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莺歌

我是一个深陷回忆迷局的人，

独守一座孤山。

囿于风尘，囿于心尘。

无力挣脱，无力顽抗。

后来有一个人闯进来，他拿美酒泼醒我。

我记得他风尘仆仆，却没有惶急神色。

他肩头细散白雪，眼里布满星光。

他自此留在我的山野。

他说他来自未来，我信了。

他说他跋山涉水是为解救我而来，我也信了。

下雪时我为他讲述我长久以来的梦，

我告诉他我梦魇中的回忆迷局。

我讲述我和白鹿，和苍狼。

我讲述我和雪豹，和银狐。

我讲述一切在那个回忆迷局中发生过的故事。

那时我并不知——

我已经，

是个没有躯壳的魂魄。

我问他——我的前身是什么

他答——不知道。

我问他——我的前身是否和你有关

他也答——不知道。

“那么你为什么迢遥跋涉来我的山野 ”

“因为你出现在我梦里。”

他说，梦里。

是啊，梦里。

梦里，

我饮鸩止渴，

冥顽不灵。

可能，我就是个固执的魂魄。

无论他如何苦心孤诣地拉我，我仍越陷越深。

我挥舞着古铜剑，吟唱花和狼的传说，

无意间割裂了精神游丝，

不小心削破了元神边缘。

可我仍舞着，

眼前翻飞着回忆盛宴。

似痛苦，又似快乐。

他破门而入，携风雨之势而来，

眉梢带火，四溢神力击碎大小灯台酒盏。

他夺下铜剑，拿美酒泼醒我。

我停止了歌唱，

尝到流过嘴角的是血，不是美酒。

那一刻我恍惚看见一只夜莺。

满嘴是血，

妍丽，诡秘。

他执剑划开身上衣甲，

露出肩臂、胸膛上大小的伤痕。

他细数每一处刀伤，箭伤，弩疮，剑疮，

也有擦伤、划痕，

以及滚落山崖时肋骨深深钉入断木的疮痕。

他伸手揩我下颌血迹，

满眼惊痛，

笑容好整以暇。

他说，有些事情就是没有办法和解，

想要跨过去，就只有打败它。

梦里我永远是假，你睁开眼，我才成真。

后来，

当我的魂魄已经不再有意识的时候，

我拥有了前所未有的一双空灵之眼。

我看见了我真正的过去。

他骗了我。

他并非来自未来。

我们曾是花和夜莺，

他摇散光华，我泣血歌唱。

现世转生为人死而为影，我们仍旧一处。

哪怕阴阳隔据。

· 甲午年惊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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