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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论明清全真道伍柳派内丹学

大道家园 2019-12-17 20:47:58

刘红


生和死是困扰着人类心智的最古老的话题之一,也是最难解答、最让人迷惑的问题。无论是生产力低下的远古时代,抑或是科技飞速发展,物质文明高度发达的今天,人类都承受着生老病死等痛苦。生和死是不可调和的对立面,生命的结束是这种对立的彻底断裂。对死亡的畏惧,解脱生死等痛苦的需求,不可扼止地深潜于人的本性之中。一直以万物之灵长自居的人类,对外部世界的探索可谓成绩卓著,但是对人类自身的了解却近乎空白。不知“生所从来,死所去向”成了对人这种智慧、文明生物的最大嘲讽。


哲学、科学、宗教都不可回避地对生死之奥秘进行了探讨。哲学以其概念思辩对生死作出理性的审视,科学从物质方面对生死之谜进行破译,宗教以之对人类最深切的终极关怀也作出了自己的回答。佛教有“六道轮回”之说,“十二因缘”理论说明了众生“生生于老死,轮回周无穷”的原因,具体内容是“无明”缘“行”,“行”缘 “识”,“识”缘“名色”,“名色”缘“六入”,“六入”缘“触”,“触”缘“受”,“受”缘“爱”,“爱”缘“取”,“取”缘“有”,“有”缘“生”,“生”缘“老死”。十二因缘是生命过程的总结,也是众生痛苦的因由。在这条因果链条上,众生痛苦的总根源是“无明”。佛法教人修行,就是要破除无明,恢复清静的自性,跳出六道轮回,超脱生死,证得佛果。


“佛倡无生,道求不死”。道教是植根于中国传统文化的宗教,欣赏现实的人生,对生命现象有不同的解释。道教是极其重生的,追求肉体的长生不老,渴望通过服气炼形、服食外丹、心斋坐忘最后通过巧妙的“形神转化”的手段将形体转化为先天一炁,进而以这种方式实现长生久视——这就是道家的长生观。肉体的不朽不只是人类一个美丽的愿望,在道家的修炼家手里,变成触手可及的理想。


宋元明清以来的道教内丹学在生命观上继承道教传统,并且辩证吸收了佛教“明心见性”和“寂灭涅槃”理论,肯定自性(元神)的统率作用,将追求精神的永恒与先天一炁的长生并列,从而彻底融摄了佛教。内丹学依据的道性说十分接近佛教的佛性说,认为道性与众生性本来无二致,清净空虚,并无对待和差别。内丹修炼就是要通过特殊的人体修炼方式扫除人心的蔽障,恢复丧失的道性,它是人类超越生命、找寻自我的特殊表达方式。


内丹,是相对于外丹而言的。朱熹《周易参同契考异》中说:“以神运精气,结而成丹。”内丹是在人体内以精气神为药物,经过修炼转化后的结合物。因其可成金刚不坏之躯,亦称“金丹”。又因经“七返九还”后复归“道之初”,故又叫“还丹”。内丹家以人体内的基本元素精杰神为药物,结成内丹,修得纯阳之躯,提炼出包括物质和精神双重性质的阳神,阳神散与虚空同在,归于无限,证成永恒,永出六道轮回。


内丹家张扬了道教传统精神“我命在我不在天”,与“有生必有死”的自然规律进行着艰苦卓绝的斗争。在这探索人类自身奥秘的实践中,一代代的内丹学家们以人体为实验室,“逆”天而行,以“宇宙在乎手,万物化乎身”的自信和豪情,亲身体证“人身小天地”与“宇宙大天地”同一本体,同一生成程序,同一运转规律,探清生命运动的变化规律,找到一条“与道合真”、炼丹成仙、超出生死之路,将有限的生命空间拓展为无限的精神世界,实现了对局限人生的超越


人之为人,就必然具有超越的精神。宗教的超越目标是最幽远、最深沉、也是最神圣的。我们对道教内丹学炼丹成仙的人体生命目标的实现已经有了大量实体例证,对其进行理论探索是迫在眉睫的任务。为什么道学的核心内丹可以创造超越当前科学认识的奇迹?这个问题很重要。所以我们要关注千百年来内丹家们追求仙人梦想的艰苦历程,希冀他们追求真理的百折不挠的精神,启示我们对自身多一点反省,对人生多一些思索。本文所涉及的全真道伍柳派是内丹流派中的一个分支,也是内丹探索工程中的一朵浪花。尽管微小,毕竟存在过。





第一章 伍柳派内丹学的思想渊源与理论基础


一、伍守阳、柳华阳生平及其师承


伍守阳,明代道士,号冲虚子,生于明神宗万历元年(1573),世居南昌辟邪里,幼时家贫,持身高洁。“长而薄荣利,笃好道德、性命之言”。(《天仙正理直论增注)十三岁时初生学道之异志,念念寻真求出世,遇全真龙门传人曹还阳,亲传内外丹法。后又师事李泥丸,得虎皮张真人所传内丹秘诀,成为龙门派第八代传人。复于天台遇赵复阳而得丹诀,于王屋山遇王常月而得龙门戒法之传,为龙门派第八代律师。七十岁时,隐迹仙去,直到清朝又出世而度柳华阳。


伍守阳学贯儒释道三教,由儒悟道,因道证果。他遍考仙圣之书,认为世间伪道太多,应当著书醒世。故著《天仙正理直论》、《仙佛合宗语录》、《丹道九篇》、《金丹要诀》,以期辟邪说、正人心。伍守阳不构门户,融合南北两宗内炼丹理,渗入参禅功夫,强调仙佛合宗,主张神形并重、性命双修。


柳华阳,洪都(南昌)之乡人。幼时好学,聪慧颖悟,受三教风气熏陶,.很早就对佛教产生了强烈的兴趣,常怀方外之想,在皖水双莲寺落发出家,“凡三教之师,靡不参究。”(《慧命经·自序》)半年后遇伍冲虚,得授秘旨,豁然通悟,方知慧命之道。又于匡庐遇壶灵老师,授其修炼奥窍。师嘱其曰:佛教双修,今已断灭,子当续其命脉,以度有缘。”柳华阳遂将师传及自身修炼实践与佛道经典相互印证,撰集《慧命经》、《金仙证论》, 指出佛教修行的不足,对伍守阳丹法进行了系统化整理和发展, “开古佛之秘密,泄师祖之元机”《慧命经·自序》,以接引后学。伍守阳、柳华阳二人倡三教圆融之丹功,力主仙佛合宗,倡性命兼修,对后世丹学影响甚大,世称伍柳派。



  1. 伍柳派内丹学思想渊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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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内丹修炼之道渊源于伏羲黄帝时的内炼功法,是从原始的吐纳、导引、行气、服气、胎息中演化、发展而来。汉末魏伯阳《周易参同契》是第一部系统论述丹法秘诀的著作,对内丹、外丹皆有论述,其内炼是按照天地间阴阳消长的道理来运炼人体生命的基本要素精气,以此养性、延命。《参同契》性命兼修并较重性功,指出修炼入手之处首先“内以养己、安静虚无、原本隐明、内照形躯”。并对内炼时的心理、生理反应作了描述。同时,提供了以《易》象为标识的“火候”一系统,为内丹学莫定了理论框架的名词术语,并以周易象数学的卦义作符号,将日月运行的规律同人体真炁运行的规律统一起来,开创了内丹理论的先河,被后世尊为“万古丹经王”。魏伯阳之后,内丹术隐而不露,只在民间秘秘流传。

    一直到南北朝后期,佛教天台宗二祖慧思兼修道教长生术,在《立誓愿文》中言:藉外丹力修内丹,欲安众生先自安,使“内丹”一词见于史籍。隋唐时,外丹黄白术的弊端逐渐败露,开始衰落。与此同时,《周易参同契》在社会上公开传布,促进了内丹学的发展。受道教潮流的影响,高道司马承祯将禅宗的止观、禅定法融入内丹学,大大深化了内丹理论。唐末五代,随着外丹的迅速败落,内丹学兴盛起来,出现了一批著名内丹家,钟离权、麻衣道者、吕洞宾陈抟、施肩吾、谭峭等。钟吕丹法性命双修,形神并炼,从炼己入手,以先天元精元炁为药,次第修炼,对后世影响很大。高道陈抟继承隐仙派一脉金丹炼养术,创《无极图》,首次总结出内丹修炼“炼精化炁、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基本步骤。此图自下而上逆而行之,莫定了“顺则生人,逆则成仙”的还丹原理。内丹功法中的炼精化气、炼气化神、炼神还虚的基本步骤亦反映在图中,为宋代内丹术的迅速发展,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宋代以后,内丹学在发展中产生出许多流派。清修派丹法南宗开山祖师张伯端,著《悟真篇》,在性命双修的前提下较重命功,其丹法先修命后修性,认为“命之不存,性将焉附?”并吸取佛教禅语以为修性内容。张伯端以“有为”的命功修炼为根基,进行“无为”的性功修炼,参究禅宗,了彻性源。正如他说的“先以修命之术顺其所欲,渐次导之于道”。

    清修派丹法北宗创始人为金代全真长祖王重阳,他先后传徒马丹阳、谭处端、刘处玄、郑处机、王处一、郝大通、孙不二七人,全真七子分别开创了全真七派,以邱处机的龙门派最盛。北宗虽宗承钟吕,却极力融禅学与内丹,具有“禅为外、丹为内”的特征,在修炼次第上与南宗相反,注重心性修炼。强调先修性、后修命,从除情去欲、明心见性入手,再按命功次第方法炼化精炁神,修炼不生不灭、本空本净的真性以了生死。北宗主张儒释道三教圆融,大量融摄儒佛二教之说,并把三教同源一致之点归结于心性,对南宗内丹功夫有所继承和发展。

    内丹学到了元代,更为盛行,内丹学家们对内丹心性论展开了空前的讨论,出现了陈致虚、李道纯、牧常晃等一批心性论大师,使道教内丹心性理论得以很大发展。但是,内丹学毕竟是以道教传统为本位的,炼心并不能取代玉液金液的炼形功夫,怎样平衡内丹学修性与修命功法的关系,便成了明清全真道的历史任务。

    明清时,道教渐趋隐晦,皇室较为恩笼以符篆、斋醮为业的正一派,以丹鼎炼养为要的全真道倍受冷落,分成若干个小支派自谋发展,教义学说在逐渐发展。全真龙门派是内丹术的主要传播人,他们主要沿袭唐宋以来的内丹理论,难以从根本上或主干上为内丹学理论注入发展的活力,但在具体的内丹功法实践上却倾尽了全力。他们吸收南宗理论,打破本派秘传传统,讨论内丹修命功法中的细节问题,讨论炼身与炼心,性功和命功的内在联系,使丹功具体操作过程得到深化和发展,内丹体系日益完善,功法逐渐定型,功理达到了成熟的高峰。在这方面最令人瞩目的当属龙门伍柳内丹派。

  2. 伍柳派内丹学理论基础

    明清前,一道教中对“道”的性质和功用已多有讨论,“道”之观念已在佛教界和道教界中达成共识。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伍柳二人未过多地对“道”论本身进行全面深入的阐发。他们与传统道教一样,承认“道”是化生万物并支撑万物存在的根本,是宇宙间一切事物存在必须遵循的准则,并认为道既是天地万物的本源,也是人所以生死的原由,“夫所谓道者,是人所以得生之理,而所以养生致死之由。”(《天仙正理直论增注·道原浅说篇》)修道的人“是即此得生之理,保而还初,使之长其生而不死之法”(同上)。伍柳派关注的依然是了生脱死的永久话题,但在他们的时代,探讨的任务已不是道的本体问题,而是人如何才能应道、顺道、合道、返道

    伍柳派内丹说主体思想是全真道内丹传统之学,其认识人自身的基本思路,是以“人身一小天地”的天人合一论为基点,类比宇宙演化过程建立其人体生命哲学。伍柳派认为人身与天地同一本源,同一构造,同一生成程序,同一运转规律,人体小天地与宇宙大天地各个方面都有对应、协同的关系,据此探清人类生命发生的本原与程序,便可找到炼丹成仙、超出生死之道。

    为此,伍柳派继承全真内丹学性命双修学说,为生命的超越制定了两个方案:一、众生成仙的根据叫道性,人人皆有成仙的道性。道性与众生性是一致的,“道”具有无为、清静的性质,众生性原本亦如此,具有虚极妙灵的内在本性,唯被妄惑烦恼覆障而不显。道在人身的表现是神明,即人心中“一点灵明”,所以道性即人性,修道即修心,须作除情去欲、对境无心的功夫,扫除蔽障,使已渐丧失的生命根本之原来状态得到恢复。二、按照“道(或太极)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程序,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性,以求逆“道”生人之程序而行,补全人在顺生过程中所渐失的生命物质(精炁神),从阴阳之气返回到元炁,进而逐步返归于人所从来之处,回到“道”的不灭(长生)之境。伍柳派的“修性”功夫和“炼命”功夫就是对这两点方案的具体实施。

    第二章 伍柳派内丹学之修性功


  1. 伍柳派以前对“性”、“命”的理解

    “性”、“命”是人的两种构成要素,也是道教内丹派修炼的核心内容。邱处机的《大丹直指》说:“金丹之理,在一性命而已。”所谓性命,含有形神的意义。《重阳授丹阳二十四诀》说:“性者是元神,命者是元气”。李道纯在《中和集》中进一步指出:“夫性者,先天至神,一灵谓也”。“命者,先天至精,一气之谓也”。他以“先天神”来界定“性”,以“先天精”与“先天气”来界定“命”。有关“性”和“命”的关系,丹经中多有涉及。钟吕丹法主张性命不相离,“性无命则无依倚,命无性则不冲融,亦不能固密,二物混融,一真玉莹,性也、命也,俱强名尔。”(《纯阳帝君神化妙道记》)吕洞宾在《敲艾歌》中阐明了“性命双修”的道理:“只修性,不修命,此是修行第一病,只修祖性不修丹,万劫阴灵难入圣。”指出修性不修命,只得阴神难入圣境。又言修命不修性,“恰如鉴容无宝镜”。

    金丹道南北二宗皆承继了钟吕“性命双修”思想,在修炼次第上有所不同。以张伯端为首的南宗主张先修命后修性,“命之不存,性将焉附?”认为修丹需先补足人体亏损的精气神,循序渐近,再行修性的了手功夫。

    北宗全真道亦强调性命不可分割,“炼丹之要性命两字,离了性命便是旁门。各执一边谓之偏枯。”(李道纯《中和集》)“形无命不立,命无性不存。其名虽二,其理一也。”又说:“性无命不处,命无性无本,性命一圆融,自然隐乎此。”命是性的载体,性是命的根本所在,性命的区别是修炼结束前的二分状态,一旦证到虚空粉碎,性命即混融合,性即是命,命即是性。《金丹大要》说:“盖道之精微,莫如性命。性命之修炼,莫如归一。”

    后期全真道有时还用“有”、“无”来阐释性命之间的关系。“生”被称为“真无”,“命”被称为“妙有”,性命合一即“真无”、“妙有”融而为一。“有与无,性与命,同出而异名。同谓之玄,玄之又玄,有无交入,性命双全也。”(《道德公元》)

    在性命双修的前提下,全真道主张先修性后修命,以“明心见性”为首,由性修命。丘处机《长春祖师语录》说:“吾宗惟贵见性,而水火配合(指炼气命术)其次也。”《晋真人语录》又说:“人之修行,先须识取性命宗祖,然后真以保命修行。”这是以修心为主的清静丹法。

    禅宗受全真道心性论影响,有时甚至将性称为“大丹”、“金丹”,“是知大丹者,真性之谓也”。(《全真集玄秘要》)认为只有了达真性才能无去无来,与虚空合体。基于道教的传统,全真道指出:性体虽通神体、虚灵而神秘无方,但仅仅明心见性并不能使性体与虚空合二为一,必须使性与命相合,性命兼顾,才能形神俱妙,与虚空合一。所以全真道亦注重了命与了性的双重证悟,由了命而进一步了性,了性与了命之间互相推进,直至达到性命双全、混融一体的境界。

  2. 伍柳派对“性”“命”的认识

    1、“性命双修”的思想

    伍柳派是宗承全真道龙门派之正脉,又兼收南宗修命思想,对前人的思想进行了完善和弘扬。其融儒佛道为一炉,倡仙佛合宗,性命兼修,而尤重心性,从明心见性入手,再修存神固气之命功,使性命双修的理论体系臻于完善。

    伍柳派继承了全真道对性命的定义,认为“命者炁也,性者神也”。(《金仙证论》)这里的“炁”、“神”即是元气、元神。“炁者,先天炁,即肾中真阳之精也。”(《天仙正理直论增注》)先天气为了与后天气区别,写成“炁”,“炁”是“长生之本,有命之蒂也。”(同上)人得此“炁”以生,修此“炁”得以长生,所以伍柳派强调此“炁”在丹功修炼中的重要性。隐仙派陈希夷(陈抟)也曾说:“留得阳精,得以长生”,此称为修命。伍守阳说:“神者,元神,即元性,为炼金丹之主人。”(同上)又说:“一灵以动而用则曰元神,在静时则曰元性。”(《仙佛合宗语录》)在伍守阳这里,元神和元性是同一概念,但又似乎有不同的功用,虽曰二用,又不离一体,元性和元神是对这个“体”的两种不同侧面的描述。

    伍守阳以“神”来规定“性”不是偶然的,其中有融合禅宗和理学的痕迹。因为“神”是传统道教沿用的概念,“性”则是经禅宗启用而新出现的本体概念。“神”在修丹中的功用很大,驭炁之神能显示神通:修行人以神驭炁,以神入炁穴,神炁不相妨碍,称之为内神通;以神大定,纯阳而出定,变化无穷,称之为外神通。所以“神”也是修长生的根本,是以炁定长生的基础,只有修驭炁之神,方可得道。

    对于性、命的关系,伍守阳说:“要知长生之本为先天精炁,当知非容易可得者,必由神驭之,而得长住长生,则此长生之果,唯是神长住之所受用者,故说受长生之果是神。神为修长生主者,言若不以元神主乎炁,便不得真长生之元炁。《经》云:`神行则气行,神往则气住,我故说修长生之主是神。然神非得炁定基,而长凝神入于炁穴,则神随空亡,而无所长住,而不能长生。必得真炁为不死,而后神随之以不死。”(同上)他认为双修之理,少一不得。少神则炁无主宰不定,少炁则神堕顽空不灵。一言以概之:“仙道以元神,元炁二者双修而成,故说性命双修为宜。”(同上)

    伍守阳力斥单修性或单修命的流弊,认为古圣群书之作,有的详神略气,后世的人不明乎炁,只妄言后天呼吸之事,所以不能全悟完修而成道;有的详气略神,后世之人不知所主者在神,只妄猜修命不修性,所以也不能全悟完修而成道。柳华阳师从伍守阳。对伍守阳的性命观进行了详细的阐释。他认为人之享受,无非性命而已,另外没有什么东西。人如果想成道,必须先保守性命,“不识性命,大道无所在”(《慧命经·禅机论第十二》)。又言一:“命者乃是收视返听凝神聚炁之法,岂有他术哉?古圣有言曰命由性修,性由命立,命者炁也,性者神也。炁则本不离神,神则有时离炁。……黄帝云存心补内,真炁自然冲和不死,故性命二者不可须臾相离也。离则属矜孤偏矣(《金仙证论》)

    命是依性为主人来修的,性则依傍命而立的。性命二者不相离,离则失于偏颇。“执性乏命,不识动静,往往到头虚老”。“命动而外耗,耗尽呜呼,性何居哉?道何存哉?(同一上)受道教唯心一元论的影响,柳华阳认为性命二者不仅互相依存,而且有主有从。因其内丹学植根于道教传统,“命”虽较“性”更为根本,却不能因此取代“性”的作用。一方面,执性不知命定,慧命虽发动,不知修炼,则漏尽耗散无以成道。另外,“性”还必须依“命”才能彰显:性命虽不相离,但这时恰是性命二分的状态。而在父母未生此身之前,性命二物相融合而为一,融融郁郁,一团太和天理,待到炁足、胎圆、形动、胞裂,“犹如高山失足, 㘞地一声,而性命到此则为二矣。自此以往,性不能见命,命不能见性,少而壮,壮而老,老而鸣呼。”(同上)柳华阳认为修炼就是要重造性命,将神炁入于慧命之窍内,合而为一,作为炼丹的真种子。

    柳华阳还用阴阳来描述神炁:炁属阳,神属阴。阴得此阳,故成阳神阳神,众人有所见也,亦得取物。阴神者,众人无所见也,无能取物矣!(《金仙证论》)道教史中一直流行着阴神、阳神之分,谓“性静为阴、命动为阳。”(《玄宗直指万法同归》)宋以后,金丹南北宗合流,受南宗思想影响,全真道不废命功,认为内丹修炼中性功炼心固然很重要,但是炼心功夫不能包容内丹修炼的全部内容,证性只能出阴神入阴界,不能出阳神入圣域。柳华阳继承了这种说法,认为“性即属阴,所谓阴身。”(《慧命经》)并以此批评禅门修行功夫:世尊教人修道先修慧命,若不修慧命之纯阳,起手单修,心中阴神,安有不遭《楞严经》阴魔之类乎?如今禅门修性而不修命,往往颠倒,……既无立命之基,安有性道可成之理乎?(《慧命经》)柳华阳以阴神、阳神释性命,认为“若不修性,不知慧命,只有五通,漏尽不得成矢。”(同上)“五通”即天眼通、天耳通、他心通、宿命通、神境通,性命双修出得阳神方得六通(多一个漏尽通),证得大道。这种观点代表了全真道的主流,以为形神俱妙方能获得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解脱。另外,也有少数全真道人如牧常晃,则以全真性命双修的修炼原则为基点,认为禅宗的明心见性亦是性命双修,是上根大器以性功统命功,并认为禅宗的明心见性所见之性乃是不在阴阳之中,超越了阴阳、动静等的终极实体。

    阴神、阳神之辨涉及佛道之争,柳华阳虽一禅僧身份,却是站在了道教的立场解释性命,修习内丹,可见内丹学的影响深入佛教

    2、伍柳派“炼己”说

    伍守阳、柳华阳皆以修性为下手功夫,“金丹之道得药为上,然必明心见性为主,方为最上。……若不炼性而徒求金丹大药终是渗漏无成。”(《仙佛合宗语录》)伍守阳还强调内丹修炼“始终皆炼本性而成真”,将能否“全真性”作为“仙”与“非仙”的唯一标准。修性其要乃在于使主观意识之“心”清静无为,他们认为“心”乃是“性”所栖居之处。心静则性安,心动则性燥,欲得心静性安,则须摒弃各种情欲思虑。炼性又称之为“炼己”,“己”即是“我心中之念耳”(《金仙证论》),“己”是心中的妄念,“己”又是人类“本来之虚灵,动者为意,静者为性,妙用则为神也。”(同上)由于虚灵的动静妙用,滋生出意、性与神,这四者都是心中之一灵性。柳华阳说,其灵机动无极,出入无时,生灭不歇。

    有时出外令眼耳鼻舌身意六根耽入于色声香味触法之场而不知返;有时自起一色声香味触法之境,牵连六根而劳苦其形。凡夫心性刚强难调,劣性难驯,只要一息尚存,其心便如猿马攀缘奔腾,念念不止。所以必须炼己,擒住心猿意马的缰绳,淡化、净化、纯化人的意念,重新回到人的虚灵状态。柳华阳强调了炼己在命功过程中的重要性,“若不炼己还虚,则临时熟境难忘,神驰炁散,安能夺得造化之机,还我神室,而为金丹生发之本耶?((金仙证论》)如果不炼己,复归本来之性体,则采药、炼药的时候,有纷飞之念,神不宰炁则炁散,无炁则无炼丹之本。可见,“炼己”是修炼命功的必要前提。

    炼己者,是成始成终之真我。真我,是己之本来面目,也即元神本性的别号。那么如何恢复本来面目呢?由于人的根器、察赋的不同,炼己的具体方法是不同的。柳华阳运用道教的顿渐观念,将其分为两种炼法:

    其一,是智者上根之炼法,属于顿法。其原则是炼己者以虚灵为要,随时随处须常常“寂淡、直捷、纯一不二,以静而浑,以虚而灵,常飘飘乎,随处随缘而安止,不究其所住,不求其未至,不喜其现在, 醒醒寂寂,寂寂醒醒,形体者不拘不滞,虚灵者不有不无,不生他疑,了彻一心,直入于无为之化境。”(同上)此谓上根大器者不存有无之念,不著形迹,人相我相众生相寿者相俱忘,无了过去心,不萌未来心,现在心不存,直接了彻心源,复归无极之初。这是顿法的“还虚”功夫。伍守阳也说:还虚也者,复归无极之初,以完本来之性体也。”顿证最上一乘,又何必修炼己之渐法也哉?”(《仙佛合宗语录》)顿法最为简要便利,唯以一“无”字为诀,以心传心,但因其需要很好的悟性,宜修此法的上根利器者极少。

    其二,对中下根器者,渐法而炼己。柳华阳说修道本无中下之分,因修道人根器不同,对治的方法才有不同。上根大器的人毕竟是少数,而中下根未炼己之人总被后天之识神所权,平日里杀心、盗心、淫心、妄心、贪心、善心、恶心、欺心变幻不定,身中炁机动生时放任自流不知修炼,耗散精炁而不觉悟。等到想炼精时精不能住,想炼炁时无炁之发生。“能到虚无,方可炼丹,如不到虚无,丹则不成也。”(同上)所以必须循序渐近、由浅而深地炼己,去除习染之念,断绝习染之事,常常执起正念,遇魔不乱,在苦行中磨炼心地,以期“豁然通悟”。伍柳二人将炼己的内容具体归结为以下几个方面:

    第一,“苦行其当行之事曰炼”(《天仙正理直论增注》),凡证道所当行之事,不因事易而生轻忽心,不因事难而生厌畏心,必当勤苦心力,持之以恒,`方可成金丹、神丹。

    第二,“熟行其当行之事曰炼”(同上),指对采取、烹炼、周天、炼精、炼炁之事,功夫纯熟不间断,必须时时日日密密行之。

    第三,“绝禁其不当为之事亦曰炼”(同上),指在炼精炼炁时,扫除障道的不当为之思虑,纯心修炼。

    第四,“精进励志而求其必成亦曰炼”(同上),道成于志坚,必须精进不懈怠,励志不虚谈,才可炼精行长生之路,炼炁化神行神通之路。

    第五,“割绝贪爱而不留余爱曰炼”(同上),将一切贪爱、富贵名利等割舍尽绝,万缘不挂,即使有一件事挂心,也不会入道。所以必须割之又割,绝之又绝,将事物与念头都割绝尽,才叫真炼。

    第六,“禁止旧习而全不染习曰炼”(同上),旧习指世间一切事之已学者,已知者,已能者,已行者,须禁止阻塞道气之习气,不许丝豪染污道心。

    第七,“断欲离爱,不起邪见,逢大魔而不乱者曰炼”(《金仙证论》),指对妻子、富贵等事断而不留,偶见奇异、或见光、或见光中现神物、或平日所未见者,应提起正念,遇诸魔来扰,不妄生惧乱之心。

    第八,“苦行勤求,励志久而不退者曰炼”(同上),谓修行人当立真志求师,天地之间,妻儿、富贵有定分,大道则可以苦志而得,非生来有分,有志者事竟成。

    第九,“虚心利人,不执文字,恭迎而哀恳者曰炼”(同上),学道应虚心恳切,执弟子礼,行弟子事,不能以己之假学问障碍他人之真学问。

    第十,“眼虽见色而内不受纳者曰炼,耳虽闻声,而内不受音者曰炼,神虽感交而内不起思者曰炼”(同上),即断绝眼耳鼻舌身意六根对外境的贪著,保持内心的如如不动。

    第十一,“见物内醒而不迷者曰炼”(同上),指见物心速起,不被外物所累、外境所牵。

    概而言之,伍柳二人的渐法炼己是要在平常日用中降伏己之妄念,使性真纯静,打破平常境界,不为物炫,不被缘牵。并对障道的魔障持不赌不闻之本体,有不睹不闻之实效。他们还特别强调精勤炼己在修道中的重要性,“炼己者在于勤,若不勤则道遥也”。(《金仙证论》)

    3、柳华阳“九层炼心”说

    柳华阳除继承伍守阳炼心说,还融合了内丹西派李涵虚之炼心学说,将炼心析为九层。

    一、初层炼心。这一步是炼未纯之心 由于不觉悟和贪欲,人心多妄想和游思,给打坐修道入静带来了巨大的障碍。他引入佛家的止观方法,“止”就是将目光回收,“观”就是将真意集中在下丹田,两目神光内收,内照下丹田。呼吸开合都在下丹田规矩之间。久而久之,一线心光与一缕真气相接,浑然安闲。这便是炼心养炁的初步工夫。

    二、炼入定之心一线心光与一缕真气相接时,如果定心坚固,身中自然会出现玄窍。但由于人总被识神所牵,心炁相离,不能见本来面目。这时应“心息相依”,泯去知觉。当心在炁中,炁包心外,打成一片时,为炼心合炁的境界。

    三、炼未复之心。心炁合一氤氤氲氲的时候,“一阳来复”,人体内玄关一窍出现。这时候精炁神都在先天,鸿檬初判,不分真精、真气、真神。若能一心不动,当下便可采药运炼。但由于炼己不够纯熟,遇境界心念稍动,精气神便落于后天。对付的方法是在玄关秘窍出现时,坚心柔息,引气过三关(尾间、夹脊、玉枕)上升入于大脑泥丸之中,

    是炼心追炁的功夫。

    四、炼退藏之心。真炁在泥丸宫内,如果有识神牵引,则炁寒而凝,不能继续在体内流动。此时须息心主静,与炁交融,然后舌抵上腾,搭成鹊桥,真炁从上腾落下,注入心房,黄庭、元海,最后返回下丹田,等待玄关再次出现。这是炼心得炁的功夫。

    五、炼筑基之心。真炁入泥丸归炁穴,开出一条河车之路。如果勤炼,百日则基成。但是人常有懈怠心、贪欲心、功夫不勤,使丹基难固。方法是逐日抽添,取坎填离,积累精炁。这是炼心累气的功夫。

    六、炼了性之心。体内真炁在河车运转,心液下降,肾气上升,是为“坎离相交”。为防用心不专,难尽性了事,须在金水初动时,将真炁从丹田下导至涌泉穴,然后立即收回,合于尾闾。再引炁依督脉上行,至于天谷,沿任脉而下,灌注于黄庭。如此朝灌不止,则心地清凉,自然遇物不迁,灵剑在手。孟子所谓尽其心者知其性,仙家所说的阴丹、内丹,说的都是炼心明性的功夫。

    七、炼已明之性.前面金水河车之炼,仙家称为内炼。此外尚有外炼功夫,以外合内,真心方可聚而不散。即以有入无,以实入虚,死心不动,待先天一炁从虚无中来,两次出现白光。一丝真炁从炁穴中来,谓“虎向水冲生”,“一点玄光”落于丹田,谓“龙从火里出”。龙虎会合,性情交感,`犹如一场激战。稍倾阳光三现,全身真炁如潮水、雾烟、云

    霜、雪花,百窍顿开,此时以意导之,过三关,上泥丸,全身穴窍皆开。这是以先天炁制后天气,性命合而为一。其心常明,如如不动。这是炼心定性出现神通的功夫。

    八、炼已伏之心。前面几层炼心之后,心已大定,但还要继续温养,使尽化为神,神能游于身外。否则心虽定却不灵动。须长时间锻炼,方使灵心日见。神灵则动,动则变,变则化,所以有出神入化而不为物情所迷。这是炼心成神的功夫。

    九、炼已灵之心。经过前面的温养,神游身外,随心所欲,无所不至,但如果此心不归虚空,则不能包含万有,所以再加一层炼虚功夫。炼虚在于心胸浩荡,不着相、不着有,悟得天地之间“是我非我,是空不空”。世界有坏,唯虚实不坏。乾坤有挂碍,只有虚空无挂碍。这就是神满虚空,法周沙界。至此,心归虚空是炼心终了。

    4、伍柳派戒律思想

    龙门派第七代律师王常月是龙门派的“中兴之臣”,在性命关系的问题上,认为命在性中,只要了性则不愁命不立。关于“修性”的手段,他仔细分析了多年来道教内部的优点,突出强调功德方面的实践,把精严戒行放在首位,认为“戒是全真第一关(《初真戒律·行持》),力倡明心见性。伍守阳是王常月的受戒弟子,他的修炼心性的学说体系,亦与龙门派的戒律相结合。伍守阳十分重视“戒”的行持,认为“戒”是道之根本、

    法之津梁,“不持戒,则智慧不通”。(《仙佛合宗语录》)持戒乃是修心炼性、得道成仙的重要法门,由戒入道,故谓之门”。(同上)他又引葛仙翁的话“学道念念持斋,心心不退,归心于寂,直至道场”。(同上)伍守阳认为戒律功用甚大,持戒可以约制修道人的思想言行,使“戒根牢固”,“戒约烦恼”,“隔绝魔心”,“洗心不受垢,自无诸秽”(同上),保持道心的清静。戒律的内容很多,有三戒、五戒、八戒、十戒、老君二十戒等,.伍守阳尤其强调“戒杀生戒饮酒戒食肉戒淫戒言语戒贪戒嗔戒怒”(同上)

    传统道教重戒律是为使道人有所禁戒而不为恶行,精进为善,积功累德,以求正果。伍守阳在此基础上,大量吸取佛教六道轮回理论和因果报应论,认为道戒同于佛教戒律,并仔细分析了持戒的具体条目。例如,对于“不杀生、不食肉”一戒,他告诫人切勿怀杀想之念,因为一切众生贪生惧死,我命即他命,想念其被杀时惊怖,亦不能因口腹之欲杀戮食物。他又引《楞严经》语说明不食肉的原因,

    “佛告大慧,有无量因缘不应食肉。我今略说,一切众生从来展转因缘,常为六亲,以亲想故,不应食肉,令修行者慈心不杀,故不应食肉,以杀生者见形起识深味著,故不应食肉,彼食肉者,诸天所弃。”并说“酒为乱性之浆,肉为断命之物。”尽管伍守阳以佛教经论解释道教戒律,使之在形式上和佛教戒律很相似,事实上道教和佛教持戒的目的是不尽相同的。道教戒律一般是假借天神之名所作的劝诫、警告、文告,用来规范人心,约制行为,修善理身以求登仙,而佛教戒律是为断灭烦恼,由戒生定,因定生慧,通过修行戒定慧三无漏学,息灭贪嗔痴三毒,断惑证真。圆成佛道。

    伍守阳继承王常月戒律思想主要表现在强调其“持戒在心”的思想,认为人生命之沉沦与转化全在于人“心”的作用,“生生死死,只在你心”,“出出入入,只在尔念”(《碧苑坛经》),由妄情产生的“爱缘”是“无始劫前的至念生下的孽根”,是“诸魔之祖,万害之根”(同上)。所以“戒者,唯戒于心,不起他念。”(《仙佛合宗语录》)伍守阳主“戒在心”、“去声色以清静为娱”、“屏滋味以恬淡为德”(同上),去除修道人六根对六境的贪奢,培养慈悲心、清静心,以“戒”为手段降伏心意,“归心于寂”,以达至真。伍守阳戒律思想以心戒为要,从念头上起戒,是与他以明心见性为丹道修性功夫的思想一致的,并成为他修性功夫的一部分。

    伍守阳的戒律思想反映了绝对的禁欲主义,财色名食睡皆是违反天性的人欲,只有消散五情六欲,才可“脱人之壳,与天为徒”。并从内丹修炼的需要出发,将断欲绝爱作为明心见性、修炼内丹的基础。“离欲之行谓之清静梵行”。(同上)又从炼气的角度解释说:“心逐六尘外境而未即同定,则气亦随之驰外而不定俱住,六尘异趣矣。”(同上)所以修道者要“五味随时”,即咸酸甘淡油盐酱醋之属安其所遇,随有随无,不烦于搜索;要“调养口腹”,饮食不宜过,有过则有伤害;要“安静气体”,“凡真修行者其心先静而定其身”(同上)行住坐卧不为世务尘劳所累。

    事实上伍守阳的“戒”并未将出世与入世对立起来,而是要在尘世生涯中把握自己,不为外物所动、俗务所累,保持心性的清静。

    5、重视积善修德

    全真龙门派历来有积行、累德的传统,认为二者相辅相成,缺一不可。伍守阳承道教行善立仙基之旧说,又以佛教因果报应理论说明炼,心不能局限于精神意识的活动范围之内,还必须修心积功,在尘世中修炼,内外双修。伍守阳强调了行善积德道德实践活动在修丹中的重要性,他说“人造善业则有善报,造恶业则有恶报”(同上),善行多则生天生人,有道行则生于天王及仙官仙士。他又取佛教中言“人身难得,佛法难闻”之说,谓“世世生于人中方有进修根基。”他还认为以往生中平日行十善,虽无修行,死后生于人中是因为有善因之本。如果得六趣(天道、人道、阿修罗道、地狱道、恶鬼道、畜生道)中之人道,平日行十善又有修行功行便得初禅念住,如果今世为人后世亦生为人,虽不堕恶道,但此时若不行善,则复堕恶道。他还说不得道者前生无积修功行,今生才不遇圣师。而得道者在胎中已含信道之性,生而有诚心,必遇明师而得法

    伍守阳诚恳地说:“若能从今起念学道时,全具善心,力行善事,绝其从前间有不善者,则道之罕见者犹可望见也。”(《天仙正理直论增注》)伍守阳从因果论说明行善得人身方有学道之本,他力主道教的“承负说”,认为人生前所作的善事或恶事,使本人得到不同的报应,也会影响子孙后代的福殃。他说:“祖与父有大恶,孙与子未必肯为善,前人之恶报不尽必报及子孙。”这与佛教“善恶报应,祸福相承。身自当之,无谁代者。”(《无量寿经·浊世恶苦第三十五》)的思想是不同的,《地藏菩萨本愿经》也说:“生死世缘,果报自受。”善恶报应的主体始终是造业者本人。二者的区别在于因缘果报的承受者不尽相同。

    在伍守阳这里,行善是积功得法的必要条件,积德”还是得道证道的重要途径,“修德诚心向道者方为真同志”(《仙佛合宗语录》)。因为修炼内丹是一项特殊的人体工程,对修炼者自身的素质要求很高,所以内丹学界一直有“弟子寻师易,师寻弟子难”之说。伍守阳言道之师要寻弟子,须要求弟子及祖宗历代积德循道,这样有根基的人“灭却恶念,绝无恶事,归正精勤,才可谓同志(《天仙正理直论增注》)。若具全德坚志者,更是修仙修佛的根器。全德者“在世法中能全五伦之德,于道法中又能全五戒”(《天仙正理直论增注·道原浅说篇》),伍守阳用全德的定义将世间法和出世间法统一了起来,足见他是将人道作为仙道的基础。

    柳华阳进一步从理论上论述了道德的关系,认为道和德如鸟之翅膀,缺一无所用,道以载德,德以植道,“德非道则无著,道非德则无主”。(《金仙证论》)并从体用关系上理解道德,“道者德之体,德者道之用、性之体”(同上)因为德与道体用不二的关系,所以“德者,性道中求之耳”(同上)。德须从道中求,“道外觅德,其德远失。”(同上)“培德体道,其功切矣。”(同上)

    柳华阳还吸取理学思想阐明修德的原因,他说人享虚灵而生,原本纯静至德,体纳太和,浑然一团,“天理一发,皆能中节,何劳休乎?(同上)但是人被情欲之私所隔,妄本逐末昧其真,致使元和正炁,纯静本心失掉,所以“圣人表虚极而养己德,论易理以明天道,则尽性致命之学,可以穷神知化夹。”(同上)待到人修德而明德,则天性自现。柳华阳从道学层次上剖析了道德的关系及培德体道的必要性,为内丹修炼中的修性炼己说提供了理论依据。

  3. 伍柳派修性炼己说与佛禅心性学

    1、伍柳性功落实到炼心一事,其所谓炼心实质和禅宗心性了悟颇为接近。

    首先,伍柳追求的终极境界和禅宗的真心实体一样都是一念无生的空境,柳华阳在《金仙证论》中说:“还虚者,是纯乎以静,静乎以化,杳无肤兆,还乎鸿濛,复乎无极,万象空空,此即本来之性体是也。”这是以“万象空空,一念不起”的无念规定真性的杳冥状态。

    伍守阳更以禅宗所要证的“父母未生前本来面目”来定义真我:真我者,是言己之本来面目,即元神本性之别号也。”伍柳认为,只有使心体寂灭空静,达到真空境界,才能使神炁交融,性命和合,凝而成丹,所以伍守阳强调,明心见性不仅为下手第一步,甚至是全部丹功的主眼,《仙佛合宗语录》云:“金丹之道得药为上,然必明心见性为主,方为最上。”甚至说“如是还虚,则过去心不可得,现在心不可得,未来心不可得,顿证最上一乘,又何必修炼己之渐法也哉?”认为“只做还虚功夫,三心皆忘,可顿证最上一乘,又何必修炼己之渐法也哉?”摄情归性的还虚功夫在伍柳内丹修炼中占重要的地位,证空等同于得道成仙了。当然,内丹学证的“空”与禅宗证的“空”含义是不尽相同的。

    其次,在炼心方法上,伍柳的“对境无心”非常接近禅宗的“无念”说。伍柳性功以炼己为先,认为人心“戾 其虚空之性体,冲冲不安,流浪生死,无有出期。故欲修仙体者,先须成载道之器。”又说:“欲成载道之器,必须先尽还虚之功。虚也者,鸿濛未判之前,无极之初,斯时也,无天也,无地也,无山也,无川也,亦无人我与昆虫草木也。万象空空,杳无肤兆,此即本未之性体也。还虚者,复归无极之初,以完本来之性体也。”(《伍真人丹道九篇》)

    又曰:还虚之功,惟在对境无心而已。于是见天地,无天地之形也。见山川,无山川

    之迹也。见人我,无人我之相也。见昆虫草木,无昆虫草木之影也。万象空空,一念不起。六根大定,一尘不染。此即本来之性体完全处也”(同上)。这一段是对全真道识心见性的发挥,其清静心地、对境无心法,类似于禅宗的“无念”。禅宗倡“无念为宗,无相为体,无住为本”(《坛经》),所谓无念并不是绝对的根绝心念,不视不闻,如同枯木顽石一样,而是在念中显现无念,虽有念而不执著于念。人若对心念不起执着之见,尘念就会粉碎,显现出湛然澄静的真实本相。

    伍守阳的“对境无心”在阐述无心这一内炼境界时和禅宗一样,将无心境界和简单生物存在意义上的无心区分开来,这里的有无并非存在意义上的有无,而是一种心理意义上的状态,其真实的含义是:不以外境乱真心。这和禅宗的不执著内外二境颇为相同。伍守阳引用禅语言道“须向二六时中校勘”,并说“不与诸缘作对”意思是“缘一也,对缘者我,又一也,则二矣。不与诸缘对者,去缘而尚有我在,我为道中之一物,一为道中之一数,一在,故未至虚极之妙,安可指一便谓之道?一在即神在也。化神时,此心着看不得缘境,一着缘境,即堕之道。”(同上)

    伍柳亦是要取消人我之分别,取消主客观的二元对立,这与禅宗所谓“能所双亡”同出一辙,于日用平常行事中,于相而无相,于念而无念,于诸境上心不染,不为俗事所累。禅宗的修行是非修非不修,不读经、不打坐、不礼佛;却又是不修即修,一切放下,行住坐卧皆是修。禅宗黄蘖(希运)一句话非常形象地道出其中的神韵:“终日吃饭,未曾咬著一粒米,终日行路,未曾踏着一片地。与么时,无人无我等相。终日不离一切事,不被诸境惑,方名自在人。”(《古尊宿语录》卷三)

    2、伍柳的明心见性虽吸收禅宗,颇似禅宗,但并不执著于禅宗

    首先,伍柳和禅宗虽都主张通过宗教修炼,逃脱阴阳造化之数,进入一个没有生死、没有有无、动静等对待的绝对自由世界。但由于禅宗是真心一元论,将成佛作祖的修证工夫完全建立在明心见性上,“前念迷即凡夫,后念悟即佛”(《坛经》)。所以,禅宗的解脱是一种“自在人”的灵魂的解放,旨在断惑证真、了脱生死。不言及养气,也绝不神气并谈。伍柳虽以性功为统制地位,但其言心性较之禅宗,要直截、明显、简易得多,炼心功夫仅是内丹修炼的一部分。其内丹修炼是二元交合系统,内炼必须借助神与气,以性功牵动命功,达到性命交融,实现精神与肉体的双重解脱。

    其次,禅宗见性说认为宇宙万法皆我真心之全体显现,无一法在心外,故曰“触目皆道”、“即事而真”,并不一定以“一念不生”为见性,而伍柳并未谈及禅宗这一代表性思想。


  1. 伍柳派内丹学之修命功


  1. 伍柳派内丹学命功理论的建立

    明清内丹学派跟以前的道教略有不同,以道家哲学为主导,又倡三教合一,重视儒家学说,尤其受宋明理学影响很深,在宇宙哲学方面亦以周敦颐、朱子的说法为依据,以太极为宇宙本原。伍柳派用无极太极、阴阳五行、万物化生的宇宙生成模式解释内丹

    原理。伍守阳在《天仙正理直论增注·道原浅说篇》中具体描述了这个过程:“当未有天地,未有人身之先,总属虚无。如《易》所谓无极而太极时也。元中忧惚,若有一悉,是名道炁,亦名先天炁。以炁久静而一,渐动而分。阳而浮为天,比如人之有性也;阴而沉为地,比如人之有命也。阳动极而静,阴静极而动。阴阳相交之气而遂生人。则人之所得为生者,有阴阳二炁之全,有立性立命之理。故曰:‘人身一小天地也’者也, 禀此阴阳二炁,顺行,随其自然之变化则生人,逆向返还修自然之理则成仙成佛。”他认为人体小天地与宇宙大天地在本质上是和谐统一的。在未生天地、人身之前,宇宙无阴阳动静,处于虚无状态,在这鸿濛未判时产生一炁,称为道炁,此先天炁由静生动,阴沉为地,阳浮为天,阴阳相交而生人。“命”是人从先天之“道”察受而来的元精元气,乃支持人生命存在的根本物质。

    随着人年龄的增长,先天的元精元气落为后天之精和呼吸之气,人体由纯粹阴阳(乾坤)状态而至阴阳互藏(坎离)之态存在,先天精气日渐消耗,以至老病死。所以,必须对“命”加以修炼,逆阴阳造化生命的程序,由后天返回先天的永恒虚无状态,取得生命的主宰权,乃至“重铸乾坤,再造天地,将人的生命转化至永存之境。

    伍守阳根据内炼的体验,解释生命的形成发展过程,认为人道顺生,有三次变化:第一变是自元炁而变为“父母二黑合于胞中”(《天仙正理直论增注》),这时只有先天一炁,无神炁之分,胎儿逐渐生出五脏,心肾随之而全,为性命之元。胎完十月,神炁已全,炁为命,神为性,出胎为第二变。“出胎时,先天之炁仍在脐,后天之气在口鼻,而口鼻呼吸亦与脐相连贯。先天之神仍在心,发而驱逐为情欲。”(同上)等到人长到十六岁,神识全,精炁盛,炁透阳关,气动神驰,炁化为精,自阳关出,顺行而为生人之本,这是第三变,“顺去生人生物,逆来成仙成佛”(同上)

    伍守阳认为内丹修炼也应逆此变化,采取三个步骤,即三关:百日关中筑基使精返为炁,即使精气凝结为一,精尽只剩下炁和神,这是逆道之程序,由“三变”返“二变”的过程,亦称初关;“十月关”中炼炁化神,是由“二变”反“一变”的过程,谓中关;上关中面壁九年,使神还为虚,达到内丹的最高境界,“从一变转到虚无之位,是为天仙矣。”(同上)

    下面具体阐述伍柳内丹修炼过程。

  2. 内丹修炼中的儿个要素

    内丹家以内丹修炼类比外丹炼药,常借外丹中的词语来描绘内丹修炼过程,药物、火候、鼎炉是内丹功法的三大要件。

    1、药物:内丹修炼是性命双修,所以其炼丹药物是人生命的三个要素一一精气神三宝,内丹学家们根据内炼中较高境界的体验,将精气神分为先天、后天。在内炼过程中,必须以先天精气神为药物,伍守阳在《天仙正理直论增注·先天后天二炁直论第一》中说:“唯是神与精也,只用先天,忌用后天。”

    先天精气神指元精、元气、元神,元气常被写作“炁”,以示与呼吸之“气”、自然界的“气”区别。元精元炁合称“元命”或“命”等,指生命之本。元神称作“性”或“真性”等,指精神本体、本原。后天精气神指唾涕精津血等体液、呼吸之气、思想念虑之神(识神)。先后天精气神的先天、后天指精气神系统的两种状态,这种区分有时间上先后的含义,先天指宇宙生成论上的本源,后天指返回先天,回到源头;也有本体论的意义,先天指本体论意义上,现象界万事万物的本体,后天返先天就是从现象返归本体。

    先天精气神与后天精气神之间的关系是:首先,先天精气神与后天精气神是互相促进的,不能绝然分割开,为体用关系,先天精气神为本为体,后天精气神为末为用。非先天不能生后天,非后天不能成先天,所以虽说修炼内丹的药物是先天的,但必须从后天的精气神下手。

    其次,元精与元炁又是一而二、二而一的,伍守阳说:“至静未动曰元炁,精而将动曰元精,元精实即元炁,非二也。”(《仙佛合宗语录》)柳华阳也认为先天精炁本是一物,静为炁,动为精,于虚极忧惚之时,静中一动,元精即生,这就是炼功的“活子时”。

    再次,元精、元气、元神三者中,内丹修炼必须用先天精、先天神,因为后天浊精不可能转化为内气而循行,后天的思虑之神也不可能对精、气的化生起主导作用。但是气可以先、后天并用,因为元炁虽为炼丹之本,但不能自己运炼,必须依赖后天呼吸之气加以推动。“唯是神与精也,只用先天,忌用后天,而炁则不能无先后天之二用,以为长生超劫运之本者。”(《天仙正理直论增注》)精与气是属于生理的范畴,神是属于心理的范畴。内丹修炼是以精气神为药物,三者缺一不可。

    内丹家以元神为派生元精元气之本。心身俱炼,性命双修,伍守阳说:“元神本性,主宰乎性命而双修。始而欲了命为长生超劫之基,则以性而配命为修,固双修之一机。终也欲了性为长生超劫运之性,则以长生之命配性而为修,亦此双修之一机也。”(《天仙正理直论增注》)伍守阳又将药物分为内药、外药,人身中一点真阳之精,叫“先天祖炁”,祖炁虽隐藏于丹田,却来自虚空中真一之炁,所以“虽从内生,却从外来,故谓之外药。”(同上)又“炼成还丹,斯为内药,谓之大药。”(同上)元精生于自身,“必待采而后发生”,“于此时发生大药者,全不着于外,只动于发生之地,因其不离于内,故名内药。”他认为内外药的区别是外药生而后采,内药则采而后生。伍守阳重申,药本一炁,实无外内之异,以外内之名区别是因为“若不曰外,则人不知采之于外而还于内,将何以还丹?及精补精全,炁补炁足,神炁俱得定机。”(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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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火候:柳华阳《金仙证论》中说:“火者神也,曰汞,曰日,曰乌,曰龙,皆我之真意也。”所谓“火”,就是神,即在炼丹过程中个人的真意,火候即是元神与精气结合在体内运行的过程中,每个阶段个人心意掌握呼吸的运用程度。“圣人传药不传火”,火候在丹家中历来是不传之秘。这是因为火候靠呼吸真意,不同修炼者的体会依层次不同而不同,其中真意只有靠自己实际修炼体悟方能领会,仅凭文字是掌握不好的。

    火候在内丹修炼中占有举足轻重的地位,伍守阳强调说:“金丹是真阳之炁,不得火候,不能采取烹炼而为丹。故曰:全凭火候成功。”(《天仙正理直论增注》)伍守阳见“世人不知仙道正门,慎未来圣真无所趋向。”(同上)便突破禁戒,冒违天诫之险,将千古之秘公诸于世,以“经”命名,作《集说火候经》,将此作为真常不易的经语。他说:“火候谁云不可传,随机默运入元元,达观往者千千圣,呼吸分明了却仙。”(同上)并直言“火候只是呼吸二字”(同上)。当然,这里的呼吸指真息、真人的呼吸,而不是口鼻之呼吸。

    运炼神炁的每一阶段分别有不同的火候,柳华阳指出:“火候是一总名,其中有次第节序,而各有其候。”(同上)例如,精生,有调药之候;药产,有采取之候;归炉,有封固之候;起火,有运行之候;沐浴,有停息之候;火足,有止火之候。他认为如果火候不尽精微细致,不得火候之法度,虽然有炼丹之药物,亦不能成丹。另外,以神运药按进退、缓急、升降等不同情况又可分为不同的火候,如急运称武火,缓运称文火,停运吹嘘称沐浴。

    3、鼎炉:鼎炉原指外丹术在炼丹时用的鼎器。伍守阳说:“修仙与炼金丹之理同,圣圣真真无不借金丹以喻明夫仙道。……故神炁有铅汞之喻,而丹田有鼎器之喻也。是鼎器也,古圣真本为炼精、炼炁、炼神所归依本根之地而言也。”(同上)他认为内炼修仙与外炼金丹道理是一样的,鼎炉是炼精炼炁的处所,内炼中炁是无形的药物,以神驭炁,用火候加以烹炼,必定以丹田为鼎器加以封固,使神炁同归于炁穴本根处。

    “夫是鼎器也,为仙机首尾归复变化之至要者也。”(同上)鼎器在炼丹之始炼精化炁,直至炼丹之终炼炁化神都有非常重要的作用,初炼精化炁以神为炁之归依,炼炁化神时又以炁为神之归依,神依炁,炁依神。神炁相依,皆依中下鼎(中下丹田)而成。伍守阳还将鼎器分类,乾为上田,坤为下田,即以乾首为鼎,坤腹为炉。并有内外鼎之分,称外鼎是指丹田之形说的,称内鼎是指丹田中之炁而说的。内炼的不同阶段中随神炁的起伏机变,选用一定的不同的地方安炉设鼎,如炼精化炁时以下丹田为炉,中丹田为鼎,炼炁化神时以中丹田为炉,上丹田为鼎。

  3. 内丹修炼的具体步骤

    1、筑基阶段:

    伍守阳说筑基是修仙之始,“筑者,渐渐积累增益之义。基者,修炼阳神之本根,安神定息之处所也。”(《天仙正理直论增注·筑基直论第六》)筑基,顾名思义是打基础,主要是补足人体已渐渐耗散的精炁神。补足精炁是筑基的第一要务,精炁旺,则神亦旺而法力大,“欲得元神长住而长灵觉,亦必精炁长住而长为有基也。”(同上)

    精炁属阳,内丹家要炼出阳神,成就纯阳之躯,必须修炼真阳精炁,“不依精炁,则不能成阳神,此为阴神而已。”(同上)精炁是“为出欲界升色界之基者”,“为十月神定之基者。”(同上)筑基是用精炁神三宝合炼,以精补其精炁补其炁,神补其神,只有三宝合一方可谓筑而成基。等到筑基完成,“精则固矣,炁则还矣,永为坚固不坏之基而长生不死,证人仙之果吴。”(同上)有的内’丹家将筑基看成就是“炼己”,伍柳没有这么提出来,他们将炼己放在丹功的首位,作为筑基的下手处,并认为有纯熟的炼己功夫方可“筑基而基即成”(同上)

    2、炼精化炁阶段:

    这一阶段包括调药、采药、炼药、止火等几个过程,即是小周天丹功。《天仙正理直论增注·道原浅说篇》说:“小周天是炼精时火候之一总名也。”“小周天云者,言取象于子、丑、寅、卯十二时,如周一日之天也。”炼丹就是法天象地,所谓小周天就是指,效法太阳的运行以炼阳,形成后升前降,依督脉上升,循任脉下降,成为一周,使下丹田的精化为炁。

    其具体步骤即在炼己纯熟的情况下,以先天无念元神为主,返照内观,以神摄炁,“凝神入炁穴”,使“吾身中一点真阳之精炁”在虚无中的状态下返归于元炁之根(下丹田),然后以呼吸为度将此鼎内之外药按小周天丹功运行之路线在体内烹炼。这时,“以呼吸之气而留恋神炁”(同上),使神炁不离,以小周天火候,使气 “有进退,有沐浴,有颠倒,有周天度数”(同上),“运此周天,积累动炁,以完先天纯阳真炁。”这样不断地运行周天,积累由阳精化成的“真炁”,“积之不过百日,则精不漏而返炁矣。此三关返二之理。已返到㘞地声离胎,七窍未开,神识未动,真炁在脐之境也。”(同上)

    炼得精返纯阳真炁,百日初关可谓大功告成。此时,小周天结束的景象为“阳光三现”。“阳光三现”,就是丹功过程中三次出现闪光,“犹如掣电,虚室生白是也。”《仙佛合宗语录》中说:“当炼精之时,即有阳光一现之景,斯时也,火候未全……”,阳光二现时,“是时三百妙周天之限数,恰恰圆满,……更宜入定,以培养其真阳,静听阳光之三现可也。”当阳光第三现之时,“真阳团聚,大药乾乾。……止火之侯,独是阳光三现。”

    3、炼炁化神阶段:

    此为大周天之功。精尽化炁后,以七日时间采此凝聚在鼎内的纯阳真炁为大药,大药采而后生,这时出现六种震动,“大药生时,六根先自震动。丹田火炽,两肾汤煎,眼吐金光,耳后风生,脑后鹫鸣,身涌鼻搐之类,皆得药之景也。”(《仙佛合宗语录》)接着在小周天火候的基拙上,以太阳月亮运行的方向为主,运真炁在人体内前升后降,即沿任脉上升,循督脉下降。以真意引大药过三关(尾间、夹脊、玉枕),谓“五龙捧圣,行大周天火候,以神助炁,使神炁相融,炼得炁“纯阳而可定”(同上),再以可定之炁助神,神炁俱定,炁至无而神至纯阳,独定独觉时,可证“炼炁化神”之功。

    伍守阳从炼丹功理上分析了炼炁化神的原理:“大药得炁相运于神室,既能点化神中之阴,阴神赖于降伏,而念虑不起,又能培补神中之阳,阳神愈益阳明,而昏睡全无,不谓之炼炁化神,可也。”(同上)

    大周天运炼以炁、神合炼为必要条件,这是因为:一方面,“既采得金丹大药,逆运河车入于神室之中矣。倘其神光失照,则大药失其配偶而绝倾”(同上),发生于下丹田的大药以中丹田的元神为归依。另一方面,元神以炁为依托,“以大药为元神之点化,相与寂照不离,则阳炁自能勤勤发生,与真息相运于神室,而元神得其培养以相炼也。”(同上)大周天的入定功夫是要消除神与炁之间的对立,使元炁转化为元神。炁定则阴消阳长,待二炁全化时,独留一虚灵之阳神,由此实现“二”返“一”的中关丹术

    十月大周天运炼过程中亦有许多景象:入定至四、五月间时,“食性已绝”(同上),即出现辟谷现象,“独存一寂照之元神”(同上;)至六、七月间,“不但心不生灭,亦且昏睡全无”(同上;)至八、九月间,“百脉俱住”,出现脉住现象,不用口鼻呼吸,而是用体呼吸;至十月,修得纯阳之躯,神归大定,定能生慧,修炼者遂得六通之功能,六通即漏尽通、天眼通、天耳通、宿命通、他心通、神境通。

    4、炼神还虚阶段:

    经过炼精化炁阶段,内丹修炼即由肉体修炼转入精神修炼,进一步涵养自己的阳神,使其归于虚无,又谓之“真空炼形”。此步功夫,可达到阳神出窍,谓之“出神”。炼炁化神炼出的阳神尚有形质,境界不高,伍守阳增加了上关“炼神还虚”。炼神实则无神可炼,“虚”就是虚无,老子所说的“无”或是“太极”。他解释道:“炁大定,神亦大定,神不用使令而若无神,故曰虚。”(同上)

    他将有形的躯体看成此时修炼的障碍,认为“还虚者,不着于躯壳,”“在躯壳则非虚。”“有躯壳则有碍,出躯壳之神至虚,故无碍。”(同上)天地有坏而虚空不坏,这一阶段是要调元神出躯壳,摆脱有限的身躯,还归虚灵。具体方法是将神自中下田迁至上丹田(泥丸宫),加以三年乳哺,九年大定,“自上田出念于身外,自身外收念于上田,一出一收,渐出渐熟,渐哺渐足,如是谓之乳哺。”(《天仙正理直论增注》)

    如此三年以后神圆,则可以千变万化,得达地通天、超海移山、救水救旱、济世安民、诛邪除害之神通,如此“神变神化,所以谓之神仙。”(同上)伍守阳说此时若欲在世,护国安民也可,若不欲在世,则可用面壁之理,九年大定,而后“可与最上乘仙佛齐肩矣。”(同上)这是“从一变转到虚无之位。”(同上)他认为此后“神不自神,复归无极,体证虚空。”(《仙佛合宗语录》)在这一境界中,“心与身俱化,法与俱忘,寂之无所寂,照之无所照也,又何神之可云乎?(同上)所以强名以立法,谓之“末后还虚”。

    虚空仍是滞于形相,所以最高一层次的撒手阶段炼虚合道,还要把虚炼得更纯,“粉碎虚空”,回归到最原始的道去。这一阶段伍柳隐而未谈。丹道虽有筑基、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这几个层次,但伍守阳从理论到实践都重在炼精化炁和炼炁化神这两个阶段,只简略地论及炼神还虚,没有明确提到炼虚合道。柳华阳更是详言大周天、小周天之功,略言还虚之功。这大概是因为炼炁化神修炼出的纯阳之神

    便能使人几近长生不老,至于更高的层次,是道教内丹家超越有限生命的理想,这种从有限走向无限的不懈追求已足以让人体会到一种永恒。


  1. 性功与命功之关系

    以上分析了伍柳一派内丹修炼中的性功和命功,就整个炼己筑基、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的修炼过程中,筑基和炼精化炁属命功,炼炁化神是性功和命功各占一半,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则纯属性功。命功是由功行证道,性功则从心地上下功,直指人心。仅由此看,性功和命功似乎是两种绝然不同的功夫,事实上,性功和命功的划分只是一种方便的说法,是为利于人领悟而作的区分。性与命原为一体,在大道而言是混沌无际的,道本为一,法亦不二。“命由性修,性由命立”,所以性功和命功是不能绝然分开的,二者都根源于道,在道这个终极基点上,二者合二为一。

    首先,命功包括了性功,也离不开性功,有为的命功离开性功的精神支配将寸步难行。伍柳派无为的性功不独立于命功之外,而是贯穿整个丹功修炼的始终,并成为命功的最终目的。伍守阳说:“凡所为采药,炼药,基之筑成于始者,皆由炼己,证本来面目之成于始者,即所以修性于始也。所为伏炁,胎息,为脱胎、出神,成还虚于终者,皆由炼己,证本来面目之成于终,即听以修性于终也。始终皆是本性而成仙,能复真性者,即仙也。”(《天汕正理直论增注`)

    其次,性功中也包含了命功,性功以命功为依傍方得彰显。以柳华阳九层炼心为例,炼心的每一环节如收念、止念、聚性、凝神等皆以炁为依托,性功离开命功将无处实施,只有经由有为命功这个媒介才能达到性功的“无为”。

    伍柳派是明清内丹学道兼南北、学贯三教的代表,它本守全真龙门家风,以北宗理论为根据,接纳南宗的证命功夫,具体讨论了性功与命功的内在联系,使全真性命双修的内修理论趋于完善,为明清内丹学体系的发展与成熟作出了贡献。


  1. 伍柳派内丹学的理论特点


  1. 内丹学说体系趋于成熟

    伍柳内丹说一个突出的特点是丹法阐述通俗易懂、体系完整、结构严谨,表明明清道教内丹学说走向成熟。历来内丹著作中设种种譬喻、纷繁外相,如“铅汞”、“龙虎”、“坎离”、“日月”、“戊已”等等,一方面是因为内修过程无形无相,只有以比喻之词描绘未知世界,另一方面为的是怕泄露天机以遭天谴。伍柳则一改陈习,言其为仙佛宣明正法,冒天谴直论性命双修之道。伍柳丹书力扫隐语,对道教修仙学说进行系统而浅明的阐述。其全部体系将“神”,“炁”二者作为主线,贯穿内丹修炼的整个过程,并对内丹修炼中的具体问题“先天后天二炁”、“药物”、“鼎器”、“火候”、“炼己”、“筑基”、“炼药”、“伏气”、“胎息”等作了直接明了的细致论述,其先天后天“二炁”、“药物”、“火候”、“筑基,’、“伏气”诸章皆以“炁”立论,“炼己”一章专以“神”为言,“鼎器”、“胎息”两章又以“神”、“炁”相辅相成。

    伍柳丹书弥补了以往内丹学家理论著作不全面或过于简略之不足,对内丹学基本原理,内丹修炼的具体方法等各个层面都进行了全面、精细的讨论,将丹功分为炼己筑基、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炼虚合道几个阶段,每个阶段又设次第工夫,如炼己分顿法炼己和渐法炼己,筑基阶段有小筑基和大筑基,炼精化炁阶段有调药、采药、炼药之分,炼炁化神阶又有采大药、大药过关服食、出神收神的具体步骤等等。

    伍柳内丹术整个功法通俗、明朗,对内炼功法交待之详细明确,功理解释之精确周到,在历来丹书中堪称第一,一般人皆能攻读,容易操作领会,内丹中人高度评价说:“扫尽旁门,独标精义,诚无生之宝笺也”。(《天仙正理直论增注》附《伍真人事实及授受源流》)

    且伍柳诸书中极力融道、释、儒三教为一炉,论述内丹之道,明末以来,盛传各地,甚至被奉为研习内丹必读之书,可见伍柳内丹学掀开了内丹学神秘的面纱,使丹法走向大众,广泛流传于社会。但是伍柳派丹书流传以来,亦受到了道家一些丹学大师的批评,认为“大道无形”,其书中有为功法太多,过于强调命功,执著形象。近代“仙学”大师陈樱宁曾言:“《天仙正理直论》,《金仙证论》二书,不能全看,然而必须要看。”但“伍柳一派,不是上乘”。又说:“《天仙正理》一派,也可以算是天元,但嫌其太著迹相耳。”“伍冲虚、柳华阳之书,硬要明明白白的划分段落,所谓百日筑基,七日过关,十月怀胎,三年乳哺,九年面壁,按之实际,皆不相符合。”尽管伍柳丹书存在种种缺陷,但作为研习内丹初学入门的参考书,其价值自不可没。

  2. 倡导“三教融合”

    伍守阳、柳华阳所处的明清时代,皇室利用三教为其统治服务,提倡三教并无异旨,无非欲人同归于善。且仙佛 “虽各具治心、治身、治世之道,然各有所专,其各有所长,各有不及处,亦显而易见,实缺一不可者。”(《三教平心论》卷前,载《丛书集成初编》)浓厚的三教融合气氛成为伍柳派内丹学理论产生的大背景。

    伍守阳世居南昌,柳华阳“洪都(南昌)之乡人”。江西是汉代道教天师道的发祥地,唐代禅宗青原一系的圣地,宋儒陆九渊心学的诞生地,儒释道三大学术体系的渊源很深,这为伍柳二人学贯三教提供了良好的环境和风气。他们二人出入于儒佛道之间,或由儒入道,或由佛入道,以道家思想为本位,继承发扬全真道“三教合一”的传统思想,建立了颇具特色的内丹学理论体系

    首先,伍柳派认为皇天无二道,“道释之所谓仙佛即儒之所谓圣贤,教虽分三,理则一也,故儒无不克己复礼之圣贤,道释亦无不欲净理纯之仙佛。”(《天仙正理直论增注》)并认为三教同源,其心性之学殊无二致,“夫儒者存心养性以合天,佛氏明心见性以大觉,仙家清心炼性以了道。”(《仙佛合宗语录》)又言“三教之所以为教,无非此身心性命而已。仙佛之道,即圣贤之道也。”(同上)他们认为道之精微、修炼之精微,都不外乎性与命。“孔氏倡素王之业,为入世法,而言性言命,其词微。释氏出称为梵王,而言性不言命,其词密。今之五经,孔氏之大藏也。今之大藏,释氏之五经也。”

    “老氏之教,则异是矣。《阴符》、《道德》而下,娓娓言命,娓娓言性,而又娓娓言性必言命,言命必言性。”(《内炼金丹心法·生死说》)在伍柳看来,三教说的都是性命二字,只不过有显有隐而已,并评价道“孔氏之言性命,言其影,不言其形者也。释氏之言性命,以性为形,以命为影者也。老氏之言性命,言其影,并言其形者也。”(同上)

    其次,伍柳还强调“还虚(即炼性)之理是儒释道三家共有的,他说:“儒家有执中之心法,仙家有还虚之修持,盖中即虚空之性体,执中即还虚之功用也。惟仙佛种子,始能还虚尽性,以纯于精一之诣。”(《仙佛合宗语录》)之所以“还虚”,是因为人心“戾其虚空之性体,冲冲不安,流浪生死,无有出期。故欲修仙体者,先须成载道之器。欲成载道之器,必须尽还虚之功。”(同上)“还虚”是要回到鸿濛未判以前,无极之初的状态,如果一定要用语言来形容,就是“斯时也,无天也,无地也,无山也,无川也,亦无人我与昆虫草木也。万象空空,杳无肤兆,此即本来之性体也。”(同上)

    再次,伍柳派把三教的宗旨并列等同起来,伍守阳说:“道即一也,一即先天也,先天即太极也。儒者谓之太极,释家谓之圆觉,道家谓之金丹。”(同上)道、无极是一种终极存在,与佛教的真如实在都是一种离言绝相、超时空、超主客的绝对之物。伍守阳以金丹之术为修真之路、成仙梯航,以为三家所成正果相同,只不过称谓不同而已。在他这里,道、无极、金丹、真如都变成了同义词。

    1、对儒道思想的融合

    首先,伍柳派内丹学受理学影响很深,以周敦颐无极太极“阴阳五行、万物化生”的宇宙生成模式为其内丹修炼的理论基础。“太极是一炁之极至处,无极是一炁之极至处。无极在太极之先。”(《天仙正理直论增注》)太极尚有先天一炁,还未达终极,内丹理论和实践据老子“归根复命”之说,以回到无极为最后目标,“复归无极之初,以完本来之性体也。” (《仙佛合宗语录》)这里的“无极”就是精神还虚中的“虚无”,也就是老子论道体的“无”。

    其次,《中庸》中“天命之谓性”之“命”本是动词,二是“赋予”的意思。到理学家那里“命”变为名词,“命”即是天所赋予我们的本性,而天所赋予者从人的享受方面来讲就是性。这样性命变成了同义词,只是指谓的角度不同而已。内丹学中的性命则是从内炼的角度说的,指的是道体的“炁”。

    再次,伍柳虽认为性命二者密不可分,但并不将性命二者完全等同。柳华阳自幼受三教思想熏陶,部分吸收了理学性命理论,把其与内修的性命思想结合起来,使内丹学中性命的用法与理学用法合二为一,“论易理以明天道,则尽性致命之学,可以穷神知化矣。”(《金仙证论》)在这里,柳华阳认为儒学的性命之学实在就足金丹修炼的性命之学。

    另外,伍守阳认为人道与仙道是统一的,“古圣所言修行之事及我素所言者,皆节目,即孺家所谓人道之当然者。我今再为尔浅说其道之原,即儒家所谓天道之所以然者。”(《天仙正理直论增注·道原浅说篇》)并强调儒家伦理道德实践,认为修士必于人道中先修纯德,进一步再修仙道,以达归根复命的终极目的

    伍守阳谓人道“即五伦之事也。君当忠而忠,亲当孝而孝,兄长当顺而顺,朋友当信而信,谓之纯德。”(同上)柳华阳也深有感慨地说:“德之于道,如鸟之羽翰,缺一无所用也。必须忠、孝、仁、义,五戒全净,然后有所望矣。”(《金仙证论》)在他们看来,出世之道须从世间人道上踏实做起,先尽人道,方可论仙道。能否尽人道是仙道成功与否的一个重要基础。

    最后,从“”字来看,内丹修炼最终要炼出阳神,出神入化。伍守阳以“”字命名,柳华阳虽一禅僧,取道教名字,亦以“”命名,道教内丹学崇“”之迹灼然可见。道家崇阴主静,丹道以道家学说为依据,却崇而抑阴,其中原因分析有三:第一,内丹修炼的目的是“逆天”而行,力图打破生死的自然规律,追求长生不死或长生久视。丹道接受了儒家和《易经》的影响,崇尚生命,特别看重能使生命得到发展的维持不死的阳。

    第二,阴阳是可以互相转化的。从儒道两家的宇宙演化论看,宇宙最初是阴是静,静极生阳生动。要想回归到太极或道的最高层次,即回归真阴,必须由阳发展到极限,才得以转化,丹道炼纯阳之体正是体证仙道的必由之路。到了阳极,自然转化而为阴,这种较高层次的阴与老子所说的道的本性虚静相应,所以由阳而阴,便“归根复命”了。正因为丹道崇,伍守阳在他的内丹学体系中为增加体内阳气,设计了采阳气、采微阳、采真阳等修炼方法。并在依循任督二脉运行周天时,为了提高阳气的品质,运用巧妙的方法,将采到阳气中的杂质加以清除,阴尽阳纯时修得纯阳之体。第三,丹道炼阳必须从炼阴开始。柳华阳说:“性即属阴”(《慧命经》)。炼阴之法,莫过于修性。修性产生真阴,真阴积累至极限,便转化为真阳,达到炼阳的目的。修性又先须从炼阳开始,善生阳、恶生阴,所以丹道将抽象的阳的观念落实到道德实践上。道德修养越高,越能感召同级的阳气,这样借着实践道德,招摄阳气。仁义之性是属于阳的至大光明的德性,炼性的内容便是发展、扩充人性中的善性,使它由不完全扩充到完全。这就是伍柳派虽极重命功,却首重修德,将性功放在丹法首位并贯穿整个命功过程的一个原因。

    2、对佛道思想的触合

    伍柳派对佛道思想的融合是其内丹理论的一个显著特征,前面在“性功”一章中已谈到其对佛禅心性学的吸收。这里再补充几点。

    首先,先谈谈伍守阳对佛道的融合。他认为仙佛同宗,“同一工夫,同一景象,同一阳神正果”(《仙佛合宗语录》),并详细地阐述了其所同之处。

    “其所同者,盖仙言炼精化炁,又言留得阳精决定长生,即同佛言戒淫修梵行以出欲界者也,仙言转神入定、伏气、胎神,即佛言四禅定,息定心足而灭尽以出色界者也。仙言炼神还虚即佛言七地菩萨修上八地,如来出现已成佛时,加持至九地十地更加持上至十一地等觉以超出无色界之上者也。工夫之同也如是,亦有如是证果同。”(同上)

    在这里,他将丹道修炼阶段炼精化炁、炼炁化神、炼神还虚分别类比于佛教戒淫修梵行以出欲界,修四禅定以出色界,出无色界,并强调仙佛同一果位,“仙家果位,了证长生。佛宗果位,了证无生。然而了证无生,必以了证长生为实诣,了证长生必以了证无生为终始。”(《仙佛合宗语录》)他认为三教修定证果,果位相同,“最上一乘仙佛阳神始初以QQ截图20151103143330为宗。”(同上)

    他指斥世人浅见寡闻,只知道仙言虚无,佛言寂灭,不知“先天道德经已言寂灭矣。”(同上)认为“世人只知仙言性命双修,佛则单言见性,不知不见性者不成仙。”(同上)在他看来,信受仙佛同宗,才可望成仙成佛,“若不闻此,不信此,不悟此,则是既不知修仙修佛,何以妄想成仙成佛耶?(同上)既然仙佛二教性同、道同,伍守阳认为修行人遇有仙可学,则学仙即佛也,遇有佛可入,则入佛即仙也。他撇开门户偏见,认为学仙、学佛都是了乎性,不必在是否出家等外相上加以分别。

    其次,伍守阳以内丹修炼的每一个具体步骤和会佛教禅法,以道释佛。

    例如,他引禅家四禅定境界描述大周天十月关中静定的渐进层次,“仙家称为怀胎,言如在胎时自有息而至无息,佛谓之四禅定,华严经云:初禅念住,二禅息住,三禅脉住,四禅灭尽定是也。”(《天仙正理直论增注》)认为胎息已无,大定常定,到了佛家四禅灭尽定时,则出阳神之时便到了。他还以此解释有余涅槃和无余涅槃,“无息而或不能尽,无息犹是有余涅槃言尚有余息未灭尽,及息无而至寂灭灭已至大定,而亦在大定,方可阳神出而出定,为无余涅槃实证也。必至如是为真成阳神真出定,华严经云:谓如来出现者是也。”(同上)

    其以“息”的有无出入解释佛家涅槃,多有牵强之意。对丹道的一些概念,伍守阳也以佛教词语来和会。如“息”是一呼一吸,“仙家谓之太极之O,佛并诸祖谓之圆相之O也。”(《仙佛合宗语录》)“息”又是不呼不吸,“仙真谓之太极中无极之谓也,佛并诸祖谓之圆相中之谓也,所以有水枯牛之喻。”(同上)

    在《伍真人丹道九篇》中,伍守阳引佛典之语描述丹道次第功夫,以明“仙佛合宗”之旨:例如,他引佛语“无相光中常自在、”“一念不生全体现,六根才动被云遮”,以证仙道还虚之功。真意在丹道中为元神之用,是正念、正觉的意思,伍守阳认为真意不能思量,一思量即非真意,他说:“佛家云:‘拟议即乖,较量即错。’合此宗也,;伍守阳认为炼精化杰结束征兆“阳光三现”出现时,便可采大药,此时的火候必须把握好,否则又落于后天之精,又引佛语:“如来善护宝珠,自然放光有序”:他说七日采大药,真意一定,大药已生,七日之期即佛言:“天女献花”、“龙女献珠,;他认为大药过三关时,其真意行住的把握必以顺其自然为要,即佛宗云:“未有常行而不住,亦未有常住而不行,;论及“沐浴”,他说“沐浴”是成仙成佛最紧要、最玄妙的工夫,“若仙机有出入,则不定其沐浴,若佛法不久住,亦不定其沐浴。沐浴最贵有定心,防危险正防其心不定,防其沐浴不如法”。

    伍守阳还认为“大周天”火候是成仙成佛了道的总要,其“前百日炼精化炁必用有为之工,是从无入有,即佛法中之所言万法归一义也,后十日炼炁化神,必从有息至无息,是从有而入无,即佛入四禅灭尽定也,一归于无之说也。此仙佛二宗不易之秘法,不可少之要机也”;他又言仙道出阳神即佛宗“始成正觉,如来出现”,“神成出胎,亲为佛子”。并言“胎事毕,灭尽定”,也即是“佛亦灭尽定,入涅槃。故其经曰:若于佛事不同,不入涅槃,佛事同讫,方入涅槃”;对炼神还虚,复归无极的境界,伍守阳谓之佛宗云:“欲证虚空体,示等虚空法。证得虚空时,无是无非法。”

    最后,伍守阳言“名曰合宗者,欲使天下后世同志、圣真知性命双修为要也。”(《仙佛合宗语录》)仙佛之名虽殊,“而功法纤细,无不相合,正以见只此一事实,余二皆非真。”(《仙佛合宗语录》)认为人皆以精炁神三宝生此身住于世间,凡人从人胎生者如此,仙佛同样是人胎中有此身心,所以必同修三宝而成正果。他提醒学仙学佛者应该明了仙佛皆是 “性命双修者”,在工夫境界上他们是“言异理不异”的。伍守阳还将二家作一总体上的比较,认为自古以来仙佛诸书皆“详一而略一”。仙书只详言炼精化炁以出欲界,对炼炁化神之说谈得很简略;佛书与之相反,详谈四禅定之理以出色界,这是同于仙道的炼炁化神入定之理的,但对仙道的炼精化炁之说又太过简略,有“蒸砂石,终不成饭”之嫌。他说:“佛言详于终而略于始,所以无始者必无终。仙言详于始而略于终,所以有忽于成始,而忽于成终者有之,亦即此序所谓详炁略神,详神略炁者。”(《天仙正理直论增注》)

    他点出其所著之书取两家之长而补其所短,全言炼精、炼炁、化炁、化神几个阶段,还对九年面壁、大定、常定之至玄、至妙的炼神还虚功详之又详,目的是超出仙佛正道,愿后之人人得与仙佛齐肩(同上)。他恳切地表明,之所以倡“仙佛合宗”,一一印证仙佛功夫,是为了接引后来圣真,以免后学“执有候执无候之争立门户而妄疑之”(《仙佛合宗语录》)

    至于柳华阳,他的丹学更以以道解佛著称。在具体的丹法修炼层次阶段中,他同伍守阳一样,遍用佛经祖语描述、引证炼丹的次第工夫境界。

    另外,柳华阳还以丹法解释佛教中的词语,颇多神来之笔之意。例如《般若波罗密多心经》首句“观自在菩萨”,原指菩萨观有不住有,观空不住空;闻名不著于名,见相不惑于相,心不能动,境不能随,动随之乱其真,自在无碍之智慧。又称观世间菩萨。他却将“观”与“菩萨”解释为“乃如来妙喻二物,双修之滴旨”(《慧命经》)。其中“观”乃“我正念中之灵光耳,未得真传者,谓之本性”(同上),而“菩萨”“即是慧命,实谓之佛性”(同上)。并说,天下学佛者不修此菩萨,别有所修皆是旁门外道,而非观自在菩萨之道。“三千大千世界”据《长阿含经》卷十八,其含义是以须弥山为中心,七山八海交互环绕,以铁围山为外部,同一日月所照的四天下构成一“小世界”,一千“小世界”为一“小千世界”;一千“小千世界”为一“中千世界”;一千“中千世界”为一“大千世界”。因“大千世界”有小中大三种“千世界”,故称“大千世界”。柳华阳从炼丹角度出发,将“三千”释为上、中、下三田,“盖炼舍利时,住于下田用功,谓之一千说法矣,……养道胎时,住于中田,有十月之功,故曰令法久住,亦谓之一千说法矣,然必由上、下二田之路过。而后出定之时,住于上田,亦谓之一千说法矣,故曰三千也。”(《慧命经》)这些解释是超越佛教本义的。

    另外,他还以“太极”来喻“佛性”,以“元炁”释“慧命”,将舍利、菩提、转法轮等佛教术语皆释为内丹,并谓释迦摩尼由炼金丹成佛,称如来为“大觉金仙”。柳华阳身份为一禅僧,却拜伍守阳为师,承道教内丹性命之道,实际上是外佛内道,他的嫡传弟子了然禅师多次言道“余身释教,实在是龙门传留,郑祖龙门派也。他还将道教性命双修的内丹之道视为佛教最上一乘之法,达摩、慧能口传心授直指单传之道,而斥佛门的诵经、念佛、参禅、打禅七、参话头等皆“非如来之正法”,乃“释教旁门”(同上),视禅师、和尚语录为妄语,引起了佛教诸多僧人的道教化。

    近代争议颇多的佛门学人印光在《与许豁然书》一文中言“佛法唯教人止恶修善,明心见性,断惑证真,了生脱死,一大藏经,绝无一字教人运气炼丹,求长仙升天,长生不老者。”而柳华阳《慧命经》“尽用佛经祖语,证炼丹法,挽正作邪,以法谤法。未开眼人,见其邪说,认为真实,正见永失。所言所修,皆破坏佛法,而犹嚣之自得。谓我幸遇真乘,得闻正法。所谓认贼为子,煮沙作饭,一盲引众盲,相牵入火坑,可不哀哉!”印氏之狭隘心胸,较之伍柳二真人,高下不可同日而语。

    从以上分析看来,伍柳二人谓“佛道同源”,着意和会佛教禅与道教内丹,以佛理讲解内丹术,以内丹术融摄佛理,其接引圣真之用意殷殷。佛道二教毕竟文化源流不同,对物质世界和生命现象的认识也是不尽相同的,生命观的差异使佛教禅宗和道教内丹学在修证上亦有不同:禅宗为纯性灵的作业,以“无相为体,无念为宗,无住为本”(《坛经》),明心见性,直入佛之境界;内丹学则以元气论为基础,性命兼修,神炁并论,多了一层物质因素的妙用,显然高于禅宗。但是仙佛在心性论方面,尚有共见之处,使得伍柳三教圆通有其立论可取之处。

    从所证的境界来看,内丹修炼的最高境界“粉碎虚空”、“心与俱化,法与俱忘,寂寂无所寂,照之无所照”,(《仙佛合宗语录》)颇易与禅宗“灵台湛寂,不染一尘”相沟通,那么二者是不是真的殊途同归了呢?道教内人士如尹志平继承道教之真传,谓内丹修炼逾越禅境,柳华阳更认为内丹修炼出阳神证大道,禅宗修性仅出阴神不究竟。与此相反的是,佛教主张“无我”,万法皆空,本体、现象、境界、工夫都是空无自性的。对于在身体上下功夫的“炁”功不理解,误以为会滋长实我的妄见习气,反而有碍于断除烦恼,趋向解脱。

    因此中国道门中正统人士出于其根本见地,对佛教禅术历来持批判态度,即使承认通过修禅修炼可无生成佛,但认为佛教执着于自性或虚无,未悟大道全体,落于后天小成,虽精勤苦修,终不能掌握性命,出不得五行约束,是不得终极真道的一边法。宁婴臣《道学阐真》中说:‘心’乃大道之精华,但不是全体,佛陀悟到了不生不灭之‘心’,却没有悟到真正的大道本体,不但不生不灭,而且生生不灭。以偏概全,不得全体——这是其一;同时,佛陀没有见到体内的大千世界、亿万生灵,与体外的大千世界、无数含灵不二,更悟不到体内国土与体外国土内外相通、身国感应、天人合一的规律。只见外不见内,所悟自然小——这是其二。 修行人,首要解决的大问题,就是生老病死,那么生老病死的主体是什么?或者说:什么事物有生死?这个问题需要明了!道学认为,事物有形方有生死,人有身则有生死。老子曰:“吾所以有大患,为吾有身。”如何解脱?老子曰:“及吾无身,何患之有”。科学也证明了,宇宙的物质和能量是守恒的,不增不减的;但是,当物质和能量结合形成具体的个体,那么这个个体就必然有生灭!落实到人体,“心”(自性)是无生老病死的,先天一炁也是不增不减无生灭之象。但是,自性和先天一炁结合后天精气而形成肉体以后,这个肉体是有生灭的。所以,我们说的生老病死,其实是指后天肉体。我们说要超脱生死,其实是超脱肉体的生死。进一步而言,庄子曰:天地与我并生,万物与我为一——这里讲的是身国同治,天人合一的大智慧、大慈悲!何以如此说?道学认为人体就是一个小王国,其中有君、臣、军队、万民百姓。而现代科学也证实人体有6000亿个细胞,每一个细胞都是独立的生命体,并且有不同分工,遵循一定的生理规律,构成复杂而又统一的生命现象——用道学的话来说,就是都有元神元气。因此,性命双修就是治理一个6000亿臣民的大王国。天人合一,身国同治,能够让这个王国治理好并且让其中亿万生灵解脱,就是最大的慈悲、最大的智慧。

    伍柳二位大师的立论与苦心,于此显然可见。

  3. 内丹学说具有证验化特点

    伍柳派内丹学不仅融会佛儒,还广泛吸取了医家、武术家的学说,广求深修,将理论和实践上的验证结合起来,使其内丹学说具有证验化特点,在内丹修炼之法的论述上颇具创造性。首先,对工夫次第证验描述极为详切通俗。例如论“阳光三现”即明堂出现“犹如掣电,虚室生白”之景时为采大药之征候;论“五龙捧圣”喻运大药过关;论“六根震动”后可行“大药过关服食”之法。而最具代表性的是柳华阳在《金仙证论》中描述精生药产时的景象:且炁满药灵,一静则天机发动,自然而然周身融合,酥绵快乐,从十指渐渐至于身体。吾身自然耸直,如秋月之澄碧水;痒生毫窍,身心快乐,……其中景象,难以形容。……”这些对功法独创性的精彩描述披露了内丹修炼中的身心感受和掌握法则,虽并未超越道教内丹学说的原有体系,而只属在细节上的补充与完善,但其为后学者提供了检验内丹进程的标准,可减少内炼进程的盲目性,有利于掌握好火候。从这一点说,伍柳丹法对明清道教内丹学作出了重要贡献。

    其次,伍柳著作讲究实证,知行合一。柳华阳在其师父伍守阳的实践基础上,尤重实效,他的一大贡献是根据自己炼丹的切身体会,绘出八幅内丹修真图:《漏尽图》,《法轮六候图》,《任督二脉图》,《道胎图》、《出胎图》、《化身图》、《面壁图》、《虚空粉碎图》,直观形象地勾勒出内丹修炼进程的基本步法,展示了人体小宇宙炁血如日月星辰循环的路线,具有文字所无法替代的描述功能,便于后学者理解参考。

    其中《漏尽图》、《任督二脉图》作用非同一般。《漏尽图》指示了凡圣分野的根本在漏尽一窍,此窍乃“藏真之所,修慧命之坛”(《慧命经·自序》)。柳华阳说“窍内有君火,门首有相火,周身为民火。”(同上)三火“顺去则成人”,“逆来则成道”(同上)。可见此图是其丹学立论的总前提。《任督二脉图》也确非其任意画出,“仙家说任督,实亲自在脉中所行过后以为证验,从而使得药之士,不失运作之路。”(《金仙证论·任督二脉图说》)此图明确绘出周天运行的路线,纠正了任督二脉沿皮肤表面行走的旧说。柳华阳说:“故余将师所授之诀,以亲自领会之熟境,画图以证其非。然而此图一出,游方之士与那假道学,则无容身之地。”(同上)任督二脉是修炼能否成功的关键,所以此图对后人炼内丹、炼玉液周天帮助相当大,减少了盲修瞎炼造成的危险性。

    结束语

    在历史的长河中,一代一代的内丹学家们前仆后继,亲身体证着生命的奥秘。伍柳法脉甚为宏大,继伍守阳、柳华阳之后,柳华阳以僧号召收的门徒仍自号佛家,继续以佛理印证内丹学说,传授内丹之道,也颇有成就。民国初年,赵魁一、赵壁尘两位兄弟内丹家,开创了“千峰先天派”,他们得柳华阳之徒了空禅师和刘名瑞丹法真传,又吸取多家丹法长处,经几十年勤修苦学,丹道造诣很深。他们以通俗易懂的白话口语著作《性命法诀明指》和《三字法诀经注》,用先进的科学知识详尽地阐述丹法、秘诀,在内丹界影响颇大。伍柳派内丹术后继有人,继续发扬光大。

    伍柳派与同时代陆西星开创的东派、李西月开创的西派交相辉映,丰富了明清道教内丹学的内容。各家学派勇于创新,打破道教传道的传统禁规,广召门徒,这表明由道教内师徒之间的口口相授开始走向“普度后人”的路子。各家内丹著作皆通俗明朗、易读易懂,去掉了笼罩在内丹秘诀中的神秘色彩,使内丹学观念渗入广大民众的心中,对社会各阶层都产生了强烈的影响,内丹学已经成为一种占主导地位的思想潮流。在这方面,伍柳派功不可没,其内丹一学理论体系尽管有种种白璧微瑕,但它确实在许多方面突破了全真道传统而有所创新,对内丹学的学理做了更深入的探讨,创造了新的修炼法门。以其独有的丹学特色发扬内丹学的根本精神一一求实证真、济世度人。

    内丹学以了生脱死,体证无限为终极归依,可贵的是内丹家们千年来苦苦追求的生命超越不仅仅是个体的离苦得乐,伍柳一字一泣染笔而作丹书,必成书流行以终天地,则尽未来之仙佛皆得普度,是我继诸仙翁救世度人,立三千功行为自修而已矣。即纯阳翁所谓度尽众生,世尊佛及地藏菩萨亦谓度尽众生,言自利利人之果。唯如是,而后圆满。(《天仙正理直论增注》)又谓:“得斯录者,精进修持,成仙成佛,庶不负我度人之苦心也软!(《仙佛合宗语录·序》)伍柳派“直标正理,满盘托出,决然为主,以度后人”的奉献精神亦在其后学那里得到体现,赵壁尘在其《性命法诀明指》一书里发出肺腑之言:余注此不觉泪下,我受千辛万苦,遇真伪师三十余位,受师之苦,不敢明说。今明注于书,学者若细心看过,不过几日,金丹大道之法诀得矣。

    又言:“此法仙佛所留,丹经道书不泄,余今全泄,罪作我一人,献我中国。……传流后世,使人人身体强壮,我中国岂不能强国?(《先天派诀》)。伍柳派这种关怀生命、关注国家与民族的情怀在民国时期得到了充分的发扬,龙门派第十九代传人陈樱宁高举“仙学”大旗,创立了极有特色的仙学派。其弘扬仙学的良苦用心“乃为研究学理,预备将来同志诸友,实地试验,解决人生一切问题。”(<孙不二女功内丹次第诗>注·凡

    例》并要以仙学合归于道教,抵御外来的武力侵略和文化侵略。

    陈樱宁“仙学”是道教内丹学发展过程中的一个形式,它独立于三教之外,却终离不开道教传统,恰恰反映了内丹学为其终极理想的实现所作出的种种尝试和努力。直至现代,内丹学因社会原因,加上修炼过程的复杂性和对修炼者素质要求的严格性,使其依然是道教内人士和少数教外人的专例。而在另一方面,以内丹学理论为基础和修炼原则的各家气功普及社会,流行于大众。气功仅以强身健体为目的,虽与了生脱死的高级炁功(内丹学)差之千里,却也在某种程度上实践内丹术,丰富内丹学理论。随着科学的发展,作为道教内最重要修炼术的内丹学越来越引起社会的关注,并成为学者研究的对象,对内丹学进行破译成为当今人体科学研究解开人体奥秘的一把钥匙。

    内丹学以实践推动理论的发展,同时也在精进求索、广度众生的路子,走向社会、走向大众是其关怀生命、关注人生的必然结果。伍柳派融合百家精华,汇集历代大成,广求深修,主张仙佛合宗,坚持异教同理,虽多强势之意,却也使其丹学易被各界人士所接受,为内丹学走向“普度”、泽被后人作出了大胆的探索。力量非常巨大,追求本身或许已证得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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