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三随记」轻言“癫张醉素”高下者恐是妄人

□个三

论草书，历史上有两位大家，即“癫张醉素”，均为唐代人。想来也只有能容纳李白之狂的时代才能在书法上出狂癫之人，亦即时人所言“人是时代的反映”，若精神禁锢之人，其笔下也不可能狂得起来，受现实名利枷锁之人，也不可能真正狂得起来。

可能是受国人之文化基因影响，虽说“文无第一”，但国人总是习惯于排座次，于是当今书坛便有诸多好事者拿“癫张醉素”开刀，妄论高低了。

▲张旭《古诗四帖》（左）与怀素《自叙帖》（右）用笔、节奏比较

不少人说怀素不及张旭，其主要论点是前者用笔在提按上不及后者幅度大，并延及用笔之丰富性云云。以吾之观点，此类人是从教条到教条，学了点粗细、提按之名词，便死搬硬套也！狂不狂？狂的程度、层次如何？岂是于“提按”中所能得出的？若按其论，那毛泽东主席之草书则称得上“古今第一”了，以张旭草书的跳跃程度，何能与毛体草书相比肩呢？如硬要将张、素二人之草书相比较，吾以为张之草书更接地气，癫了可以在地下打滚，而怀素之草书，始终有一种阳春白雪之高洁在，其线条在高位运行，纵横驰骋，左右摇曳，仙风飘飘，可谓“盘空硬语诗”也！相比线条质量而言，怀素和尚的也更过硬，张旭之草，因于提按上之幅度上相对大，其在运笔铺毫之过程中，一些线条无可避免地出现扁平现象，立体感及力度都出现瑕疵。譬如其《古诗四帖》中“其书非世教”之“其”、“教”字便是如此，其《古诗四帖》在行气方面也远逊于怀素之《自叙帖》。怀素之《自叙帖》，全篇极少懈笔，高亢激昂，放纵恣肆，其中“醉来信手两三行”之“来”，以及“戴公又云”之“戴”等字，以字形之放纵来达成有别于粗细的、另一种狂放，释放情绪，“戴”字之粗笔亦是刚劲之极，其用笔尤如在玉盘上自由犁走，象极了冰上翩翩起舞之芭蕾。当然，怀素《自叙帖》中亦有过于直白甚至有些孤立之笔，如“理识玄奥”之“奥”字粗粗的右竖（应是补刷而成），但与整体并无违和感。

▲张旭《古诗四帖》（左）与怀素《自叙帖》（右）空间比较

以张旭草书高于怀素者，应属为技法困扰之人，而未能从更高审美意识上去欣赏草书。若认真去研究《古诗四帖》及《自叙帖》，则会发现《自叙帖》线条之粗细对比也是极大的，应与《古诗四帖》不相上下，只是《自叙帖》整体上看起来更瘦劲。唐朝尚肥，鲁公之书便多筋，雍容大度，体态庄严，人以鲁公书与唐人审美相合，然事亦有例外，唐朝诗人杜甫却言“书贵瘦硬始通神”，以其言，怀素之草书，则是大唐刚劲不屈之骨、之魂、之狂舞，无论如何狂肆，都有一份高洁与“盘空硬语”之气在。

个三 随记

2021年11月30日于湘中

张旭《古诗四帖》欣赏

怀素《自叙帖》欣赏（局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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