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位朋友,今天我们来聊聊“打坐”这件事。现在一提起修行,十个有九个立刻想到打坐。好像不打坐,就不算修行似的。常有人问我:“你打坐么?”我老实回答:“不打坐,打坐没什么大用。”对方往往一脸诧异,觉得不可思议。

市面上许多文章,把打坐说得神乎其神,仿佛能包治百病,通经活络,开慧长生。我并非全盘否定打坐的益处,只是看不惯这般过分的夸大。说穿了,打坐主要是个“性功”,是收摄心神的一种方法,并非能直接改造生理的“命功”。它好比磨镜子的布,心是镜子,布能把灰尘擦掉,但镜子本身的质量(身体根基)却不是布能改变的。很多人一坐下来,杂念比平常还多,心猿意马,坐得腰酸背痛,何来养生?这不过是摆个“打坐”的样子罢了。当然,也有心性本来静定的人,一坐便能清气上升,浊气下降,那自然是有益的。但这份静定的功夫,多半是平日里待人接物、处事练心中涵养出来的,绝非单靠枯坐得来。《太易先生答疑》中论及“真信”时强调,真正的信心与定力,是在面对生活起伏时不动不摇的那份踏实,这恰是“打坐”之外的真功夫。
所以,庄子说“得意忘形”。真正得了那个清静自在的“意”,又何必执着于盘腿这个“形”呢?拘泥于形式,反而被形式所困。萧天石先生在《道家静坐养生要旨》里讲得明白:“何谓静?一念不生之谓静。何谓坐?寂然不动之谓坐。”可见,真正的“静坐”,是心地的功夫,不拘泥于肉身是否结跏趺坐。这和佛经所言“若以色见我,以音声求我,是人行邪道,不能见如来”,是同一个道理——向外求相,终是歧路。
那么,真正的丹道修炼,完全排斥打坐吗?也不是。它不排斥,但绝不依赖,更不以此为必经之途。譬如我,虽能轻松单盘、双盘,却从不以此为功课。我所倡导的“抱朴堂”功法,只练动功,不专门练静坐之类的静功。然而,不练静功,并非没有静功。我们的“静功”体现在“睡功”与“梦修”之中,要求极高,连做梦时都要练习“不动念”。这背后的原理在于,我们将“命功”直接作为“性功”来修。通过特定的动功修炼,将身体气血调理得和顺充盈,经络通达。生理和气,心理自然平和;身体这个“鼎炉”安稳了,心神这个“主人”才能真静下来。到那时,一种更深层的、自然而然的静境会自动出现,那才是玄妙的“众妙之门”,是进入先天之境的标志。这一切讲究水到渠成,不需要太多聪明才智,有时“傻”一点,少些思虑算计,反而更容易入门。这便暗合了 文始派丹道“无为自然” 的宗旨,不刻意追求静坐之形,而在日常动静中涵养先天一气,待功夫纯熟,自然“心死神活”,静境现前。
这与 大成净土法 的用功处也有相通之妙。净土法门主张“都摄六根,净念相继”,其核心并非要求你必须坐着念,而是在任何境遇中,都能收摄心神,保持一念清净。行走坐卧,皆可念佛,皆可修行。真正的静,是动中之静,是纷扰中的如如不动。
因此,奉劝诸位同道,莫要迷信“打坐”这一形式。修行之要,首在“修心”,而修心最好的道场,就是我们的生活本身。在事上磨练,在人情中体贴,把焦躁的心放平,把计较的念头化开,这比勉强盘腿、压制念头,要实在得多,也高明得多。待到你通过适合自己的方法(或是动功,或是善巧的静心法),将身心的“浊气”沉淀下去,“清气”培养上来,那时无论你行住坐卧,皆是“禅坐”,处处皆可见“如来”。切记:莫向腿边寻解脱,功夫尽在起心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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