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楷为什么难学 看看初学者不易察觉的这些用笔细节∣铭祕书监

新专栏介绍晋公子临《九成宫碑》

从10岁那年第一次接触书法算起，到今天我已经写了差不多30年。在这30年的时间里，我写得最多的是楷书。

而在我学习过的颜、柳、褚、欧等唐代名家楷书中，下功夫最多的是欧阳询楷书。他的这本《九成宫碑》，我前前后后总共临写了7年之久。创建这个专栏，算是我对过往学习欧阳询楷书的一次重要的梳理和总结。

我希望藉着这个机会，把这些年来积累的一点经验和体会重新落实到对《九成宫碑》的临帖中去。

通过在这个专栏中对《九成宫碑》的通临与讲解，向喜欢欧楷的朋友们分享一点临写这块唐碑的甘苦之谈。

——晋公子

上期链接：懂得这个组字原则，才能避免把《九成宫碑》写成印刷体∣九成宫泉

铭东汉书法家蔡邕所着《笔论》，开篇就说道：“书者，散也。欲书先散怀抱，任情恣性，然后书之；若迫于事，虽中山兔豪不能佳也。”

所谓“迫于事”，倒不一定是指时间仓促，写得潦草。凡是那些能对书法家造成心理压力以致他肌肉僵硬、下笔侷促的因素其实都可以被囊括入“迫于事”这三个字当中。

说起九成宫，据史载，是贞观五年（即公元631年）唐太宗李世民在前隋文帝仁寿宫的基础上复建增修，改头换面而来。

竣工的次年，太宗皇帝到九成宫避暑，偶然发现一泓清泉。欣喜之余，下令魏征撰文，欧阳询手书。

勒碑刻石之后，才有了我们今天看到的这块《九成宫醴泉铭》。

在这块碑上书丹，欧阳询是领了皇命的。顶着“奉敕”这沉甸甸的两个字，欧阳询在下笔的时候会不会也有“迫于事”的感觉呢？

至少，在我临写这个“铭”字的时候，我觉得欧阳询的书写有些拘谨。这块碑里不止一个“铭”字，而今天我们所临写的是碑文中出现的第一个“铭”。

对比一下它和后面的“铭”字：

相比于上图中左边一“铭”，右边这个“铭”字点画轻灵，应该才是在松弛的书写状态下完成的，也才当得起蔡邕说的那个“散”字。

这说明，即便是欧阳询这样的大书法家也难免会有“迫于事”的时候。

深一步说，书家在创作一幅作品的过程中，他的创作心理其实处在一个动态变化的过程中。甫一下笔，可能会有一点手紧；写着写着，又逐渐地放松下来，渐入佳境。

附上我临写的“铭”字：

祕这个“祕”字的声符“必”上有一片严重的残泐，但不幸的是，这个字的难点也就在“必”上。

具体地说，要写好这个字，我们首先得厘清它的使转。书法的使转，不同于语文课上讲的笔顺。语文课上讲笔顺，往往规定笔顺为唯一正确的一种。

但在书法学中，同一个字的使转却可能有不同的选择。使转的不同会造成笔势的差别，造成笔画与笔画之间联系照应的改变。即以“祕”字而论，它的声符“必”，在古代法帖中至少有这么三种使转方法。

第一种：

第二种：

第三种：

在这三种不同的使转悬想中，《九成宫碑》里那个残泐的“祕”字选择的是哪一种呢？我个人倾向的答案是第三种。

上图的第三种使转，例字选自《集王圣教序》。欧阳询的书法受王羲之的影响很深，我们来看欧阳询的另外两个代表作即《皇甫君碑》和《虞恭公碑》中的“秘”字：

上图中左边一字出自《皇甫君碑》而右边一字出自《虞恭公碑》，它的使转都与《集王圣教序》保持一致。

照此推论，《九成宫碑》中的“祕”字也不应例外，写成大概是这样的：

从构形上说，这个字的声符“必”，我们可以把它拆分为两组点画：

这两组点画分别组成两个三角形，交错布置在一起。一组负责撑开结构的纵向高度，一组负责撑开结构的横向宽度。

明白了它们各自的作用，每一个笔画该落笔在哪个具体的空间位置上，也有了然于心了。

书“书”字的义符“聿”，从使转上说，也有两种不同的可能。第一种可能是：

这种写法简单地说，就是把“聿”中所有的横画都写完了再写竖。照这个使转方法来写，成字效果是这样的：

第二种使转方法是：

和前一种使转的不同在于，这种写法要把“聿”的底下三横放在竖画之后来写。

照此书写，成字效果是这样的：

对照原碑，很明显第二种写法的成字效果与拓片上的字形更为接近。这是因为，从构形上说，这个“书”字其实只有两个横向的宽度梯次：

除了中间一笔长横独占一档宽度外，“书”字的其余笔画都被收入另一档更窄的宽度当中。

要想营造出痩硬挺拔的视觉效果，这两个宽度梯次的对比就要尽可能地做得更强烈一些才好。

而照第二种使转的方法先写竖画，则整个字的纵横尺寸相对容易布置。所以我个人是倾向于这种写法的。

监这个“监”字，我最初临写的时候，把它写成了这样：

对比原碑，显然欧阳询写得更挺拔，而我临写的这个字则偏于宽绰。

之所以不似原碑，关键就在对上图中番号为①和②的这两笔的处理上，我做出了跟原碑不同的选择。原碑更强调笔画①，着力突出它的纵势。

而我写笔画①的时候将它放得更平，并且着重突出了笔画②的横势。就因为这一点细节的不同，导致整个字的趣味都不对了。

重写一个吧：

— THE END —

文字|晋公子

排版|奶油小肚肚

图片|九成宫碑&晋公子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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