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毁原文,注释,译文,赏析作品:原毁
简介
本篇选自《昌黎先生集》。针对当时封建士大夫中滋生的嫉贤妒能的恶劣风气,文章推原毁谤之由来,以正视听,以期引起当权者注意并采取措施纠正。
古之君子①,其责己也重以周②,其待人也轻以约③。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闻古之人有舜者,其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④。”是不亦责于己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
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是不亦待于己者已廉乎⑤!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⑥,是不亦责于人者己详乎!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己也!
虽然,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⑦,而忌者畏人修。吾尝试之矣。尝试语于众曰⑧:“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⑨;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尝语于众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说于言⑩,懦者必说于色矣。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已!
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说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
注释
①君子:指有地位的人。 ②重:严格;以:而;周,全面; ③轻:宽容;约:简略。 ④病:瑕疵,缺点。 ⑤已:太,甚。 ⑥闻(wèn):声望,声誉。 ⑦修:进修,求进步。 ⑧语(yù):告诉。 ⑨与:同党,朋友。 ⑩说:通“悦”,高兴。 将有作于上者:作,作为;上:上位,高位;将有作于上者,身居高位而将有所作为的人。
译文
古时候的君子,他们对自己的要求既严格而又全面,他们对别人的要求既宽容而又平易。严格而又全面,所以就不懈怠;宽容而又平易,所以人们就乐于做好事。他们听说古人中有一位叫舜的,他是一位仁义的人,他们便探求舜之所以成为舜的原因,自责地说自己:“他是人,我也是人。他能这样,可我却不能这样!”日夜思索,克服那些不如舜的地方,发扬那些与舜相似的地方。听说古人中有一位叫周公的,他是一位多才多艺的人,他们便探求周公之所以成为周公的原因,自责地说自己:“他是人,我也是人。他能这样,可我却不能这样!”日夜思索,克服那些不如周公的地方,发扬那些和周公相似的地方。舜是一位大圣人,后世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周公是一位大圣人,后世没有人能比得上他。可这些君子却说:“比不上舜,比不上周公,这就是我的缺点啊!”这不正是要求自己既严格而又全面吗!他们对待别人时,却说:“那个人能够这样,就足以称得上是贤良的人了;能擅长这样的技能,就足以称得上是个有才能的人了。”他们对别人只取其一方面的长处,而不苛求其他的方面;肯定他人现在的优点和成绩,而不追究其过去的缺点和失误,惶惶然惟恐他人得不到做好事的益处。一件好事是容易做到的,一种技能是容易掌握的。古代的君子对待他人,则说:“能够这样,这也就够了。”又说:“能擅长这样的本领,也就足够了。”这不正是对他人的要求既宽容而又平易吗!
现在的君子却不是这样,他们对别人求全责备,对自己的要求却很低。求全责备,故而人们就很难去做好事;对自己要求很低,故而自己收获就少。自己没有什么长处,却说:“能够这样,也就足够了。”自己没有什么本领,却说:“我有这种本领,也就足够了。”对外以此来欺骗别人,对内以此来蒙蔽自己,还没有取得一点收获就停止不前了,这不正是对自己的要求太低吗!他们对待别人时,却说:“他虽然能够这样,但其为人也是不值得称道的;他虽擅长这种技能,但这点才能是不足称道的。”抓住他人的一点,而不去考虑他人的其他方面;追究他人的过去,而看不到他人的现在,惶惶然惟恐他人有好的声望,这不正是对别人求全责备吗!这就叫作不以一般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却以圣人的标准苛求别人,我看不出他对自己的尊重!
虽然如此,这样做的人是有其根源的,那就是懈怠和嫉妒。懈怠的人就不能求进步,而嫉妒别人的人又害怕别人有所进步和造就。我曾试验过。曾试着对人们说:“某人是贤良之士,某人是贤良之士。”那些随声应和的人一定是这个人的好朋友;要不,就是和他关系疏远,没有利害关系的人;再不然,就是畏惧他的人。如果不是这样,那么厉害的人就一定会用愤怒的言辞加以反驳,懦弱的人也会表现出生气的样子。我又试着对大家说:“某人不是贤良之士,某人不是贤良之士。”那些不随声应和的人,一定是这个人的好朋友;要不,就是和他关系疏远,没有利害关系的人;再不然,就是畏惧他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厉害的人一定会说出自己高兴的言辞,懦弱的人也会流露出高兴的神情。所以,一个人事业有了成就,诽谤也就随之产生了,品德高尚了,诋毁也就随之而来了。唉,士人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而要期望名誉光扬,道德施行,太难了!
身居高位而将要有所作为的人,听到我所说的而能记在心上,国家大概也就可以得到治理了吧!
《原毁》唐诗原文及翻译鉴赏 《原毁》出自古文观止。其诗文如下:
【前言】
《原毁》是唐代文学家韩愈创作的一篇古文。此文论述和探究毁谤产生的原因。文章先从正面开导,说明一个人应该如何正确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才符合君子之德、君子之风,然后将不合这个准则的行为拿来对照,最后指出其根源及危害性。全篇行文严肃而恳切,句式整齐中有变化,语言生动而形象,刻划当时士风,可谓入木三分。
【原文】
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
闻古之人有舜者,其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
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
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
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己也。
虽然,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尝试之矣,尝试语于众曰:“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尝语于众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说于言,懦者必说于色矣。
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已!
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说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
【注释】
(1)君子:指旧时贵族阶级士大夫。
(2)责:要求。
(3)彼:指舜。予:同“余”,我。
(4)去:离开,抛弃。就:走向,择取。
(5)是人:指上古之君子。
(6)良人:善良的人。艺人:有才艺的人。
(7)详:周备,全面。廉:狭窄,范围小。
(8)少:稍微。
(9)已:太。
(10)用:作用,指才能。
(11)闻:名声,声望。
(12)众人:一般人。望:期待,要求。
(13)虽然:虽然这样。
(14)尝:曾经。
(15)语:告诉。
(16)应:响应,附和。与:党与,朋友。
(17)畏:畏惧。指害怕他的人。
(18)修:善,美好。
(19)光:光大,昭著。
(20)有作于上:在上位有所作为。存:记住。几:庶几,差不多。理:治理。
(21)重以周:严格而且全面。重:严格。以:连词,并且。
(22)轻以约:宽容而简少。
(23)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出自《论语·卫灵公》:“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翻译】
古代的君子,他要求自己严格而周密,他要求别人宽容而简约。严格而周密,所以不懈怠地进行道德修养;宽容而简约,所以人们乐于做好事。
听说古人中有个叫舜的,他的为人,是个仁 美文摘抄义的人;寻求舜所以成为舜的道理,君子对自己要求说:“他是人,我也是人;他能做到这样,而我竟然不能做到这样!”早晨晚上都在思考,去掉那些不如舜的地方,仿效那些与舜相同的地方。听说古人中有个叫周公的,他的为人,是个多才多艺的人;寻求周公所以为周公的道理,对自己要求:“他,是人,我也是人;他能够这样,而我却不能这样!”早晨晚上都在思考,去掉那些不如周公的地方,仿效那些像周公的地方。
舜,是大圣人,后世没有人能赶上他的。周公,是大圣人,后世(也)没有人能赶上他的;这人就说:“不如舜,不如周公,这是我的缺点。”这不就是对自己要求严格而全面吗?
他对别人呢,就说:“那个人,能有这些优点,这就够得上一个善良的人了;能擅长这些事,这就够得上一个有才艺的人了。”肯定他一个方面,而不苛求他别的方面;就他的现在表现看,不追究他的过去,提心吊胆地只怕那个人得不到做好事的益处。一件好事容易做到,一种技艺容易学会,(但)他对别人,却说:“能有这些,这就够了。”(又)说:“能擅长这些,这就够了。”(这)不就是要求别人宽而少吗?
现在的君子却不是这样,他要求别人全面,要求自己却很少。(对人要求)全面了,所以人们很难做好事;(对自己要求)少,所以自己的收获就少。自己没有什么优点,(却)说:“我有这点优点,这也就够了。”自己没有什么才能,(却)说:“我有这点技能,这也就够了。”对外欺骗别人,对内欺骗自己的良心,还没有一点收获就停止了,不也是要求自己的太低了吗?
他对别人,(就)说:“他虽然才能这样,(但)他的为人不值得称赞。他虽然擅长这些,(但)他的本领不值得称赞。”举出他的一点(进行批评),不考虑他其余的十点(怎样),追究他过去(的错误),不考虑他的现在表现,提心吊胆地只怕他人有了名望,这不也是要求别人太全面了吗?
这就叫做不用一般人的标准要求自己,却用圣人那样高的标准要求别人,我看不出他是在尊重自己。
虽然如此,这样做的人有他的思想根源,那就是懒惰和嫉妒。懒惰的人不能修养品行,而嫉妒别人的人害怕别人进步。我不止一次的试验过,曾经试着对众人说:“某某是个好人,某某是个好人。”那些附和的人,一定是那个人的朋友;要不,就是他不接近的人,不同他有利害关系的人;要不,就是害怕他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强硬的人一定毫不客气地说出反对的话,懦弱的人一定会从脸上表露出反对的颜色。又曾经对众人说:“某某不是好人,某某不是好人。”那些不附和的人,一定是那人的朋友;要不,就是他不接近的人,不和他有利害关系的人;要不,就是害怕他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强硬的人一定会高兴地说出表示赞成的话,懦弱的人一定会从脸上表露出高兴的颜色。所以,事情办好了,冤枉也就跟着来了,声望提高了,诬蔑也随着来了。唉!读书人处在这个世上,希望名誉昭著,道德畅行,真难了。
身居高位而将要有作为的人,如果得到我所说的这些道理而牢记住它,大概他的国家差不多就可以治理好了吧!
【鉴赏】
本文抒发了作者个人的愤懑,但在不平之鸣中道出了一个真理:只有爱护人才,尊重人才,方能使人“乐于为善”。此文从“责己”、“待人”两个方面,进行古今对比,指出当时社会风气浇薄,毁谤滋多,并剖析其原因在于“怠”与“忌”。行文严肃而恳切,句式整齐有变化,语言生动形象,刻画入木三分。[6]第一段
第一段论证古之君子“责己”、“待人”的正确态度。“责己重以周,待人轻以约”是“古之君子”的表现特征。
第二段紧承上文,剖析“今之君子”表现。谈“古之君子”的态度是“责己”、“待人”,而谈“今之君子”却用“责人”、“待己”。一字之差,点明了两者不同的态度。对人的缺点,一个是“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一个是“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对人的优点,一个是“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个是“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由此得出结论:今之君子责人详、待己廉的实质是“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这一结句,简洁有力,跌宕有致,开合自如,非大手笔不能为之。
第三段以“虽然”急转,引出“怠”与“忌”是毁谤之源。作者认为士大夫之间毁谤之风的盛行是道德败坏的一种表现,其根源在于“怠”和“忌”,即怠于自我修养且又妒忌别人;不怠不忌,毁谤便无从产生。“怠者不能修”,所以待己廉;“忌者畏人修”,因而责人详。为下文“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的结论作了铺垫。文中既有理论概括,又有试验说明,顺理成章地得出了“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这一根本结论。最后三句,既交代了此文的写作目的,呼吁当权者纠正这股毁谤歪风,又语重心长、寄托了作者对国事的期望。
原毁原文|翻译|赏析_原文作者简介原毁 [作者] 韩愈 [朝代] 唐代
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重以周,故不怠;轻以约,故人乐为善。
闻古之人有舜者,其为人也,仁义人也。求其所以为舜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舜者,就其如舜者。闻古之人有周公者,其为人也,多才与艺人也。求其所以为周公者,责于己曰:“彼,人也;予,人也。彼能是,而我乃不能是!”早夜以思,去其不如周公者,就其如周公者。舜,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周公,大圣人也,后世无及焉。是人也,乃曰:“不如舜,不如周公,吾之病也。”是不亦责于身者重以周乎!其于人也,曰:“彼人也,能有是,是足为良人矣;能善是,是足为艺人矣。”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善易修也,一艺易能也,其于人也,乃曰:“能有是,是亦足矣。”曰:“能善是,是亦足矣。”不亦待于人者轻以约乎?
今之君子则不然。其责人也详,其待己也廉。详,故人难于为善;廉,故自取也少。己未有善,曰:“我善是,是亦足矣。”己未有能,曰:“我能是,是亦足矣。”外以欺于人,内以欺于心,未少有得而止矣,不亦待其身者已廉乎?
其于人也,曰:“彼虽能是,其人不足称也;彼虽善是,其用不足称也。”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也。是不亦责于人者已详乎?
夫是之谓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吾未见其尊己也。
虽然,为是者,有本有原,怠与忌之谓也。怠者不能修,而忌者畏人修。吾尝试之矣,尝试语于众曰:“某良士,某良士。”其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怒于言,懦者必怒于色矣。又尝语于众曰:“某非良士,某非良士。”其不应者,必其人之与也,不然,则其所疏远不与同其利者也,不然,则其畏也。不若是,强者必说于言,懦者必说于色矣。
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呜呼!士之处此世,而望名誉之光,道德之行,难已!
将有作于上者,得吾说而存之,其国家可几而理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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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毁》译文二
古时候的君子,他要求自己严格而全面,他对待别人宽容又简约。严格而全面,所以不怠惰;宽容又简约,所以人家都乐意做好事。听说古代的圣人舜,他的做人,是个仁义的人。探究舜所以成为圣人的道理,就责备自己说:“他是个人,我也是个人,他能这样,我却不能这样!”早晚都在思考,改掉那不如舜的行为,去做那符合舜的。听说古代的圣人周公,他的做人,是个多才多艺的人。探究他所以成为圣人的道理,就责备自己说:“他是个人,我也是个人,他能这样,我却不能这样!”早晚都在思考,改掉那不如周公的,去做那符合周公的。舜,是大圣人,后代没有能及得上他的,周公,是大圣人,后代没有能及得上他的;这些人却说:“及不上舜,及不上周公,是我的缺点。”这不就是要求自身严格而且全面吗?他对待别人,说道:“那个人啊,能有这点,这就够得上是良善的人了;能擅长这个,就算得上是有才能的人了。”肯定他一个方面,而不苛求他别的方面,论他的今天的表现,而不计较他的过去,小心谨慎地只恐怕别人得不到做好事应得的表扬。一件好事是容易做到的,一种技能是容易学得的,他对待别人,却说:“能有这样,这就够了。”又说:“能擅长这个,这就够了。”岂不是要求别人宽容又简少吗?
现在的君子可不同,他责备别人周详,他要求自己简少。周详,所以人家难以做好事;简少,所以自己进步就少。自己没有什么优点,说:“我有这优点,这够就了。”自己没有什么才能,说:“我有这本领,这就够了。”对外欺骗别人,对己欺骗良心,还没有多少收获就止步不前,岂不是要求自身太少了吗?他们要求别人,说:“他虽然能做这个,但他的人品不值得赞美,他虽然擅长这个,但他的才用不值得称道。”举出他一方面的欠缺不考虑他多方面的长处,只追究他的既往,不考虑他的今天,心中惶惶不安只怕别人有好的名声。岂不是责求别人太周全了吗?这就叫不用常人的标准要求自身,却用圣人的标准希望别人,我看不出他是尊重自己的啊!
尽管如此,这样做是有他的根源的,就是所谓怠惰和忌妒啊。怠惰的人不能自我修养,而忌妒的人害怕别人修身。我不止一次地试验过,曾经对大家说:“某人是贤良的人,某人是贤良的人。”那随声附和的,一定是他的同伙;否则就是和他疏远没有相同利害的人;否则,就是怕他的人。不然的话,强横的定会厉声反对,软弱的定会满脸不高兴。我又曾经试着对大家说:“某人不是贤良的人,某人不是贤良的人。”那不随声附和的人,一定是他的同伙;否则,就是和他疏远没有相同利害的;否则就是怕他的人。不这样的话,强横的定会连声赞同,软弱的定会喜形于色。因此,事业成功诽谤便随之产生;德望高了恶言就接踵而来。唉!读书人生活在当今世界上,而希求名誉的光大、德行的推广、难极了!
在位的人想有所作为,听取我的说法记在心中,那国家差不多可以治理好了。
《原毁》注释(1)君子:指旧时贵族阶级士大夫。
(2)责:要求。
(3)彼:指舜。予:同“余”,我。
(4)去:离开,抛弃。就:走向,择取。
(5)是人:指上古之君子。
(6)良人:善良的人。艺人:有才艺的人。
(7)详:周备,全面。廉:狭窄,范围小。
(8)少:稍微。
(9)已:太。
(10)用:作用,指才能。
(11)闻:名声,声望。
(12)众人:一般人。望:期待,要求。
(13)虽然:虽然这样。
(14)尝:曾经。
(15)语:告诉。
(16)应:回响,附和。与:党与,朋友。
(17)畏:畏惧。指害怕他的人。
(18)修:善,美好。
(19)光:光大,昭著。
(20)有作于上:在上位有所作为。存:记住。几:庶几,差不多。理:治理。
(21)重以周:严格而且全面。重:严格。以:连词。
(22)轻以约:宽容而简少。
(23)古之君子,其责己也重以周,其待人也轻以约:出自《论语·卫灵公》:“躬自厚而薄责于人。“
《原毁》赏析《原毁》论述和探究毁谤产生的原因。作者认为士大夫之间毁谤之风的盛行是道德败坏的一种表现,其根源在于“怠”和“忌”,即怠于自我修养且又妒忌别人;不怠不忌,毁谤便无从产生。文章先从正面开导,说明一个人应该如何正确对待自己和对待别人才符合君子之德、君子之风,然后将不合这个准则的行为拿来对照,最后指出其根源及危害性。通篇采用对比手法,并且全篇行文严肃而恳切,句式整齐中有变化,语言生动而形象,刻划当时士风,可谓入木三分。
本文抒发了作者个人的愤懑,但在不平之鸣中道出了一个真理:只有爱护人才,尊重人才,方能使人“乐于为善”。此文从“责己”、“待人”两个方面,进行古今对比,指出当时社会风气浇薄,毁谤滋多,并剖析其原因在于“怠”与“忌”。行文严肃而恳切,句式整齐有变化,语言生动形象,刻画入木三分第一段第一段论证古之君子“责己”、“待人”的正确态度。“责己重以周,待人轻以约”是“古之君子”的表现特征第二段第二段紧承上文,剖析“今之君子”表现。谈“古之君子”的态度是“责己”、“待人”,而谈“今之君子”却用“责人”、“待己”。一字之差,点明了两者不同的态度。对人的缺点,一个是“取其一不责其二;即其新,不究其旧”;一个是“举其一,不计其十;究其旧,不图其新”。对人的优点,一个是“恐恐然惟惧其人之不得为善之利”;一个是“恐恐然惟惧其人之有闻”。由此得出结论:今之君子责人详、待己廉的实质是“不以众人待其身,而以圣人望于人”。这一结句,简洁有力,跌宕有致,开合自如,非大手笔不能为之第三段第三段以“虽然”急转,引出“怠”与“忌”是毁谤之源。作者认为士大夫之间毁谤之风的盛行是道德败坏的一种表现,其根源在于“怠”和“忌”,即怠于自我修养且又妒忌别人;不怠不忌,毁谤便无从产生。“怠者不能修”,所以待己廉;“忌者畏人修”,因而责人详。为下文“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的结论作了铺垫。文中既有理论概括,又有试验说明,顺理成章地得出了“是故事修而谤兴,德高而毁来”这一根本结论。最后三句,既交代了此文的写作目的,呼吁当权者纠正这股毁谤歪风,又语重心长、寄托了作者对国事的期望对比手法文章通篇采用对比手法,有“古之君子”与“今之君子”的对比,有同一个人“责己”和“待人”不同态度的比较,还有“应者”与“不应者”的比较,等等。此文还运用了排比手法,使文章往复回环,迂曲生姿,大大增强了表达效果。
《原毁》作者韩愈简介韩愈(768~824),字退之,唐代文学家、哲学家、思想家,汉族,河南河阳(今河南省焦作孟州市)人,祖籍河南省邓州市,世称韩昌黎,晚年任吏部侍郎,又称韩吏部,諡号“文”,又称韩文公,唐宋八大家之一。792年及第后,先后为节度使推官、监察御史,德宗末因上书时政之弊而被贬。唐宪宗时曾任国子博士、史馆修撰、中书舍人等职。819年(元和十四年)因谏阻宪宗奉迎佛骨被贬为潮州刺史。穆宗时历任国子祭酒、兵部侍郎、吏部侍郎、京兆尹兼御史大夫。政治上,反对藩镇割据,宪宗元和时曾积极参加讨伐淮西叛藩吴元济的战争,任裴度的行军司马;思想上,崇奉儒学,力排佛老,同时宣扬天命论,认为“天”能赏善罚恶,人只能顺应和服从天命。他的这种有神论思想,适应了巩固封建统治的需要;文学上,反对魏晋以来的骈文,主张学习先秦两汉的散文语言,破骈为散,扩大文言文的表达功能,主张文以载道,与柳宗元同为唐代古文运动的倡导者,开辟了唐宋以来古文的发展道路。韩愈善于使用前人词语,又注重当代口语的提炼,得以创造出许多新的语句,其中有不少已成为成语流传至今,如“落井下石”、“动辄得咎”、“杂乱无章”等,是一个语言巨匠。韩愈在思想上是中国“道统”观念的确立者,是尊儒反佛的里程碑式人物。后人对韩愈评价颇高,明人推他为“唐宋八大家”之首,与柳宗元并称“韩柳”,有“文章巨公”和“百代文宗”之名,作品都收在《昌黎先生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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