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孩子说孩子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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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看了一段视频。一位一年级的小学生作新生发言，完全是小大人的语气：我代表……我感到非常荣幸……因为这个机会对我来说，不仅……，而且…….，新的学期已经开始，让我们昂首阔步，开启新的征程，……，最后祝福……

一看便知，这是：大人的台词，小孩的表演。我不知道你有什么感受。但是一位朋友的留言值得深思——

“七岁小孩，所讲内容为大人教诱，像一个小傀儡。教育的本义，应当是平常人、平常识、平常理、平常心。但有违四常，不能简单怪孩子怪老师怪学校。每个人都是时代和社会的影子。”

这让我想起了一件往事。

我第一次上台讲话，记得是在小学三年级。

当时，让我作为学生代表在全校大会上发言。我的班主任也是我的语文老师给我写好了发言稿，不算太长，一页信纸。我害怕得不行，顾不了老师的权威，死活不答应。我老师其实是个好老师，一直给我讲这次任务的光荣性。他给我看了发言，我一看那些话，全是我不会说的话，更加害怕。放学后，我撒开光脚丫就跑，老师一把把我抓回教室，拦住门框。他用了最后一招：答应了就给回家！

我的书包里装着那张发言稿，脚步沉重、眼泪汪汪地回到家。母亲问，怎么啦 我说了原委，以为母亲会帮我推掉这个任务，哪知道她很高兴，说这是好事，发言能锻炼你的口才。我才不要什么口才！可是母亲的喜悦感染了我。那天晚上，在昏黄的煤油灯下，母亲放下了所有的家务活，帮助我演习。

孩子们被放在舞台上，成人总是他们的导演。

第二天，我在台上的发言让人啼笑皆非。一直是梦游状态的我，老师连喊了两遍名字后，才稀里糊涂地走上讲台，然后……然后就麻溜地发了言：我在几秒内背完了，滚瓜烂熟。在听众还没有反应过来之前，我溜下了高高的讲台。

我用一晚上时间背熟了发言稿，却一个字也没留下印象。那不是我的话，那是大人们的话，是那个年代特有的政治语言。我的脑子里，小时候母亲讲的故事至今还记得，童年的记忆依然深刻，可就是不记得那次发言讲了什么。

成人的舞台上，总喜欢让孩子扮演角色。扮演的不是孩子自己，是成人化的孩子。这几年，我们的身边，许多媒体上，成人化的台词装点着孩子们的表演，愈演愈烈。

让孩子说孩子的话吧。童年很短，是一辈子最纯真的回忆。现在的孩子，童年似乎更短，偷走孩子们的童心，是残忍。

小孩应该什么样 说孩子说的话，做孩子做的事，才是孩子。

有些孩子怕写作文。我想，有可能不是他们的错，是成人的导引偏差了。

还记得我们小时候写作文吗 写一件有意义的事，其实不懂得什么叫意义；写我的理想，总是长大后做共产主义接班人；写助人为乐，不外乎做好事不留名、搀老奶奶或者盲人过马路等；写爱、温暖，也是用成人的眼光在写。用成人的思想教诱着孩子，孩子想的是如何取悦成人的审美。其实，我们写的东西，有多少是真情实感的呢 假大空，套话，公式化的结构，伴随着我们一路走入成人的世界。

童真是最打动人心的语言。让孩子说孩子的话，就是让孩子说出、写出他们眼里的世界。他们最可贵的不是文字，是幼稚文字下的童真。

真善美的教育，“真”是首要。童年如此，少年也是如此。

有一次，我在班上捡到一张男生写给女生的信笺。那封信写得情真意切，虽有一些错别字，却语言优美、表达清晰。我一看那个落款，是某个成绩不好的男生，据他的语文老师说，平时作文很差。他写信的行为姑且不论，他的信却写得很好。这说明什么 ——真情实感，要来自内心。

孩子们在框子里生活得太久，不愿意面对自己的内心，消极地敷衍着成人，虚假地迎合着成人。陶行知说，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教育的虚假，遗害无穷。上一代人的虚假会传导给下一代，这种代际效应，目前已经很明显。

今年的毕业典礼前，有位老师让我给一名学生写的发言稿润色。不好推却，只能看一下。除了文法的错误，我不赞成轻易改动孩子的原话。但是，这篇发言稿却让我犯了难。——通篇是成人发言的语气，励志的口号，空洞的宣誓，老成的鼓励。一个十五岁的女孩，据说是年级很优秀的学生，作文比赛一等奖。说实在的，我感觉很浮夸。我不知道，这究竟是谁的错

让孩子说孩子的话吧！虽然他们终将长大成人，有一天也许会世故虚假，但是人生的初始阶段如果保持了本真，生命才有牢固的根基。由人推及社会，本真的东西越多，社会的根基才会越牢。

让孩子能够说孩子的话！——这个世界不仅是我们的，更是孩子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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