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询：我的爸爸是只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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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了作为一个大书法家闻名于世，据说欧阳询在初唐时代还有一个神奇身份，他像古希腊的各种英雄一样，是人和神兽的结合体。具体来说，欧阳这个姓氏继承自他母亲的丈夫，南朝末年的将领欧阳纥，但是他的生父是一只神奇的白猿。

话说在南朝梁大同间，欧阳纥带兵去西南平蛮，深入不毛。在唐宋以前，所有建立在南方的政权都要面临这样严重的问题，就是大后方不稳定，中央政权想要强行将部落纳入自己的统治范畴中，使所有人都成为编户齐民，但是由于南方地形复杂，山林茂盛，是在是难上加难。

因此诸葛亮北伐前需要七擒孟获，东吴也因为平山越内耗不少，欧阳纥大概也是带着这样的任务到桂林郡去，而且打了不少胜仗，得意之间，忽然有当地居民好心提醒他：此地有神人时常出没，专门抢夺美妇人呢！欧阳纥的妇人容貌非常美丽，所以他很害怕，日日夜夜派重兵把守，不敢让她出门见人。然而一个月黑风高夜，他的老婆还是丢了。

接下来的故事非常感人，欧阳纥对自己的老婆不抛弃不放弃，日日寻找，终于在一间金碧辉煌的山洞中找到了她。山洞中满是金银珠宝，美酒佳人。两厢对望无语凝噎，欧阳夫人却挥手让他快些离去，因此间山洞的主人神力无穷，法力高强，倘若他回来，凡夫俗子纵有千军万马也难以抵挡。欧阳纥不能甘心，又去求问其他被困在山洞中的女子，说道主人好饮酒，爱吃狗肉。

看来虽然不能强攻，却可以智取。欧阳纥回家准备数十只狗，携美酒和用来捆绑的麻绳，时日之后的正午，如约而至。当此之时，只见一白衣美髯丈夫，个儿不高大，左拥右抱美人而出。欧阳纥放出犬，那丈夫目光惊喜，腾身捉狗，立刻食之，果真是身手矫捷。在这丈夫茹毛饮血之际，众妇人争相劝酒，不一会儿，他便醉了。这时里应外合，在山洞外等候的欧阳纥引众人持兵刃而入洞穴，发现那绳索之下捆绑的竟然是一只大白猿。挣脱不得，目光如电。

仅供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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奈何这白猿全身如盔甲，刀枪不入。但是，只有他最亲近的女人知道，白猿的命门在脐下。如同古希腊神话中战无不克的勇士阿喀琉斯，出生时被母亲放入冥河之中洗澡，全身刀枪不入，唯独母亲提着他的脚踵未能沾到水，从此成为命门。而北欧神话中的屠龙王子西古尔德，用龙血洗澡时，一片树叶落在他肩膀上，肩膀便是他的命门。既然没有完美无缺的人，那也一定没有完美无缺的神。

欧阳纥用兵器刺进白猿的脐下，果然血如泉涌。那大白猿仰天长叹：“此天要绝我”，临终遗言，欧阳夫人已经怀孕，她一定要生下这半人半神，或者半人半兽的骨血。被解救的欧阳夫人果真诞下一子，此子聪明绝顶，爱好艺术，取名为欧阳询。

欧阳询是初唐时候的大书法家，六朝时代，书法极盛，但是这门功课却为“王谢家物”，也就是说，是贵族子弟的看家本领。譬如如今一少年，不经过九年义务教育的苦读培养，便能说一口流利地道的英语法语及西班牙语，那此子八成出身不俗——要么，就得像欧阳询这般颖悟。

欧阳询的父亲乃一介武夫，欧阳也绝不是颜真卿的“颜”、虞世南的“虞”、柳公权的“柳”这样的世祖大姓，他能够成为大书法家，难道不是因为他亲身父亲的神性遗传吗。

据说那白猿遍取美妇人，但一直以来，仍然无人怀孕，年老色衰者会被丢出山洞，不知所踪，因此洞中皆是绝色佳丽，而此白猿周旋于众多美人之间，竟然能够“一夕皆周”，真不可谓不神力。而且，白猿还爱好读书，所读简牍皆是古篆，文字古奥，百日舞剑，宛若闪电，周身发光，可见即使不是神，也是一位奇猿了。

这是一篇著名的唐代传奇《补江总白猿传》的故事。真实的欧阳询当然不是从一只猿那里遗传的神性，他的书法造诣大约来源于他的养父江总。欧阳纥为一代武将，最终死于南北朝的兵戈之中，江总确是当时名士，将他的遗孤收养，所以欧阳询从小应当是收到了良好的贵族教育。

据说，这篇唐代传奇创作的理由是“诽谤”，因为欧阳询相貌不好看，曾经被长孙无忌打趣为“长得像猴”，因此好事文人便作了这样一篇八卦小说。唐朝人的看起脸来，也真是嘴毒的很那！

的看起来还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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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说起这篇故事的文学文本源流，却又是一篇“诽谤”的六朝小说。在干宝《搜神记》中，记载了西南附近有一个族群：

据说这样“人兽之间”者，专门抢劫行旅之人中的美妇人，而且使人防不胜防，那怕是乘车坐轿，多人把守，他们也能偷人于无形之间。抢劫过后，倘若女子一直不怀孕，便需要一直留在这深山之中，数十年后，女人就完全融入其中，不再思归。倘若怀孕，就被送回人类社会，怀孕的女人必须生下这些“马化”的血肉，不然母子俱亡。

干宝不止从何处听来这个故事，但他一定是当做真实的事件记录了下来。这些可怕的“马化”，是蜀中西南“杨”姓后人的先祖。看起来，这是一个“民族志”一般的故事，所谓的“马化”可能是对当地原住民，也就是正史所谓的西南夷，或者是山越的污蔑（有些学者认为，山越不止是分布在东南地区）。

而猿猴类擅长饮酒的故事也有很古老的传说，据说在江西封溪附近，有猩猩酷爱饮酒，喜欢穿人类的鞋子，当地人常设这样的陷阱去捕捉，而这猩猩竟然知道当地人祖先的姓字，被捕后会骂爹骂娘。这个故事的文雅写法，有黄庭坚的一首《和钱穆父咏猩猩毛笔》：

“爱酒醉魂在，能言机事疏。”

《补江总白猿传》的部分灵感或许来源于此前的各种传说，不过要比干宝的故事长许多，也精致许多。但是，现代读者读到这个故事，如果不知道长孙无忌此前的毒舌，恐怕未必觉得是对欧阳询的污蔑。因为故事中的白猿半精半兽，几乎出神入化。

而关于白猿擅长舞剑的故事，大约就是金庸先生《越女剑》的灵感来源了。《越女剑》中，白猿对于阿青隐晦的暧昧，也算是金庸从这里脱胎换骨的神来之笔吧。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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