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做奸臣也绝非易事

蔡京的一生颇具传奇色彩，年少进士及第，初入官场并无作为，他蛰伏朝堂数十年，抓住时机便登上宰相之位；他聪明练达，深谙官场潜规则，四度拜相；他也是被史学家厌恶、民间诟病的北宋大奸臣，他的玩弄之术可谓极致。

聪明练达，见风使舵

史载，蔡京于熙宁三年（1070年）进士及第，先为地方官，后任中书舍人。算一下，蔡京24岁进士及第，在当时来讲，可以说是学习的“天花板”了。

蔡京能够参加殿试并且拿到第一甲（殿试为古代科举制度最终且最高档的考试，科举殿试录取时分为三甲，第一甲只有三名，一甲三名都赐“进士及第”的称号）足以可见他强大的学习能力，换到现在来说，可以比肩清华北大，甚至高出不少。

蔡京进士及第，表明了他强大的学习能力与超人的智慧，更可怕的是，蔡京不仅智商高，人情世故那套也玩得相当溜，这样一个智商情商双高的人，想要不成功都有点难。毫不夸张地说，这是他日后壮大最坚实的基础。

熙宁二年（1069年），时任参知政事的王安石（点击阅读）掀起了震动朝野的变法改革，头号大Boss宋神宗大力支持其变法，于是蔡京投入变法派，支持王安石变法。

变法虽有很多成效，奈何牵扯利益太多，动了权贵的奶酪，于是他们便“团结”起来反对变法，他们有人指斥王安石为“乱臣贼子”，认为新法是“洪水猛兽”。

一次借着旱灾的机会，保守派接连上疏宋神宗，要弹劾王安石，在古代“天人感应”的认识下和朝臣的罢黜声中，宋神宗罢免了王安石。

元丰八年（1085年）三月，宋神宗驾崩，改革派迅速失势，保守派火速登上政治舞台。保守派代表司马光在高太后的支持下，随即拜相，蔡京见风使舵，一步步向其靠拢。

司马光上台执政后最急迫想要废除免役法而恢复差役法，并且规定限五天完成。

蔡京（1047年－1126年）北宋宰相、书法家，先后四次任宰相，四起四落堪称古今第一人。图源：网络

朝臣们都认为时间太紧迫，难以完成，而蔡京接到命令后，认为这是讨好领导的大好机会，雷厉风行地在五天的限期内就把这事办了，最后还跑到政事堂向司马光报功，司马光高兴地夸奖他说：“若人人奉法如君，何不可行之有？”。

这一下，朝廷的谏官就看不顺眼了，蔡京你当初支持变法，现在出尔反尔，哪有这样的规矩，于是上疏指责蔡京怀奸邪、坏法度，因此蔡京就被调任地方官。就这样蔡京在地方“磨练”了十年左右，或许是命运的眷顾，他终于等来一个机会。

圆滑狡诈，投其所好

元佑八年（1093年），宋哲宗亲政，重新提拔变法的官员，任命变法派代表章惇为宰相，恢复熙宁新法。次年，蔡京回到京城，任户部尚书。

一回到朝廷，蔡京就如鱼得水，他开始慢慢攀附章惇。章惇想改变役法，曾设机构讨论，因矛盾重重，久久不能决断。蔡京对章惇说：“取熙宁、元丰法施行之耳，尚何议为？”意思就是，管他呢，变回来不就行了，纠结啥呢？章惇点了点头，于是决定采用免役法。

现在等于说，蔡京又支持最初变法时的免役法。蔡京在司马光当政时，带头改免役为差役，让司马光高兴，现在又主张把差役恢复为免役，可以说是反复无常的小人，圆滑狡诈，一种政治投机分子。

据《宋史·蔡京传》记载：“十年间，京再莅其事，成于反掌，两人（蔡京与章惇）相倚以济，识者有以见其奸。”

在外人看来，蔡京和章惇这两个人互相扶持，没啥意见，但是有见识的人认为蔡京这人太奸了、太滑了，过了没多久，就又被谏官说得贬到杭州去了。

元符三年（1100年），宋哲宗病逝，无子，由他的弟弟赵佶即位，是为宋徽宗。

此时，蔡京贬居杭州，闲得无事，每天沉迷于书画文体。宋徽宗一向喜欢书画，自幼也是书法天才，就让宠臣童贯去杭州搜访书画奇巧。

得知童贯要来杭州的小道消息，蔡京心想机会来了。于是极力巴结童贯，将自己画的屏风、扇子等都进献给童贯，童贯一看，觉得还不错。随后，宋徽宗逐渐留意到书法出众的蔡京，越来越喜欢他的作品，豁然有种志同道合之感，便召他入朝一同题跋。

每日沉迷书画之中的宋徽宗逐渐慵懒起来，不理朝政，加上朝内党争接连不断，甚是烦心。久而久之，童贯便向宋徽宗推荐蔡京为相；同时，蔡京又了解到宋徽宗迷信道教，入宫后，便结交道士在宫中活动。

在宦官、道士的帮助下，崇宁元年（1102年），蔡京被宋徽宗任命为宰相，这是他第一次执掌宰相之位。

蔡京剧照。图源：网络

为了更好掌控朝中大权，蔡京和他儿子蔡攸对每日沉迷书画的宋徽宗献媚起来：“所谓人主，当以四海为家，太平为娱。岁月能几何，岂徒自劳苦”，宋徽宗龙颜大悦。

即便是再傻的皇帝，也至少看得出奸与恶，但是自己又离不开蔡京这个“好CP”，于是对蔡京提提贬贬，减少朝中口舌之非。

也正是在宋徽宗期间，蔡京开始几度沉浮，四起四落。

崇宁元年（1102年），韩忠彦被罢相，蔡京为尚书左丞，不久，蔡京取代曾布为右仆射。次年二月，迁任左仆射。

崇宁五年（1106年），蔡京被提拔为司空、开府仪同三司、安远军节度使，改封为魏国公。同年正月，宋徽宗因言者指责党人碑，于是，凡是蔡京建置的事物都罢去。蔡京免官为开府仪同三司。

蔡京的党羽暗中在宋徽宗面前推举他，大观元年（1107年），又拜他为左仆射。因南丹纳土，他一跃而为太尉；接受八宝，拜为太师。

大观三年（1109年），台谏官相继弹劾他，贬蔡京为太子少保，于是辞官退休。政和二年（1112年），把蔡京召回京师，仍为宰相，改封鲁国公。宣和二年（1120年），宋徽宗令他辞官退休。

宣和六年（1124年），凭借朱勔的势力，再度起用蔡京为相。蔡京到此四次掌权，老眼昏花不能办事，政事都由他的小儿子处理。

党同伐异，打击报复

身居宰相之位的蔡京可谓一人得势，鸡犬升天，结党营私的“高光时刻”，“元祐党籍碑”便是其中的一个“大手笔”。

元佑党籍，也称"元祐党人”。宋神宗驾崩后，年仅九岁的哲宗即位，军政大权全由高太后掌控，同年起用司马光，全面废除王安石变法、恢复旧制。

前后变法、恢复变法折腾了九年。因此，将支持变法的政治派别，称之为“元丰党人”，反对变法一派，则被称之为“元祐党人”。

崇宁元年（1102年），也就是蔡京首次任宰相，宋徽宗又崇奉熙宁新政，九月，宋徽宗令中书省进呈元佑中反对新法及在元符中有过激言行的大臣姓名。

蔡京借机将与自己政见相左而结下私怨的三百零九名文武官员（其中包括司马光、文彦博、苏轼、黄庭坚、秦观等）一律归类并定罪为元祐奸党，列写名单并以刻碑的形式告示天下，史称“元祐党籍碑”。

同时，不许党人子孙留在京师，不许参加科考，同时碑上列名的所有党人一律“永不录用”，这份名单里，不仅是党争中的保守派，也包括与蔡京政见不合的朝中官员，等于说直接断送了这些人世世代代的前途。

元祐党籍碑。图源：网络

事实上，古代能够刻碑宣告天下的时间寥寥无几，细数宋朝之前的刻碑大活动，也不过只有三个：

其一，秦始皇横扫六国一统天下建立秦朝后，命丞相李斯主持整理篆体文字（即“书同文”），伴随其出巡所立《峄山刻石》、《泰山刻石》、《琅琊刻石》、《之刻石》、《会稽刻石》等。

其二，东汉灵帝平四年（175年）蔡邕主持的石经刻制工程。为校正儒家经典文本及建立隶书书写规范，把儒家七经书刻立石于洛阳太学，史称“平经”。

其三，唐文宗时期，以楷书字体书刻儒家十二部经典，共刻碑一百一十四块，立石于唐长安城国子监内，史称“开成石经”。

秦朝刻碑乃“圣德广密，六合之中，被泽无疆”，“壹家天下，兵不复起，灾害灭除，黔首定”，以及群臣颂德、昭示万代皇权。

后两次刻碑活动，一个发生在东汉“古文经学”与“今文经学”之争的大环境中，另一个发生在唐朝科举考试制度兴盛发展时期。两次立碑都是以儒家经典为书刻文本，且立石于当时官方最高学府，同时又以当时的官方通行书体刻写。

因此，凡是刻碑的活动，必然是天下大事，必然延续世代之事。

蔡京刻碑，虚则迎合宋徽宗登基之荣，奉帝王之命，实则“借刀杀人”，铲除异己，似乎宣告天下，和我作对的人，不会有好下场。

崇宁五年（1106年），天空一道闪电，将元祐党籍碑劈为两半，这一下惊动了宋徽宗，天作不祥，派人夜里偷偷把碑毁掉。

虽为奸臣，绝非平庸

如果蔡京只是大奸大恶之人，即便是再圆滑聪明，也不是立足之根本，作为一名朝廷官员，没有一点政绩是完全没有理由的，否则也无人和他站队，奸臣也是有真本领的。

蔡京当政时期，大力推行社会救助制度，可以说是古今第一人，其推行的居养院、安济坊和漏泽园制度（类似于现在的老养院、离退休所），无疑是北宋救济制度发展的高峰，这种制度在中国历史上是空前的，甚至也在元明清三代之上，也正是蔡京，才将社会救济活动规模化、制度化。

崇宁年间主持“崇宁兴学”，为北宋三次兴学运动效果之首。蔡京在此期间创立了以下举措：全国普遍设立地方学校；建立县学、州学、太学三级相联系的学制系统；新建辟雍，发展太学；恢复设立医学，创立算学、书学、画学等专科学校；罢科举，改由学校取士。

如果换做现在来讲，可以说是普及义务教育以及高考制度的改革，在封建时代，能有如此眼光见识，可以说是相当厉害了。

如果说政治上的成就只是一时的对其执政的一种修饰，那么书法对于蔡京来说，可以说是值得吹嘘一辈子的事情。

直到现在，北宋“苏黄米蔡”四大书法家的鼎鼎大名，也一直为世人熟知，蔡京便是其中一位，“冠绝一时”，“无出其右者”是其书法最真实的写照。（后人大多认为“苏黄米蔡”中，蔡为蔡襄，实际上是蔡京，因为蔡京奸臣的身份，名声太臭，祸国殃民，后人不愿将其列为其中，但蔡京书法确实很绝。至于蔡襄之言，古人十分看重按年齿排辈，蔡襄出生早于蔡京、苏轼、黄庭坚、米芾，不应排最后。）

蔡京书法。图源：网络

靖康元年（1126年），金军大举南下，宋徽宗禅位给宋钦宗，边事日紧，蔡京举家南下，逃避战乱。

天下士人认为蔡京是六贼之首，侍御史孙觌等开始上疏极力陈述他的奸恶，于是蔡京以秘书监的身份管南京，接连被贬，最后在衡州居住，又迁到韶、儋二州。走到潭州，蔡京去世，终年八十岁。

蔡京被贬流放之际，曾留下这样一首词：

八十一年往事，三千里外无家，孤身骨肉各天涯，遥望神州泪下。

金殿五曾拜相，玉堂十度宣麻，追思往日谩繁华，到此翻成梦话。

心中感受，也正如梦话一般。

关于蔡京，历史学家以及后人因为其擅权专政，祸国殃民，便将其列为大奸臣之列，并无争议。而如果从功利主义去看蔡京，他想要其实就是权力，一步步接近皇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用了能用的办法，做了不计其数不道德的事情，贪婪、欲望也是他真实的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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