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千六百多年前,世上有一个才女降生,她就是苏惠。苏惠是个容貌秀丽女子。在父母的教导下,三岁作诗,四岁学画,五岁抚琴,九岁就学会了织锦,是当地小有名气的才女。
就如她的名字一样,苏惠是个聪慧的女子,她能将所学都糅合起来,将诗画之艺都融入织锦之中,再度赋予了织锦奇妙的色彩。众人见到苏惠的织锦作品,都啧啧称奇。
如此心灵手巧的苏惠得到了众多公子的青睐,其中不乏豪门贵族,苏惠只要答应,秒秒钟就能变为古代版的灰姑娘,嫁给高富帅,走向人生巅峰,但是苏惠统统都拒绝了,她想找一个自己瞧得上眼的郎君。
一日,苏惠外出在庙会中游玩,见到了一个英勇不凡的男子,这男子能射飞雁、穿池鱼,博得众人喝彩,苏惠一见钟情,不禁芳心暗许,打听到这男子是右将军窦真之孙,名叫窦滔,便派媒人去探探窦家的口风。
经过媒人这么一撮合,两家人心照不宣,就把婚事给定了下来,大婚之日,一袭大婚嫁衣的苏惠坐着婚轿,摇摇晃晃地嫁进了窦家,成了窦滔的妻子。
两人心意相合,丈夫眼中满满都是对自己的情意,苏惠觉得自己选得了一个可以依靠终身的良人,满心欢喜。可是好景不长,丈夫窦滔被革职发配到流沙(今甘肃敦煌)。
东晋时期,窦滔就是秦州刺史。苻坚攻占秦州后,见到窦滔受百姓爱戴,就依然让窦滔任秦州刺史一职,好安抚百姓。
但窦滔这前朝旧臣的身份一直让苻坚耿耿于怀,加上几个被窦滔训斥过的下属联名给苻坚说窦滔有谋反之心,所以窦滔才遭此大祸。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苏惠就跟着窦滔去了流沙。在流沙,窦滔遇到了一个令他动心的女子,歌妓赵阳台。窦滔有金屋藏娇之意,就为赵阳台赎身,娶回家作偏房。
窦滔这样的举动深深伤了苏惠的心,虽然被教导要遵守三从四德,不能生出妒忌之心,但是哪个女子能愿意把心爱之人分给别人。丈夫有美妾作陪,自己这个正室该怎么办呢?
即使是苏惠这样聪慧的女子,遇到感情问题也是智商为负,她屡次找赵阳台的麻烦,但窦滔总是维护他的美妾,这让苏惠更是心痛绝望。
所以在窦滔被调往襄阳的时候,苏惠没再跟着去。她无法再忍受窦滔和赵阳台一副亲密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所以她拒绝了窦滔想要携她同去的主意,要是再被刺激,她都不知道能干出什么来了。
丈夫一走,苏惠才知道独守空闺的滋味有多难熬。原来窦滔老在身边晃悠,自己还觉不出什么。但是他一不在这里,苏惠的心里总是空荡荡的,万千柔情,无人可说。苏惠连连懊悔为什么要同窦滔置气,没陪在他身边。
苏惠是个才女,自然挽回丈夫的办法也跟一般女子不同。她拿出自己出色的织锦手艺,把自己写给窦滔的所有情诗都绣在了锦缎上。最绝的是,她将这些情诗重新排列,像玩字谜游戏一般藏在了29行、29列的文字中。
苏惠把这幅织锦命名为“璇玑图”,璇玑二字本指天上的北斗星,如今用在这里,暗含她锦缎上的文字就像天上的星星一般玄妙而有致,懂得人自知深意,不懂得人一脸茫然。
更深的意思是,她希望窦滔明白她对他的情意就像星空一样深邃美丽,而且永久不变。
窦滔收到这样的礼物,感叹这心思奇妙,也懂得了妻子的一片深情,于是他派人把苏惠接回自己身旁,夫妻俩和好如初,感情更甚从前。
古人这种表达爱意的方式真是太过委婉,要是窦滔没这个脑子,苏惠的心意岂不白费。好在他们势均力敌,堪为良配。
汉时有卓文君一首《白头吟》让司马相如回心转意,十六国时,也有一位女子,靠着自己的才华,挽回了丈夫的心。
她就是十六国时期东扶风 (现今陕西咸阳武功)的才女苏惠苏若兰,射飞雁、穿池鱼、右将军窦真之孙窦滔的结发之妻。
卓文君的才华,在于她的思维敏捷,而苏惠的才华,却体现在她的心灵手巧之上。
不知道什么时节,不愁嫁的苏惠,携丫环前往寺庙进香祈福。
礼节已毕,起身在庙外闲逛,俗语曰:逛庙会。
莲步款款,悠闲惬意,心里正有诗句想要脱口而出,不料低头却撞上了迎面而来的窦滔。
四目相对,顾盼流连,爱意涌上心头。
一双璧人喜结连理,幸福生活从此开始。
婚后不久,战事不断,习武一生的窦滔,慢慢地厌烦了战争,对皇帝的指令怠慢不从。
皇帝老儿一生气,流放窦滔到了流沙(今甘肃敦煌)。
偏偏不知是祸福相依,但对于苏惠来说绝对是灾难,这一流放,窦滔遇上了歌妓赵阳台,两人一拍即合,即使是偏房,赵阳台好像也没觉得什么不妥。
在老家心心念念的苏惠,闻得丈夫生了二心,顿时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
悲伤之余,开始了自己织锦绘文写思念的日子。
好不容易,念到窦滔回来了,却又马上被派去镇守襄阳。
“若兰,随为夫去襄阳可否?”
“不去,我去了,不是叨扰相公跟赵妹妹的恩爱了吗?”
“若兰,你何必这样跟为夫说话?”
苏惠不再言语,想着赵阳台那股子娇媚劲儿,心里就来气,无论如何都不会跟窦滔和赵阳台一起去襄阳。
无奈,窦滔只得带头赵阳台上路,去了襄阳。
一开始,苏惠觉着一口气堵在胸间,没去看不到那些缠绵,倒觉得一个人带着儿子在老家,心情舒畅。
久而久之,深入骨髓的思念,逼得自己喘不过气来。
无以为寄,只有利用自己的长处,把思念织成锦缎,文字就在锦缎之上,争相斗艳。
她给这些思念取了一个好听的名字:璇玑图
有人说,是苏惠让儿子把织成的璇玑图送去襄阳窦滔处的。
也有人说,是苏惠的儿子体谅母亲的思父之情,自作主张把璇玑图送去襄阳的。
不管哪种说法,既是思念,总会有去处,璇玑图也应该送到该送的人手中。
还好,窦滔虽是马上将军,却也读得懂那些织在锦缎上的诗词,最重要的是,他读懂了与自己一见钟情的结发之妻的思念之情。
饱受思念煎熬的苏惠,终于被丈夫接到了襄阳,过上了夫妻团圆的日子。
而赵阳台,被窦滔送回了关中……
不管赵阳台后来如何,毕竟她是后来者。
也不管苏惠的子孙究竟成就了什么功名,儿孙自有儿孙福。
更不管苏惠在襄阳与窦滔的幸福生活,幸福的生活基本都一样,不幸福的生活却是各具形态。
可是,那些由苏惠的巧手和才思织成的璇玑图,却不得不说。
《璇玑图》现世时,很长一段时间,没人能够通读全文。
此后千年,百家解读,武则天专门为苏惠与《璇玑图》写序文,宋朝才女朱淑真写《璇玑图记》,两篇文章让《璇玑图》更加辉煌,而武则天的序文与朱淑真的记,由此成为研究《璇玑图》的经典。
武则天为《璇玑图》所作序
苏惠这幅著名的璇玑图,一共840字,后来人们为了便于阅读,硬生生的添了一个字,成了841字的回文璇玑图,并流传了下来。
其实除了这个841的璇玑图以外,人们还发现了苏惠的其它璇玑图作品,其中著名的就是112字的回文璇玑图。
正如武则天序文里说:苏惠一生文词5000多字,却因为历史原因散佚不知去向。
但就这一幅840字的绝唱,已经奠定了苏惠在文学史上的地位。
苏蕙
琴芳兰凋茂熙阳春墙面殊意感故新霜冰齐洁志清纯望谁思想怀所亲
清廊休翔流长愁方禽伯在诚故遗旧废故君子惟新贞微云辉群悲春刚
流东桃飞泉君叹殊心改者惑昵亲闻远离殊我同衾志精浮光离哀伤柔
楚步林燕情思发离滨汉之步飘飘离微隔乔木谁阴一感寄饬散声应有
激阶阴巢水悲容仁均物品育施生天地德贵平均匀专通身粲姜殊翔女
弦西翳双激好摧君深日润浸愆思罪积怨其根难寻所明轻殊孤乖雁为
商游桑鸠扬仇伤荣身我乎集殃愆辜何因备尝苦辛当神飞文遗分归贱
秦王怀土眷旧乡身加兼愁悴少精神遐幽旷远离凤麟龙昭德怀圣皇人
曲姿归迤颀蕤悲苦怀思苦我章徽恨微元悼叹戚知沙驰亏离仪赀辞房
发淑思逶其葳情惟忧何艰生时盛昭业倾思永戚我流若不忠容何成幽
声窕广路人粲我艰是漫是何桑翳感孟宣伤感情者颓然盈体仰情者处
悲窈河遐硕翠感生婴漫丁冤诗风兴鹿鸣怀悲哀谁逝倏无一俯忧作已
摧伯女志兴荣伤患藻荣丽充端比作丽辞日思慕世异逝倏违荣感体悯
藏邵卫咏齐曜情多文曜壮颜无平苏氏理往忧岁异浮惟必心华惟下微
音南郑歌商流徵殷繁华观曜终始心诗兴感远殊浮沉时盛意丽哀遗身
和周楚长双华宫忧虎雕饰绣始璇玑图义年劳叹奇华年有志饰志葑长
咏风樊叹发观羽缠龙旂容衣诗情明显怨衰情时倾英殊衰殊身节菲路
思兴厉不歌冶同情宁孜侧梦仁贤别行士念谁贱鄙翳白无愤将上采悲
惟自节能我容声将自孜君想颜丧改华容是为女贱曜日日激与通者旷
空后中奋衮为相如感伤在劳贞物知终始旧独怀何潜西不何谁神无感
堂妃闱飞衣谁追何思情时形寒岁识凋松愆居叹如阳移陂施为祇差生
心荒淫妄想感所钦岑幽岩峻嵯峨深渊重涯经网罗林光流电逝推生民
忧经遐清华英多苍形未在慎深虑微察远祸在防萌西滋蒙疑容持从梁
增离旷帏饰曜思穹荧犹炎盛兴渐至大伐用昭青青昭愚谦危节所是山
慕所路房容珠感誓城倾在戒后孽嬖赵氏飞燕实生景谗退远敦贞敬殊
怀怀伤君朗光谁终荣苟不义姬班女婕妤辞辇汉成薄漫休家贞记孝塞
惨叹中无镜纷为笃明难受消源祸因所恃恣极骄盈榆顽孝和淑自为隔
伤嗟情家明葩荣志庭闱乱作人谗奸佞凶害我忠贞桑凶慈雍思恭基河
仁智怀德圣虞唐贞妙显华重荣章臣贤惟圣配英皇伦匹离飘浮江湘津
这是一首著名的典型的回文诗。回文诗这种样式,相传是晋代傅咸、温峤等首创,一般指可以倒读的诗篇。有的还可反复回旋,按照一定的规律,组成好多首诗。《璇玑图诗》为我国回文诗的代表作品。作者苏蕙,字若兰。《晋书·列女传》载,她是十六国时前秦窦滔的妻子。窦滔,苻坚时为秦州刺史,被徙流沙。苏蕙想念丈夫,织锦为《回文旋图诗》寄赠,“宛转循环以读之,词甚凄惋”。后来,武则天为该图作序,说窦滔“以忤旨谪戍敦煌”,待苻坚取襄阳后,又起用滔为安南将军,留镇襄阳。由于家庭纠纷,二十一岁的苏蕙拒绝去襄阳,窦滔一怒,跟她断绝了音信。不久,苏蕙悔恨自伤,因织锦为回文,五彩相宣,莹心跃目,纵横反复,皆成文章,名叫《璇玑图》,派人送到襄阳。窦滔读了,十分感动,就把她接到任上去。武则天还赞扬苏蕙“智识精明,仪容秀丽”,“才情之妙,超今迈古”。学术界一般相信后面一种说法。
这幅诗图共八百四十一字,排成纵横各为二十九字的正方图,图中藏诗三千七百五十二首,可谓洋洋大观,主旨是悔恨自伤,诉说恋情,打动窦滔。
这首诗的读法很多,《镜花缘》第四十一回“观奇图喜遇佳文,述御旨欣逢盛典”有详细解说,如:四边四角读法。从“仁”字起,向下绕读,每首七言四句;逐字逐句逆读,俱成回文。“仁智”至“江湘”,“贞志”至“虞唐”,“钦所”至“穹苍”,“钦所”至“荣章”,“贞妙”至“山梁”,“臣贤”至“路长”,“臣贤”至“流光”,“伦匹”至“幽房”,“伦匹”至“榆桑”。“伦匹”经“臣贤”句、“贞妙”句至“虞唐”。余仿此。“湘江”由“皇英”句、“章荣”句至“智仁”。余仿此。其它三条边“津河”至“柔刚”,“亲所”至“兰芳”,“琴清”至“惨伤”,读法跟上面一样。
中间井栏式读法。从“钦”字起顺读,每首七言四句。即“钦岑”至“流沙”,“深渊”至“幽遐”,“林阳”至“兼加”,“沉浮”至“患多”,“麟凤”至“如何”,“神精”至“嵯峨”,“身苦”至“网罗”,“殷忧”至“英华”。从“沉”字起,逐句逆读,回文,余仿此。即“沉浮”句,经“林阳”句、“深渊”句至“嵯峨”。从“沙”字起逐字逆读,回文。即“沙流”句,经“华英”句、“罗网”句至“岑钦”。其中,隔一句、隔二句顺读,或者两边分读、 上下分读,都可以。又,从首行退一字成句,即“岑幽”句,经“渊重”句、“阳潜”句至“沙麟”,以此类推则“渊重”至“遐神”,“阳潜”至“加身”,“浮异”至“多殷”,“凤离”至“何钦”,“精少”至“峨深”,“苦惟”至“罗林”,“忧缠”至“华沉”。
其他还有四种读法和以“心”字为中心、以四侧“玑苏诗始”四字为发端的读法,叫经纬读法,这五种读法可得三言诗、四言诗、五言诗、六言诗、七言诗许多首。谭正璧《中国文学家大辞典》亦说,该图按行“反读,横读,斜读,交互读,退一字读,迭一字读,皆成文章”。作者苏蕙充分发挥了汉语方块字的特点,发挥了汉语语法中词序组合灵活多变的长处,编成这幅图,可说是回文中空前绝后的巨制。更难能可贵的是,她在文字的回环往复中,抒发了闺怨中的种种复杂情绪,兴寄超远。这幅图原为五色织成,普通传本早已失其真相,近人汪元放花了相当的时间与精力,才使它恢复了原貌。请参看人民文学出版社版《镜花缘》彩色插页。
现在我们来看正中廿五字方阵右侧廿字读法。从“寒岁”反复读、从“寒岁”蛇行读、从外两行往里读、从内两行往外读,可得十六首五言四行诗。我们来看蛇行读所得的四首。
寒岁识凋松,始终知物贞;颜丧改华容,士行别贤仁。
仁贤别行士, 容华改丧颜; 贞物知终始,松凋识岁寒。
松凋识岁寒, 贞物知终始;容华改丧颜,仁贤别行士。
士行别贤仁,颜丧改华容; 始终知物贞,寒岁识凋松。
我们欣赏其中第四首。“士行别贤仁”,您离家远戍与我分离了,“士”字显示对丈夫窦滔的尊敬,称赞他是品德高尚、富有指挥才能的猛士,“贤仁”是对自己的评价,肯定自己是一位贤惠的女子。据武则天说,苏蕙和丈夫一度关系搞得很僵,责任主要在她,出于赌气,她坚决拒绝离开家乡始平(今陕西省兴平县东南)随丈夫去襄阳。窦滔十分恼火。随着时间的流驶,苏蕙惭愧自伤,有所觉悟。“颜丧改华容”,一本“丧”作“衰”,似更熨贴。诗人说,我由于想念您,颜色衰了,少女时代如花的面容渐渐地黄了。这是一种委婉的说法,蕴藏着对丈夫的眷念与深情至爱,说自己被愁苦和懊丧的感情煎熬着,当然也就有赔礼道歉的意思。“始终知物贞”,诗人说,经过从头到尾长时间的考验,可以懂得一个人的坚定与忠贞。“寒岁识凋松”,用孔子语录“岁寒然后知松柏之后凋”句意。第三句说丈夫,过去我对你有误解,认为你没有坚定的节操,现在知道你是忠诚的。第四句说自己,我的感情也是经得起检验的,我对你的感情象苍松翠柏一样常青,即使是北风呼啸,大雪压顶,也毫不动摇,决不变色。
《璇玑图诗》三千七百五十二首,基调就象这首五言诗。苏蕙向丈夫诉说思念之情,抒发自己的悔恨自伤,赞扬双方的崇高德行,以取得窦滔的谅解。据武则天考证,窦滔在襄阳读完璇玑诗,深为感动,就备车载礼至关中迎接苏蕙到自己任所,夫妻和好如初,恩好愈重。可见这首诗还是有相当感人力量的。当然,一首一首地玩其诗义,有些不免迁就字句,显得生硬勉强。陈望道《修辞学发凡》说:虽然《璇玑图诗》在回文中是巨制,“但其内容被形式牵制,即所谓‘窘缚刺促’的形景,也还了然可指”。尽管这样,回文诗的创作,显示了方块字、表意文字的显著特点,有些经验还是可以借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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