲成书,势须如此。不可事事各求异义,但一字有异,或上下文异,则义须别。
63.《五经》之有《春秋》,犹法律之有断例也。律令唯言其法,至于断例,则始见其法之用也。
64.学《春秋》亦善。一句是一事,是非便见于此。此亦穷理之要。然他经岂不可以穷理?但他经论其义,《春秋》因其行事是非较着,故穷理爲要。尝语学者,且先读《论语》、《孟子》,更读一经,然后看《春秋》。先识得个义理,方可看《春秋》。《春秋》以何爲准?无如《中庸》。欲知《中庸》,无如「权」。须是时而爲中。若以手足胼胝、闭户不出二者之间取中,便不是中。若当手足胼胝,则于此爲中。当闭户不出,则于此爲中。权之爲言,秤锤之义也。何物爲权?义也,时也。只是说得到义,义以上更难说,在人自看如何。
65.《春秋》传爲桉,经爲断。
66.凡读史不徒要记事迹,须要识其治乱安危兴废存亡之理。且如读《高帝纪》,便须识得汉家四百年终始治乱当如何。是亦学也。
67.先生每读史,到一半,便掩卷思量,料其成败,然后却看。有不合处,又更精思。其间多有幸而成,不幸而败。今人只见成者便以爲是,败者便以爲非。不知成者煞有不是,败者煞有是底。
68.读史须见圣贤所存治乱之机,贤人君子出处进退,便是格物。
69.元祐中,客有见伊川者,几桉间无他书,惟印行《唐鉴》一部。先生曰:「近方见此书,三代以后无此议论。」
70.横渠先生曰:《序卦》不可谓非圣人之蕴。今欲安置一物,犹求审处,况圣人之于易?其间虽无极至精义,大概皆有意思。观圣人之书,须遍佈细密如是。大匠岂以一斧可知哉!
71.天官之职,须襟怀洪大,方得看。盖其规模至大,若不得此心,欲事事上致曲穷究,凑合此心如是之大,必不能得也。释氏锱铢天地,可谓至大,然不尝爲大,则爲事不得。若畀之一钱,则必乱矣。
又曰:太宰之职难看。盖无许大心胸包罗,记得此,复忘彼。其溷溷天下之事,当如捕龙蛇搏虎豹,用心力看方可。其他五官便易看,止一职也。
72.古人能知《诗》者惟孟子,爲其「以意逆志」也。夫诗人之志至平易,不必爲艰险求之。今以艰险求《诗》,则已丧其本心,何由见诗人之志?
73.《尚书》难看,盖难得胸臆如此之大。只欲解义,则无难也。
74.读书少,则无由考校得精义。盖书以维持此心,一时放下,则一时德性有懈。读书则此心常在,不读书则终看义理不见。
75.书须成诵。精思多在夜中,或静坐得之,不记则思不起。但贯通得大原后,书亦易记。所以观书者,释己之疑,明己之未达。每见每知新益,则学进矣。于不疑处有疑,方是进矣。
76.《六经》须循环理会。义理尽无穷,待自家长得一格,则又见得别。
77.如《中庸》文字辈,直须句句理会过,使其言互相发明。
78.《春秋》之书,在古无有,乃仲尼自作。惟孟子能知之。非理明义精,殆未可学。先儒未及此而治之,故其说多凿。
近思录•卷四•存养
1.或问:「圣可学乎?」濂溪先生曰:「可。」
「有要乎?」曰:「有。」
请问焉,曰:「一爲要。一者,无欲也。无欲则静虚动直。静虚则明,明则通。动直则公,公则溥。明通公溥庶几乎!」
2.伊川先生曰:阳始生甚微,安静而后能长。故《复》之象曰:「先王以至日闭关。」
3.动息节宣,以养生也。饮食衣服,以养形也。威仪行义,以养德也。推己及物,以养人也。
4.慎言语以养其德,节饮食以养其体。事之至近而所繫至大者,莫过于言语饮食也。
5.「震惊百里,不丧七鬯。」临大震惧能安而不自失者,惟诚敬而已。此处《震》之道也。
6.人之所以不能安其止者,动于欲也。欲牵于前而求其止,不可得也。故《艮》之道,当「艮其背」。所见者在前而背乃背之,是所不见也。止于所不见,则无欲以乱其心,而止乃安。「不获其身」,不见其身也,谓忘我也。无我则止矣,不能无我,无可止之道。「行其庭,不见其人。」庭除之间至近也,在背则虽至近不见,谓不交于物也。外物不接,内欲不萌,如是而止,乃得止之道,于止爲「无咎」也。
7.明道先生曰:若不能存养,只是说话。
8.圣贤千言万语,只是欲人将已放之心,约之使反复入身来,自能寻向上去,下学而上达也。
9.李吁问:「每常遇事,即能知操存之意,无事时如何存养得熟?」曰:「古之人,耳之于乐,目之于礼,左右起居,盘盂几杖,有铭有戒,动息皆有所养。今皆废此,独有义理之养心耳。但存此涵养意,久则自熟矣。『敬以直内』,是涵养意。」
10.吕与叔尝言患思虑多,不能驱除。曰:「此正如破屋中御寇,东面一人来未逐得,西面又一人至矣,左右前后,驱逐不暇。盖其四面空疏,盗固易入,无缘作得主定。又如虚器入水,水自然入。若以一器实之以水,置之水中,水何能入来?盖中有主则实,实则外患不能入,自然无事。」
11.邢和叔言:「吾曹常须爱养精力,精力稍不足则倦,所临事皆勉强而无诚意。」「接宾客语言尚可见,况临大事乎!」
12.明道先生曰:学者全体此心。学虽未尽,若事物之来,不可不应。但随分限应之,虽不中,不远矣。
13.「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此是彻上彻下语,圣人元无二语。
14.伊川先生曰:学者须敬守此心,不可急迫。当栽培深厚,涵泳于其间,然后可以自得。但急迫求之,只是私心,终不足以达道。
15.明道先生曰:「思无邪」,「毋不敬」,只此二句,循而行之,安得有差?有差者皆由不敬不正也。
16.今学者敬而不自得,又不安者,只是心生,亦是太以敬来做事得重。此「恭而无礼则劳」也。恭者,私爲恭之恭也。礼者,非体之礼,是自然底道理也。只恭而不爲自然底道理,故不自在也。须是「恭而安」。今容貌必端,言语必正者,非是道独善其身,要人道如何,只是天理合如此。本无私意,只是个循理而已。
17.今志于义理而心不安乐者,何也?此则正是剩一个「助之长」。虽则心「操之则存,舍之则亡」,然而持之太甚,便是「必有事焉而正之」也。亦须且凭去。如此者只是德孤,「德不孤,必有邻」。到德盛后,自无窒碍,左右逢其原也。
18.敬而无失,便是「喜怒哀乐未发谓之中」。敬不可谓中,但敬而无失,即所以中也。
19.司马子微尝作《坐忘论》,是所谓「坐驰」也。
20.伯淳昔在长安仓中间坐,见长廊柱,以意数之已,尚不疑。再数之,不合。不免令人一一声言数之,乃与初数者无差。则知越着心把捉,越不定。
21.人心作主不定,正如一个翻车,流转动摇,无须臾停。所感万端,若不做一个主,怎生奈何!张天祺昔尝言自约数年,自上着牀,便不得思量事。不思量事后,须强把他这心来制缚。亦须寄寓在一个形象,皆非自然。君实自谓吾得术矣,只管念个「中」字,此又爲「中」所繫缚。且「中」亦何形象?有人胸中常若有两人焉,欲爲善,如有恶以爲之间;欲爲不善,又若有羞恶之心者。本无二人,此正交战之验也。持其志使气不能乱,此大可验。要之,圣贤必不害心疾。
22.明道先生曰:某写字时甚敬,非是要字好,只此是学。
23.伊川先生曰:圣人不记事,所以常记得。今人忘事,以其记事。不能记事,处事不精,皆出于养之不完固。
24.明道先生在澶州日,修桥少一长梁,曾博求于民间。后因出入,见林木之佳者,必起计度之心。因语以戒学者,心不可有一事。
25.伊川先生曰:入道莫如敬,未有能致知而不在敬者。今人主心不定,视心如寇贼而不可制。不是事累心,乃是心累事。当知天下无一物是合少得者,不可恶也。
26.人只有一个天理,却不能存得,更做甚人也!
27.人多思虑,不能自宁,只是做他心主不定。要作得心主定,惟是止于事,「爲人君止于仁」之类。如舜之诛四凶,四凶他作恶,舜从而诛之,舜何与焉?人不止于事,只是揽他事,不能使物各付物。物各付物,则是役物。爲物所役,则是役于物。「有物必有则」,须是止于事。
28.不能动人,只是诚不至。于事厌倦,皆是无诚处。
29.静后见万物,自然皆有春意。
30.孔子言仁,只说:「出门如见大宾,使民如承大祭。」看其气象,更须「心广体胖」,「动容周旋」,中礼自然。惟慎独便是守之之法。
31.圣人「修己以敬,以安百姓」,「笃恭而天下平」。惟上下一于恭敬,则天地自位,万物自育,气无不和,四灵何有不至?此「体信达顺」之道。聪明睿智皆由是出。以此事天飨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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