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作为中国最早的一部诗歌总集,记载了从西周初年到春秋中叶千余年间人们的社会活动。那些最早的诗人,用不加掩饰、纯粹质朴的语言,直抵人心的文字吐露心声。尤其是那些简短的爱情诗完全出自于本性,不受抑制 ,畅快淋漓,让我们洞悉了爱情最初的模样。
诗经里的痴情男女,于溪水边、山林里、庭院中亦或原野上,以一眼万年的痴情彻底沦陷,一泓相思种红豆,扯不断,理还乱,默默怀想,苦苦等待。在这些爱情里,情种们既有等来的甜蜜,求而不得的心伤,也有被辜负的落寞和遗憾。无论最后的结局如何,那些追求爱情的主人公们至真至纯的情愫在诗人的笔下,闪烁着 “乐而不淫,哀而不伤”的圣洁之光。
这些爱情诗源于生活,是古人琐碎日常的呢喃絮语。它囊括了爱情的起承转合,以古朴自然之势穿越千年的迷雾,直达人心。不管你曾经爱过一个人或者从未对一个人动过心,读一读诗经里的爱情,你心中都会涌起关于爱的怀念和向往。无论是纯粹执着的初恋,浓烈煎熬的相思,还是炽烈无谓的沦陷,朴实恒久的琐碎,都会让我们在感叹“人对爱情之向往,古今同怀”的同时,尽见“圣人之心”。
《关雎》:初恋的追求与迷茫,求而不得不是爱情的错,而是爱情的一种结果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参差荇菜,左右流之。窈窕淑女,寤寐求之。
求之不得,寤寐思服。悠哉悠哉,辗转反侧。
参差荇菜,左右采之。窈窕淑女,琴瑟友之。
参差荇菜,左右芼之。窈窕淑女,钟鼓乐之。
《国风▪周南▪关雎》作为中国文学最古老的典籍《诗经》的开篇,在中国文学史上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它为后世的人们打开了窥探古人生活的第一道大门。孔子在《论语》中反复提及的《诗经》中,唯有《关雎》让他推崇难忘。孔老夫子称这篇短诗“乐而不淫,哀而不伤”。这是他崇尚的“中庸之德”的典范之作。孔子之所以把《关雎》放在《诗经》的开篇,是想以此来彰显爱情的纯粹:无论是千年前还是千年后,爱情依然是这般如醉如痴的模样。它将我们带回到历史的最初,让我们看一看那时的爱情,品一品那时的相思。
那河中的小洲,雎鸠相伴,关关和鸣。贤淑美貌的女子,人人都喜欢她,想拥有她,与她携手一生。只见了一面,望着她采摘荇菜,勤劳的样子就被深深地吸引,一见钟情。当夜晚来临,辗转无眠,好不容易睡着了,却又梦见她。逃不脱,走不掉,魂牵梦绕。愿意为她弹琴奏乐,鸣钟击鼓,盼望她能接纳这片痴心。
一见钟情的初恋,惊心动魄,一眼万年。那个人于不经意间叩响了心扉,占领了心房。于是满心满眼的惊喜,目不转睛的偷偷凝视,整日整夜地思念遥想,就像中了相思的毒药,喝了迷魂的高汤。这时仿佛时间已经停止,无所谓命运的羁绊,岁月的轮回,唯有眼里的爱人,溢满心中的爱恋,教人“生死相许”,与山河同在,与日月争辉。
爱,让人失去理智,丢失自己,满心满眼都是爱人的影子。这种爱来得太突然,叫人措手不及,还没等意识清醒就已深陷其中,无法回头。于是求爱的男子在心中祈愿自己变成那荇菜,被女子捧在手中,得到片刻的温存。直到姑娘发现了他,看到他呆立不动,欲言又止的样子很好笑,就从他身边走过,低下头粲然一笑,然后快步离去。这短短的几分钟,让男子感觉却如此漫长,姑娘的背影渐行渐远,只剩下男子一个人在那怅然若失,失魂落魄。爱情还未开始,却好像已然结束。然而这却成了痴情男子一生留在心里的朱砂痣,别在胸口的百合花,终生难忘,永世芬芳。
读着古人的青涩爱情,我们或许也会想起自己最初爱着的那个人。第一次情愫萌动,放不下,扯不断,就那样沉浸在初恋的悸动中,失眠、流泪,忧思成茧。无论是爱而不得,还是得偿所愿,那段青春,那段情愫,都会被永远珍藏在记忆的一隅,不管何时捡拾起,都必有回响。
《关雎》中的男子,直白热烈的爱情表白,并没有得到回应,最初最纯的爱情成了心底的遗憾。但是这绝不会破坏初恋的美好,而会以一种更美好的形式被珍藏,被怀念,永生不忘。初恋很美,无关乎成不成功。第一次爱一个人,第一次品尝相思,第一次全心全意地付出,第一次体会到刻骨铭心的滋味,那本身就是令人陶醉的。茫茫人海,芸芸众生,我们恰好相遇了,恰好就爱上了,不奢望相知相守,只祈愿今后余生的梦里都有那份最初的纯真和美好。
汉儒的代表作《毛诗序》中说:《风》之始也,所以风天下而正夫妇也。故用之乡人焉,用之邦国焉。”中国古代所盛行的伦理思想是人伦以夫妇为始,夫妇之德关乎天下道德。在《毛诗序》的作者看来,《关雎》之所以能够被列为“《风》之始”,正是在于它完美地阐释了夫妇之德,以此感化天下众生,而且不分社会阶层。
《关雎》所展现的男欢女爱,正是我国传统的恋爱观念。男子渴求娶淑女为妻,追求美好幸福的婚姻。他羞涩追求,腼腆而拘礼,不动手动脚,不死缠烂打,符合“夫妇之道,人道之大伦”,使初恋的美好,求而不得的遗憾都充满了纯粹的美感。孔子论《诗》,以《关雎》为始,大概初衷就在于此吧。
《郑风▪子衿》:相思的惆怅与煎熬,多情总被无情恼,有情总被无情伤。青青子衿,悠悠我心。
纵我不往,子宁不嗣音?
青青子佩,悠悠我思。
纵我不往,子宁不来?
挑兮达兮,在城阙兮。
一日不见,如三月兮。
从古至今,相思总是最扰人。一个痴情的姑娘,满腹的心事皆因相思而起。她陷入思念的漩涡里,备受煎熬。这首诗短短四十几个字,却以其细腻传神的笔调描绘出一幅凄婉哀怨的相思场景图。让人读罢不禁深陷其中,愁肠百结,感同身受,不能自拔。
姑娘站在巍峨的城阙上,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次。她东张西望,期待可以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然而却是满眼的失望。于是她就一遍遍地叩问:青青的是你的衣襟,悠悠的是我的心情,纵然我没有前去找你,难道你就断了音信?青青的是你的玉佩,悠悠的是我的思绪。纵然我未曾前去找你,难道你就不知道过来?现在我在城阙上追寻你的踪迹,已不知等了多久。你知道我一天不见你就如同三个月未曾见你的思念之情吗?
姑娘的所有思念和忧伤都流露在这一声声的质问中。而那个杳无音讯的情郎之所以让姑娘如此心心念念,相思成灾,是因为她的情郎不是普通的男子,而是一个温润如玉、儒雅大方的读书人。就是这样一个优秀的男子才让她一眼万年,沦陷在情海中,煎熬在思念里。
中国古代社会有着严格的着装的制度,等级不同穿衣的规定也不同。西汉的儒学大师董仲舒在其《春秋繁露·服制》中指出:“天子服有文章,夫人不得以燕飨,公以庙;将军大夫不得以燕飨,以庙,将军大夫以朝官吏;以命士止于带缘。散民不敢服杂采,百工商贾不敢服狐貉,刑余戮民不敢服丝玄纁乘马,谓之服制。”
在当时社会,虽然青色的衣服是身份尊贵的象征,但是读书人地位崇高,他们可以不受这些“服制”的约束,随意穿着青色的衣服。“青衿”是对读书人的泛称,而“青青子衿”,却是姑娘对所爱男子的那种温文尔雅,书香之气蔓延的气质的倾心描述。
姑娘深陷在爱河里,既情深意切,又紧张兮兮。她惶恐焦虑,没有安全感,一旦与情郎分开,失去联络,就如同天塌地陷般的无法自持,孤独寂寞便如排山倒海般袭来,使她坐立难安,胡思乱想,不知所措。
这种相思之苦在许多古人的诗句中都有体现。宋代诗人晏几道的《长相思、长相思》:“长相思,长相思。若问相思甚了期,除非相见时。长相思,长相思。欲把相思说似谁,浅情人不知。”一往情深的爱恋,却被情深缘浅所辜负,爱得太浓所以要承受相思之苦,这种煎熬何时是尽头,也许只有相见时才能结束。
爱得真,所以才陷得深。但是事实的真相却是:多情总被无情恼,有情总被无情伤。古往今来那些多愁善感的人儿都如这个城阙上的姑娘,把郁结于心,不受控制,而又无处倾诉的思念化作一声声叹息,自顾自地低吟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此情此景穿过千年光阴,缱绻岁月,感动着尘世中的痴情男女。
时代变迁,古今有别,相思却大抵相同。“天涯地角有穷时,只有相思无尽处”。无论身处何种境遇,我们在读到《郑风▪子衿》时,无一例外地想到的依然是自己的“子衿”,无法排遣的依然是溢满心中的相思。但是身处当代的我们仍需懂得:掏心掏肺地去爱一个人并没有错,只是千万别在漫长无果的等待里轻易丢失了自己。
《郑风▪野有蔓草》:难得的遇见,最美的沦陷,古人牧歌式的自由之爱野有蔓草,零露漙兮。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邂逅相遇,适我愿兮。
野有蔓草,零露瀼瀼。
有美一人,婉如清扬。
邂逅相遇,与子偕臧。
尘世上始于颜值,陷于才华,止于人品的慢热爱情常常让人羡慕不已。但是那些什么也不问,什么也不说,一经遇见,眼神既定的爱情,让我们不由得感叹爱之纯粹,性之美好。偶然邂逅的男女主人公省略所有步骤,直奔爱河。他们不掺杂目的,不纠葛利益,单单是因为爱了,恋了,就于电光火石之间彼此拥有。这既是人本性的释放,也是极简单粗暴的爱之表现。古人的大胆,直白,无所顾忌的人伦之爱真是让人叹服。
野草蔓蔓,露珠停在草上晶莹剔透。一位清丽秀美的姑娘,与我相对而行,四目相对,为之倾心。青草萋萋,蔓蔓连成一片,晨雾还未完全消散,草尖上挺立的露珠晶莹透。如此良辰美景,与佳人不期而遇,她一双细眉弯如月,一双圆目包含深情,顾盼流转间,已俘获了他的心。不用更多言语,两个人携手走进寂静幽深的树林。
一见相知实非人生易事。在清晨的郊外,雾气弥漫中,男子幸运地遇到了一生所爱。两个陌生男女,在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就彼此认定对方。没有一吻定情,只有了无遗憾。他们如此大胆,简单直白,不是追求性欲,而是追求爱情。一见钟情的两个痴情男女,以天为屋,以地为床,钟情快活,自此以后,彼此托付,相守一生不负深情。
这爱情来得如此自然,相爱就相拥,没有繁文缛节,没有迂回曲折的过程,不试探,不遮掩,洒脱得让人羡慕。最美的遇见,最彻底的拥有,不辜负时光,不关乎理智。发乎本能的爱欲淹没了一切,超越了生死。
古往今来有多少爱情消磨在默默等待之中,幻灭在翘首企盼之时。“西北有高楼,上与浮云齐。交疏结绮窗,阿阁三重阶。上有弦歌声,音响一何悲!谁能为此曲?无乃杞梁妻。清商随风发,中曲正徘徊。一弹再三叹,慷慨有余哀。愿为双鸿鹄,奋翅起高飞。” 《古诗十九首》中的这位女子,独处高楼,于静默之中等着自己的良人。她不停地弹奏着,在夜深人静之时,一叹再叹,盼着有一人能听懂她隐藏在琴音中的渴望。
“不期而遇”可遇而不可求,“等待终成空”已成寻常事。擅写情诗的圣僧仓央嘉措就是在无望的等待中度过了遗憾而又落寞的一生。人生在世缘分不易,知己难求,有幸遇见,你情我愿,不可错过。爱就拥有,没有是非对错,不论飞短流长,无关乎时间长短,不牵扯试探躲闪。一面之缘却仿佛走过了一生,这是难得的遇见,最美的沦陷。只是短暂的一瞬,便已心有所属,心有所依,这或许是人生中最难得的境遇吧。
《郑风▪野有蔓草》反映了当时的婚姻习俗,古时的男女结合是非常直率朴实的。他们的求爱方式直接大胆,在那个人性淳朴的时代,他们只要两情相悦,便可以结为百年之好。不需要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这种牧歌般的自由之爱是由当时的自然环境和人文环境所决定的。其实美好恒久的爱情还是要经过两个人彼此的了解,磨合,才能水到渠成,走向圆满。
《周南▪桃夭》:婚姻是爱情的归宿,琐碎的日常,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桃之夭夭,有蕡其实。
之子于归,宜其家室。
桃之夭夭,其叶蓁蓁。
之子于归,宜其家人。
任何时代,婚姻都是爱情的归宿。无论是一见钟情,还是日久生情,相爱的男女最终都需要一纸婚约来作为承诺,彼此托付,相携一生,相守一世。而一个心心念念走进婚姻的女子,必定既心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憧憬,也做好了应对琐碎日常的准备。因为她心里明白婚后的生活既有两心相悦的幸福,也有洗手作羹汤的辛苦。然而在这平淡的生活日常中才有细水长流的幸福,有触手可及的爱情,不必去想人心恒久,地老天荒。
在这首恭贺新婚的诗歌中,既赞美新娘灿如桃花,也以枝繁叶茂,硕果累累的桃树寓意着新娘多子多福,未来的家庭人丁兴旺,家运昌盛。诗人用桃花、桃果、桃叶来寄托对新婚夫妇的美好祝愿。
全诗以叠章、叠句的手法,营造出祥和喜悦的气氛。桃花盛开了,女子出嫁了,这是她生命中最美的时刻,也只有枝头灼灼的桃花可以相比。祝福她吧,这个女子会带着这些美好的祝愿开始新的生活。质朴真实的语言描述,不夸张,不浓墨重彩,却最贴近人心,简单自然,经久难忘。
据《礼记▪婚仪》记载,古代女子出嫁前三个月,必须接受“为人妇”的教育。“教以妇德、妇言、妇容、妇功。教成以祭,牲用鱼,芼之以蘋藻,所以成妇顺也。”然后便选择良辰吉日,把女子嫁出去。所以女子在出嫁前,她们就已经知道自己在结婚以后将谨守一切礼仪,承担一切家庭琐碎日常,成为贤妻良母。但是这却并非易事,所以才有了这些美好祝福,希望女子可以心思笃定,尽自己本分,婚姻幸福,一切顺遂。
孔疏曰:“夭夭,言桃之少;灼灼,言华之盛。桃或少而不华,或华而不少,此诗夭夭灼灼并言之,则是少而有华者。故辨之言桃有华之盛者,由桃少故华盛。” 春天是桃花盛开的季节,也是男女成婚的大好时节。正如《易林》中所说“春桃生花,季女宜家”。在这个大好的时节,那个将成为人妻的少女,面色红润,灿如桃花,带着满脸的喜悦,憧憬着婚后的生活。
爱情对于男人而言,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对于女人而言则是生活的全部。她们在此时此刻把自己的一切交付于婚姻,交付于琐碎的日常。她们因为爱一个人,所以爱一个家。她们义无反顾地把“我”变成“我们”,把家变成自己坚守的阵地,只祈望朝闻夕见永相随,心心相印不离分。
其实结婚本就是两个情投意合的人,携手步入“围城”,既是情之所至,也是爱之所趋,无关乎年龄,不拘泥于礼数。现如今的女子早已不用被许多条条框框所限制,她们可以无所顾忌地去爱一个人,遵从本心地去选择自己想过的生活。但是不管怎样,我们依然会期待和一个知心的爱人,相守一个家,过柴米油盐的琐碎日常,因为这才是爱情最好的模样。
我们穿越千年的迷雾,窥见了那些最初、最美的爱情。青涩无果的初恋,浓烈煎熬的相思,山崩地裂的沦陷,桃花掩映的婚礼。隔着千年的光阴,我们仍能感知到古人们那颗爱人的心,那种悸动不安的情绪牵扯。其实他们既是我们。爱人之心,无所谓古今。无论时光如何飞逝,我们对爱情的向往始终不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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