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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安和木里

半枫荷 2023-07-20 23:02:15

惠安站在百叶窗前凝望远方,她看见山峦在天边翻涌,白杨在风中舞蹈,还有那断了线的风筝挂在电线杆上。大风呼啦呼啦地吹了一阵又一阵,继而老槐树上的麻雀在窝里瑟瑟发抖,她擦干闪烁着浑浊泪水的双眼,默默的遥望更远处。 而木里正倚在老槐树干上看惠安,他一看见她那哭得稀里哗啦的样子,立马就哈哈大笑起来了。可是,惠安是看不到木里的,因为她还活着。 就在木里哈哈大笑的当儿,路上蹦蹦跳跳着过来了两个孩子。女孩用食指点点男孩的肩膀,他顿时满脸通红起来。 “你讨厌,干嘛碰我肩膀 ”:“因为我想和你说话呀!” 男孩有点害羞,他声音小了一点儿:“那你可以叫我名字啊” 还没等到惠安听女孩说出任何一句话时,他们就匆匆跑开了。惠安颔首将额前的一绺白发撩到耳后,她笑了,眯起的眼睛和新生的月牙儿可真像。 他们就那样蹦蹦跳跳着跑开了,木里看着两个跳跃的光影呆呆站了好久,他也竟在一瞬间像个孩子一样红了眼睛。而那双红了的眼睛,惠安看不到。某一年,木里坐在惠安后面,他上课时常常用手指 点惠安的肩膀,等到惠安转过身来问什么事的时候,木里会不好意思的说句没事,然后惠安脸上的讶异慢慢爬到木里脸上,过了一会儿,他心里全是满满的甜蜜情愫。后来木里单身的时候,惠安身边总有个伴儿,而当木里脱单的时候,惠安则又孤家寡人一个了。没人知道这是天意,或者是巧合,抑或是事在人为。 大学的时候木里去了北京,惠安去了哈尔滨,冬天很冷的时候,她裹着两件羽绒服站在阳台看白天的太阳和天空,看晚上的星星和雪花。 她也曾看见整个世界都被一层撕不破的黑色粗布罩住了,然后她在阳台挣扎,呜咽,流泪。等到黎明或是天亮,惠安则又安然的躺在地板上睡着了。 木里是走到哪里都会闪闪发光的那种人,他不拒绝任何暧昧,也不接受任何追求。好像那样,他就可以一直给自己保鲜。木里是乐观的人,他对谁都爱笑,但除了惠安。 记得惠安某天没有去买早餐,他顿时就生气了。拍桌子站起来朝惠安吼“你不吃早餐怎么能行呢 ”惠安像鱼儿吐泡泡一样,语速平缓的说出一句话“因为我没钱了。” “现在,跟我一块儿下楼买早餐!” “我不花你钱。” “我借给你钱。” “啊,要借钱,借了又得还,不去不去,死活都不去。” 木里拿惠安没办法,他只好坐下来写作业了。过了一会儿,有一女生给木里送来早餐,木里用食指戳戳惠安的背。 “嗳,我有早餐,一人一半 ” “好啊”,惠安笑的有点狡黠,她在掩饰她的不安。 不知不觉,就过去了好多年。惠安常常都在想,木里喜欢我吗有时她觉着那简直是天方夜谭,木里那么优秀又有那么多姑娘,所以,他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有时她觉得木里是喜欢她的,因为她不吃早餐他会生气成那个样子,像个孩子一样幼稚,直白。他把所有的心情都变成表情,挂在脸上。

每次想到这儿,惠安都会笑,她笑着说她有一种正在热恋的感觉。 时间可真是个强者,伟人活着的时候它在走,伟人死了之后它还在继续走,时间它永远都活着。 落了雪的哈尔滨像是坐落在童话里的城市,惠安看着这风花漫天飞舞,惠安又踩着这风花跳跃旋转,惠安还期待着这风花消融成河。 风花消融,淌成了一条河,木里不在北京,而惠安也离开了哈尔滨。不管他们在哪里,他们都还离不开这地球上的氧气。从来都没有什么真正的物是人非,只是颠沛流离给它镀了一层金,让它如此的冠冕而又堂皇。 木里在事业有成之后成家了,妻子是史湘云那样的女人,惠安在想要个孩子的时候嫁了犹太人,他们幸福的生活着。这段时间里,木里不向任何人提起惠安,惠安也从未跟谁说过木里的存在,他们都被对方藏在最隐秘的地方,但是光可以到达,是只有自己才能看得见的那种光。 后来的日子里,木里在上街时,总忘不了看女人赤裸的肩膀,久而久之,妻子习惯了这样的丈夫,儿子也习惯了这样的父亲,他们知道他有他这样做的原因。 只记得,某个夏天,一帮同学说起痣的事情。惠安说她肩上有一颗,木里听后眼睛瞪的又大又圆,随后,他悄悄揭开自己的衣领。 “有没有搞错啊……我这儿也有” 惠安当然听不到他自言自语,因为那会儿,他和她有那么一丁点儿的矛盾。 后来矛盾有没有缓和我不清楚,我只知道夏天的时候,惠安穿吊带装,木里凑巧可以看见那颗若隐若现的小黑点儿,他曾经为它心跳加速过。这些,惠安都不知道的。 惠安喜欢各种各样轻便的枕头,但她买来并不枕,只是习惯了压在床头,至于那儿藏着什么秘密,却没人敢揭开枕头看个究竟。终有一天,他们都没有了伴侣。

暮春,木里在后院里侍弄花草,有人“哐哐哐”的敲了木门好久,安出去迎接客人。 “爸,门外有个阿姨找您。” 木里惊喜的像个孩子——”快出去看看她肩膀上有没有痣” “爸,这不太好吧。”安觉得十分难为情。 “我不管,要不你去问问也成。” “好,那我问问去。” “你快点啊!” “爸,她说她左肩上有两颗痣。” “哦,不是,不是,让她走吧,我不会见的。” “爸,她挺漂亮的,非见你不可呢” “都说了不见,让她走!” 木里还真是没见那女人,他的目光暗淡了许多,又被凤仙花的嫩芽儿点亮了许多。 惠安每个枕头里都有凤仙花的黑籽儿,与众不同的那个,下边还压了张照片,照片上有个男生,不是犹太人的丈夫,而是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的木里。 惠安去巴西旅行,带着叫月的孙女。木里去巴西暂住,带着那个叫安的儿子。 木里还是没能改变自己的习惯,尽管这是国外,他仍旧东瞅瞅西看看,目标点却都是女人的肩膀。忽然,他在街上站住脚,安拽他也拽不动了,于是他就顺着父亲的视线看过去。 对面是一个老阿婆,虽然老了,但身材却还没走样,她穿棉布裙子裸露着双肩,干枯却依旧白皙。安再定睛一看,这是中国的阿婆啊! “爸,你眼光不错嘛。”安戳戳木里的老腰小声嘀咕着。 “你才发现啊 ”木里眉宇间的川字不见了,他用就像小时候得了奖状一样骄傲的语气给安说出那句话。 “怎么,你想和她认识 ” “这有什么难的 ” “老爸,我看好你哦!” 木里径直走过去,绕到老阿婆的身后,他点点她的肩膀,她“咯咯”的笑了。 “呃,哦,你。” “嗯,啊,我。” “哇,没想到我会在这儿遇见你,我还以为会是在去天堂的路上呢 ” “真幸运,他乡遇故知,你应该不是第一次来这儿吧,你得带我们玩” “好啊,出发了!” “现在就走。这么快 ” “即刻出发,你不是喜欢雷厉风行吗 ” “真不错,连这你都记得,记性真好啊木里。” “惠安,这附近有个公园,先去那儿坐坐吧。” “听你的。” 二十岁的安,带着十岁的月,在公园里四处玩耍。 条椅上,惠安规规矩矩的坐在左边一侧,木里翘着二郎腿坐在右边的一端。他们讲着流利的英语,在这个热情而又开放的国度里。黑头发黑眼睛黑皮肤卷头发的人,不时用好奇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惠安一直微笑,她显得优雅大方。木里哈哈大笑,就像个幽默的老绅士。 安偷偷端详了惠安好久,尤其是她的肩膀。 “哦,肩膀上芝麻大的黑点儿,爸也有的不是吗 ”“对对对,爸也有的。” 安在一边自问自答。月在安自问自答的当儿,也细细琢磨这木里,她对他感觉不坏,因为他热情随和又爱笑,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似曾相识的感觉。可是,的的确确,这是第一次见他呀。 “喔哦,莫非……他就是惠安奶奶枕头下的人。”月想到这里,觉的又惊又吓。 这时她才发现安直视着自己,于是他们面面相觑起来。两人又几乎是在同一时刻提出去爸爸和奶奶身边的。 “爸,她……肩膀,痣,您一直看女人肩膀,就是为了这个……吗 ” “你觉着呢 ”木里淡淡的说了一句。他故弄玄虚,想把安搞糊涂。 月附在惠安耳边,凤仙花一样漂亮的嘴巴触碰着奶奶的耳廓。 “奶奶,他就是你枕头下面的人喔。” “我枕头下面有人吗 ” “照片,照片嘛” “嗯。。。。”月和安在笑。

许多事情,都这样,渐渐不言而喻起来。 木里想和惠安一块儿吃饭,但惠安赶时间,没办法,他只能推荐几款了。 就在惠安说自己要去新西兰久居的时候,木里突然想要回中国,去凤凰古镇看看,说不定,他还会在那儿颐养天年呢。 还真是那样,惠安在新西兰呼吸着最清新的空气,吃着最自然的味道。木里在湘西的古镇,倒也逍遥自在。 有一天,木里想放风筝了,尤其是想和惠安一起放。他找人给她捎了信儿,两个月之后,惠安回来了,原因很简单,因为木里想和她放风筝。 等待惠安的这段时间,木里也没闲着,他扎了一屋子的风筝,最大的那个是蝴蝶,白色的蝴蝶,那是肩膀下蝴蝶骨的样子,漂亮极了。初春,惠安穿保暖衣和风衣,木里穿羊毛衫和风衣。 他们在大雁塔前的广场上奔跑着,嬉戏着,惠安开心的像个孩子。 风筝在天上飞,人儿在地上跑。跑着跑着,蓝色的天空,蝴蝶颤巍巍的抖动起来,线断了,蝴蝶自由了,可是它找不到飞行的方向了。它一头又一头的撞着气压,它被撞得七荤八素,它掉落了下来,是在一片草地上,那儿有蒲公英的种子,悄悄藏在泥土里的。 木里看到风筝飞的很高的时候,他激动的说不出话来,只是一个劲儿的示意惠安——“你看,你看,风筝飞的好高啊。” 惠安看着木里,她笑了,露出不太齐整的牙齿。 木里看到风筝断了线的时候,他呆呆站在原地不动了,一个迾趄,他躺在方块砖上,再也没起来过。 惠安在春风里歇斯底里——“来人啊。救救他,救救他好吗 ” “有没有人啊,帮帮我,送他去医院——” 惠安没有哭,只是她突然间手足无措起来,她不知道该干什么,她不知道该怎样做。 来了几个人,送木里去了医院,惠安这才安静下来。她安静了两天两夜,如同昏迷。刚一醒来,就要跑去看木里。可月拉着她的手说奶奶别去。 惠安很听话,她没去。 回家以后,她去古镇住了段时间。她有亲人,没有朋友,日子倒是清静。 惠安不出门了,她常常都站在百叶窗前看远处翻涌的山峦,还有苍老的槐树,树上瑟瑟发抖的麻雀,以及……那电线杆上断了线的风筝,她有时还会哭,在大风呼啦呼啦吹了一阵又一阵的时候。 惠安有午睡的习惯,今天也不例外。 她裸睡的习惯也保持了好多年,总是喜欢盖着被子,胳膊压住枕头,这才安心的睡去。 木里不再倚着老槐树发呆了,他压低了帽檐,越过篱笆,穿过窗户,走到床前注视着惠安,她那么平静,那么优雅,他看呆了。 床头过来一个光影,是惠安的,她不用开口他也可以领悟她的意思。 光影给惠安掖好被角,她跳动了一下,就不见了,木里的光影惊慌失措。 他的光影开始呐喊——惠安你不能这样,不地道! “来呀,来追我呀” 天空中有银铃般清脆的笑声传来,电线杆上再也没有断了线的风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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