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就去相见

来吧，亲爱的，

且让我们来相爱，

趁你我

尚在人世。

——鲁米

一

你是否曾怀念过一个人 在暗的夜里蓦然想起。他年少时的那个回眸，没有早一分也没有晚一秒的目光的交集。很多年、很多日子都过去了，你还记得当年心里荡起过的涟漪。

你是否曾怀念过一个人 在不经意的时刻忽然想起。十三岁的她穿件月白色乔其纱衬衣，绿色A字长裙，在开学第一天满眼都是青涩同学中，她是一朵夏日的莲花，出污泥不染。你还记得满心期待老师让她和你同桌，却又总是故意装出不屑一顾的神情。

你是否曾怀念过一个人 在人来人往的站台，在一艘渡轮的甲板，在熙熙攘攘的大街……或偶尔想起，或无数次地想象过，跟怀念的那个人邂逅，重逢，不期而遇，只为在说过一声“哦，原来你也在这里”之后，再若无其事地道一句：这么巧啊，你也在这里！

你是否曾怀念过一个人 你的青梅你的竹马，你的发小你的闺蜜，你的同学你的玩伴，你的家人你的亲戚，你曾经的同事你曾经的朋友，你曾经的初恋你曾经的前任……

是的，往事总会如烟。只是，偶尔你还是会想起，偶尔还是会惦记。

二

有位老先生在年老之时愈发怀念自己的初恋情人，非常迫切地想见她一见。那个她，是张爱玲笔下的红玫瑰，是心头一颗朱砂痣；也是白玫瑰，是窗前明月光。

千方百计，通过媒体，动用各方关系，终于涉过万水跋过千山，想象了无数次、在内心演绎了无数遍的重逢发生的一刹那，老先生就后悔不迭，后来撰文感叹：相见不如怀念。

无端地，替对方抱起不平。岁月是把杀猪刀，你就挨得过吗 是不是稀疏了头发有了肚腩脸上的存折也一大把上面还点缀着老年斑 记忆中的那个“她”正值芳华，美目也盼兮巧笑也倩兮，“脸象剥了壳的鸡蛋一样光滑”兮，手象无骨般柔软兮……带着这种记忆对比眼前的老妇人，又生“相见不如怀念”之心，真真不是良善吧！

假如当年在了一起，那她定然就是朱砂痣变成墙上一滩蚊子血，是窗前明月光成了衣襟上的一粒白米饭。

三

姥姥健在时，我妈每年清明节、中秋节都会回老家探望，我妈是现实派，讲话来显得有些无情，她说“看一眼少一眼”。

姥姥去世前的几年，却是我记忆的空白。孩子小、工作忙，生活日驱夜继，甚至“无暇”去探望。直到那么一天，得到她病危的消息，回到老家，空荡的房子还在，她已永远定格在记忆的相册里……

坐在似曾熟悉的还有着她些许痕迹的孤单单的床上，听来来往往的亲戚们说着话，舅妈说“你姥姥就盼着你们回来……”忽然悲不能已。

此后多年乃至今日，一缕缕的思念和回忆中，总是遗憾在她的有生之年，在怀念时不曾回去相见。而我明明知道，几乎每个新年她都盼望着我们回家。

年轻时意识不到人生之无常。不知道平常的日子里，有的人，我们来不及告别就真的别了；有的人，我们以为后会有期却再也无期；有的人，我们以为相见不如怀念到后来却也空留遗憾。

四

他去世的消息，是同学发短信告知的。只有几个字，“ZW去世了”。

那天我刚结束一场旅游，在机场跟旅行团的内蒙古美女玩自拍，笑容还挂在脸上。晚上回到家还写了篇游记，写自己的裤子在奈斯纳丢了。直到去参加他的葬礼，回来以后，悲伤才漫上心头。

无数次想象过的重逢，再也不可能发生。十八岁时约定“八十岁重爬泰山”已然成空；二十几岁路过他的城市，在手心里写下“不下车”控制自己相见的冲动……后来通讯如此便捷，没加QQ，不是微信好友，那个手机号码存在通讯录里，连一个短信的问候都不曾有。

怀念一个人，再欲相见，追问当年的缘由，却再也没有可能。人生无常，我们不晓得“意外和明天，哪个先到来。”

四

李医生去世的消息，是在参加以前同事儿子的婚宴上得知的。微醺之后，从酒店出来，秋日正午的阳光洒在身上，温暖而真实。站在街口跟同事告别，约下次见面，得知他住在某个小区，就顺口问道“李医生也住那里吧 ”李医生是我们共同的曾经的同事，当年在工厂时的厂医。

他用很怪异的目光看了我一眼，指了指地面：李医生现在……

“啊！”我这才反应过来。“什么时候的事 ！怎么回事 ！”

就那么猝不及防地，知道了一个熟悉的人不在人世的消息。正午的阳光明晃晃地刺眼起来，汽车喇叭声、人流的嘈杂声，空气流动声都大了起来。我忽然想起，书橱里还有当年跟他借的光盘，一直说要去还给他；春节前还在QQ上跟他聊天，得知他在小区里开了个诊所，他问我大概什么时候去，我说春节放假吧。

放了假就是各种的出去玩，光盘依然躺在书架上的一个塑料袋里。我觉得有的是时间，等我有时间、抽个空就去还给他。

难怪他问我“大概什么时候来”，聊天时他就知道了自己病情，也许是期望着我去能见一面。难怪生日那天没有收到他的短信，他是每年我生日那天都会发来短信的人之一。我该早去看看他，归还那些借来很多年、已经过时、根本已派不上用场的光盘……

偶尔会怀念，无缘再相见，终也成遗憾。

相见可能会是一种遗憾，再也不见却是另一种遗憾。

如果可以选择，怀念就去相见！

我们每个人终将成为命运的口粮，趁你我尚在人世，趁时光未老，怀念，就去相见！不管路途有多遥远。

新年好呀！新年好呀！祝福大家新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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