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仁宗时候,西部边陲发生战事,大将刘平战败身亡。朝中舆论认为,是由于朝廷委派宦官做监军,致使主帅不能自主地发挥指挥作用,才导致的战事失利。于是,仁宗下诏,诛杀当事的监军黄德和。
进而,有人上奏请求把各军元帅的监军全部罢免。仁宗为此征求吕夷简的意见。吕夷简
不想自己被推到宦官的直接对立面,就采取了迂回的策略,建议说:“不必罢免,只要选择为人谨慎忠厚的宦官担任监军就可以了。”仁宗委托吕夷简选择合适的人选,吕夷简却推辞说:“我是一名待罪宰相,不应当和宦官交往,怎么知道他们是否贤良呢?皇上可以下诏都知、押班(这些都是宦官的职称),只要是他们所荐举的监军,如有不胜任其职务的,与监军共同治罪就是了。”仁宗采纳了吕夷简的意见。
第二天,都知、押班在仁宗面前叩头启奏,主动请求罢免在军中监军的宦官。杀一个监军,虽然有杀鸡骇猴的用处,但其他监军依然还在,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直接下令全部撤回他们,以后军中再有败仗、损失,宦官们就会为不该撤掉他们找口实。吕夷简一招简单的博弈主体转换术?巧妙地避免了自己直接与宦官为敌,让他们自己掂量轻重,主动请求撤回。
唐代枢密使之名始见于唐代宗永泰中,由宦官董秀职掌:“唐代宗永泰中置内枢密使,始以宦者为之``````永太中宦官董廷秀参掌枢密事。”《通鉴》载:“宦官董秀掌枢密。”胡三省注:“是后遂以中官为枢密使。”《通考》引《容斋洪氏随笔按》:“枢密之名始于唐代宗宠任宦者,故置内枢密使,使之掌机密文书,如汉之中书谒者令是也。”《石林燕语》卷四也引《续事始》云:“代宗永泰中,以中大董秀管枢密,因置内枢密使。”
既然当时的枢密使仅一人,也谈不上有什么机构,又无太大权力,只不过是处理一般的事务罢了。“初不置司局,但有屋三楹,贮文书而已,其职掌惟承受表奏,于内中进呈,若人主有所处分,则宣付中书门下施行而已。”但由于枢密使地位之特殊,皇帝的诏令,大臣的奏章都由他传上达下,加之随着唐末宦官权力的恶性膨胀,枢密使权力也迅速膨胀起来。董秀职任枢密使时就与桂管观察使陈少游内外引荐,贪污受贿。到宪宗元和时期,枢密使刘光琦、梁守谦两人分掌上下两院;僖、昭宗时枢密使是王知古、杨虞郎两人,知古领上院,虞郎领下院。实际宪宗时枢密使的权力较代宗时大多了:“堂后主书滑涣久在中书,与知枢密刘光琦相结,宰相议事有与光琦异者,令涣达意,常得所欲,杜佑、郑絪等皆低意善视之。郑余庆与诸相议事,涣从旁指陈是非。”“上怒诸将无功,辛巳,命知枢密梁守谦宣慰,因留监其军。”“长安中,王守澄知枢密事,旧左右军容多入为枢密,亦无视事之厅后。”
这一时期的宦官既掌握了枢密院,又掌握了军权,竟然达到任意废君、弑君的地步。《新唐书·宦者列传·王守澄传》:“是夜,守澄与内常侍陈弘志弑帝于中和殿,缘所饵,以暴崩告天下,及与梁守谦、韦元素等册立穆宗。俄知枢密事。”唐代废立皇帝都是由兼枢密使或护军中尉、中护军等宦官司谋划的。正如赵翼在《廿二史札记》中所说:“立君、弑君、废君,有同儿戏,实古来未有之变也。推原祸始,总由于使之掌禁兵,管枢密``````其后又有枢密之职,凡承受诏旨,出纳王命,多委之,于是机务之重又为所参预。是二者皆极重要之地。有一已足揽权树威,挟制中外,况二者尽为其所操乎?”尽管如此,唐代宪宗时,宦官司能弑君、废君、立君,主要还是掌握兵权,容易接近皇帝之故。此时的枢密使还不能直接参与宰相议事。但到僖宗、昭宗时,“宦官杨复恭、西门季欲夺宰相权,乃于堂状后贴黄,指挥公事, 此其始也。”《新唐书·宦者传·严遵美传》:“北司供奉官以胯衫给事,今执笏,过矣``````枢密使无厅事,唯三楹舍藏书而已,今堂状黄决事,此杨复恭夺宰相权之失也。”“《新唐书·杨复恭传》载:杨复恭“自河阳监军入拜宣徽使,擢枢密使。僖宗出居兴元,复为枢密使,制置经略,多更其手。”“复恭以诸子为州刺史,号‘外宅郎君’,又养子六百人,监诸道军。天下威势,举归其门。”又《通考·职官典·枢密院条》讲到当时的议事程序,“若内中处分,则令内枢密使,宣付中书门下施行,则其权任已侔宰相,至僖、昭间,杨复恭、西门季之徒,至于视事,行文书矣。”
这是唐代宦官、枢密使权力发展到最高峰时期,很明显,枢密使权力的急剧扩张是宦官专权这一特殊现象与枢密使本身职权的重要性相结合的结果。 早在唐昭宗末,朱全忠控制朝政,大诛宦官,以心腹蒋玄晖为唐枢密使,宦官统治枢密使的现象开始改变。到朱全忠篡位建立后梁,立志改宦官之弊,枢密院更用文人。同时,机构也稍有增大,人数稍多,改枢密院为崇政院,设崇政使、副使、崇敬院直学士。“敬翔为院使,仍置判官一人,自后改置副使一人。二年十一月,又置政院直学士二员,选用政述文学者为之。”史载敬翔“好读书,尤长刀笔,应用敏捷”,曾举进士不第,后当朱全忠镇大梁时,敬翔被人推荐,在朱全忠帐下做一名小吏,被朱全忠看中,“军谋政述,一以谘之。”朱全忠篡位后,“改枢密院为崇政院,以翔知院事。”这就是崇政院用士人的最明显标志。故《通考》也说“始更用士人”。
尽管后梁崇政使权力较大,但仍然是“其备顾问参谋议于中则有之,未始专行事于其外也。”枢密院的权力是受到一定限制的,还不可能超越宰相之上。 晋天福中,以桑维翰知枢密院事,其他人员设置可能与后梁、后唐同。后晋枢密院与以前不同的是枢密使由宰相兼任,又改后唐以武将任枢密使之旧例,重新任用文士。当时的枢密使桑维翰、李崧均为宰相。桑维翰就举过进士及第,为河阳节度掌书记。李崧“幼聪敏,能文章”,为成德节度使范延光的掌书记。
但是桑维翰作枢密使的权力远不如后唐郭崇韬与安重诲, 做了三年枢密使,到天福四年就因受到谗毁而出为相州节度使,由刘处让接任枢密使。但“处让在职,凡所陈述,多不称旨。处让丁母忧,高祖不复拜枢密使,以其印付中书而废其职。”故此,后晋曾短期地废过枢密院。及出帝即位,时“景延广用事,与契丹绝盟,维翰言不能入,乃阴使人说帝曰:‘制契丹而安天下,非用维翰不可’。”于是“开运元年六月,敕依旧置枢密院,以宰臣桑维翰兼枢密使,从中书门下奏请也”。又拜中书令,封魏国公,“事无巨细,一以委之”。
权力似乎已经很大,但好景不长,当时内客使李彦韬、端明殿学士冯玉用事,共谗毁之,出帝多次想罢黜桑维翰,由于大臣刘昀、李崧累劝,于是用冯玉为枢密使,不久又用冯为相,以分桑维翰之权,桑维翰被日益疏远,最后终于得罪冯玉而复被罢黜。
由此看来,桑维翰、李崧作为枢密使的权力处处受到制肘,而且多次遭到谗毁而罢职。通过桑维翰第一次罢枢密使之事来看,握有重兵在手的节度使之实权远大于宰相兼枢密使。这是五代时枢密院权力低落时期。 后汉枢密使有郭威、杨邠,其中最著名者是后来作了后周开国帝的郭威。后汉枢密使从郭威始又可兼节度使,从而达到了枢密使权力的顶峰。
郭威曾是汉高祖帐下吏卒,“掌军籍”,“汉高祖累镇藩阃,皆从之。及镇并门,尤深待遇,出入帷幄,受腹心之寄,帝亦悉心竭力,知无不为。”汉高祖即位,授权为枢密副使、检校副使。乾祐元年,汉高祖生病,威又与苏逢吉同受顾命。隐帝嗣位,便拜枢密使,加检校太尉。恰逢当时各处藩镇造反,而其他平叛者又屡屡失败,故“制授帝(郭威)同平章事,即遣西征,以安慰招抚为名,诏两面诸军,并取帝节度”。“时帝以北伐为患,委帝(郭威)以河朔之任,宰相苏逢吉等议,藩臣无兼枢密使之例。史弘肇以帝受任之重,苟不兼密务,则难以便宜从事。竟从弘肇之议,诏河北兵甲钱谷,但见郭威文书,立皆禀立”。“旧制,枢密使未加使相者,不宣麻制。于是宣之,自帝始之。”
至此,郭威的权力已达到无以复加的程度,故终于在乾祐三年十二月二十七日,迫使汉太后下令让郭威监国,到广顺元年春,又逼隐帝禅位,建立后周。
郭威即位后,后周的枢密使为王峻、郑仁诲。
王峻也是历来跟随郭威,立有战功而进为枢密使的。“峻与太祖俱起于魏,自谓佐命之功,以天下为己任。凡所论请,事无大小,期于必行,或小不如志,言色辄不逊,太祖每优容之。峻年长于太祖二岁,往往呼峻为兄,或称其字,峻由是益横”。“峻于枢密使兼宰相,又求兼领平卢,已受命,暂之镇,又请借左藏库绫万匹,太祖皆勉从之。又请用颜衎、陈同代李谷、范质为相,太祖曰:‘进退宰相,岂可仓卒?当徐思之。’峻论请不已,语渐不逊。”
郑仁诲原也是郭威亲信。“汉高祖之镇河东也,太祖累就其第,与之燕语,每有质问,无不以正理为答,太祖深器之,汉有天下,太祖领枢务,即召为从职。及太祖西征,赏密赞军机”,“太祖践祚,旌佐命功,授检校司空,客省使兼大内都点检、恩州团练使,寻为枢密副使。逾年转宣徽北院使、右卫大将军,出镇澶渊,转检校太保,入为枢密使,加同平章事”。
从王峻、郑仁诲两人来看,也都是宰相兼枢密使并兼领节度使。当然郑仁诲的权势并不太大,这主要是他“为人端厚谦损,造次必由于礼。及居枢务,虽权位崇重,而能孜孜接物,无自矜之色” 宋代枢密院与中书门下分掌军令与政令,号为“二府”,俗称“西府”,事实上是以枢密院的长官来分割宰相的掌兵之权,即马端临宣称的“枢密院官虽曰掌兵,亦未尝不兼任宰相之事。”。宋朝国策即是对“武人跋扈”的防备不遗余力。不过北宋初年武将在枢密院中还是发挥了重要的作用。
雍熙三年北伐,宋太宗“独与枢密院计议,一日至六召,中书不预闻”。皇祐四年,狄青升为枢密副使,御史中丞王举正、左司谏贾黯及御史韩贽等人纷纷上奏反对,宋仁宗不顾宰相庞籍等反对,硬将狄青擢为枢密使,前后四年。(《宋史·狄青传》 )
庆历年间,因二路用兵,知制诰富弼建言,边事系国家安危,不宜专委枢密,仁宗以为然,即诏中书同议(职官志),继又以谏官张方平上言,中书宜知兵事,乃以宰相吕夷简,章得象并兼枢密院,从此军令与政令则相互沟通矣。故仁宗庆历以后,宰相兼使迄元丰改制,又不复兼(《宋史·吕夷简传》 )。
嘉祐元年,狄青罢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出判陈州。宋代枢密院官职设置如下:判枢密院事、枢密使(知枢密院事)为正任官、枢密副使(同知枢密院事)、签书枢密院事、同签书枢密院事。皆为副贰官。“佐天子执兵政”。宋初,官无定制,有使则置副,有知院则置同知院。
元丰五年改官制:使、副悉罢。元佑初,复置签书院事,以枢密直学士充,开禧后,以宰执兼任,遂为永制。使与知院,同知、副使,亦或并除,其签书、同签书并为端明殿学士;枢密都承旨、枢密副都承旨、枢密承旨、枢密副承旨“掌承宣旨命”;枢密检详官、枢密计议官、枢密编修官。宋初枢密院下设四房:兵、吏、户、礼。神宗元丰五年增至十房,后又加两房,总计十二房:北面房(掌行河北路、河东路吏卒,北界边防、国信事)、河西房(掌行陕西路、麟、府、丰、岚、石、隰州、保德军吏卒,西界边防、蕃官)、支差房(掌行调发军,荆湖北路边防及京东、京西、江、淮、广南东路吏卒,迁补殿侍,选亲事官)、在京房(掌行殿前步军司事,支移兵器,川陕路边防及畿内、福建路吏卒,军头、皇城司卫兵)、教阅房(掌行中外校习,封桩阙额请给,催督驿递及荆湖南路边防)、广西房(掌行招军捕盗赏罚,广南西路边防及两浙路吏卒)、兵籍房(掌行诸路将官差发禁兵、选补卫军文书)、民兵房(掌行三路保甲、弓箭手)、吏房(掌行差将领武臣知州军、路分都监以上及差内侍官文书)、知杂房(掌行杂务)、支马房(掌行内外马政并坊院监牧吏卒、牧马、租课)、小吏房(掌行两省内臣磨勘功过叙用,大使臣已上历任事状及校尉以上改转迁遣),吏共计三十八人:逐房副承旨三人,主事五人,守阙主事二人,令史十三人,书令史十五人。元祐既创支马、小吏二房,增令史为十四人,书令史十九人,创正名贴房十八人。大观增逐房副承旨为五人,创守阙书令史三人,增正名二十八人。(《文献通考·卷五十八》)
出自《宋史卷三百一十三列传第七十二》
【原文】
文彦博,字宽夫,汾州介休人。其先本敬氏,以避晋高祖及宋翼祖讳改焉。少与张昪、高若讷从颍昌史炤学,炤母异之,曰:“贵人也。”待之甚厚。及进士第,知翼城县,通判绛州,为监察御史,转殿中侍御史。
西方用兵,偏校有监陈先退、望敌不进者,大将守著令皆申覆。彦博言:“此可施之平居无事时尔。今拥兵数十万,而将权不专,兵法不峻,将何以济?”仁宗嘉纳之。黄德和之诬刘平降虏也,以金带赂平奴,使附己说以证。平家二百口皆械系。诏彦博置狱于河中,鞫治得实。德和党援盛,谋翻其狱,至遣他御史来。彦博拒不纳,曰:“朝廷虑狱不就,故遣君。今案具矣,宜亟还,事或弗成,彦博执其咎。”德和并奴卒就诛。以直史馆为河东转运副使。麟州饷道回远,银城河外有唐时故道,废弗治,彦博父洎为转运使日,将复之,未及而卒。彦博嗣成父志,益储粟。元昊来寇,围城十日,知有备,解去。迁天章阁待制、都转运使,连进龙图阁、枢密直学士、知秦州,改益州。尝击球钤辖廨,闻外喧甚,乃卒长杖一卒,不伏。呼入问状,令引出与杖,又不受,复呼入斩之,竟球乃归。召拜枢密副使、参知政事。
贝州王则反,明镐讨之,久不克。彦博请行,命为宣抚使,旬日贼溃,槛则送京师。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荐张环、韩维、王安石等恬退守道,乞褒劝以厉风俗。与枢密使庞籍议省兵,凡汰为民及给半廪者合八万,论者纷然,谓必聚为盗,帝亦疑焉。彦博曰:“今公私困竭,正坐兵冗。脱有难,臣请死之。”其策讫行,归兵亦无事。进昭文馆大学士。御史唐介劾其在蜀日以奇锦结宫掖,因之登用。介既贬,彦博亦罢为观文殿大学士、知许州,改忠武军节度使、知永兴军。至和二年,复以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与富弼同拜,士大夫皆以得人为庆,语见《弼传》。
三年正月,帝方受朝,疾暴作,扶入禁中。彦博呼内侍史志聪问状,对曰:“禁密不敢漏言。”彦博叱之曰:“尔曹出入禁闼,不令宰相如天子起居,欲何为邪?自今疾势增损必以告,不尔,当行军法。”又与同列刘沆、富弼谋启醮大庆殿,因留宿殿庐。志聪曰:“无故事。”彦博曰:“此岂论故事时邪?”知开封府王素夜叩宫门上变,不使入;明旦言,有禁卒告都虞候欲为乱。沆欲捕治,彦博召都指挥使许怀德,问都虞候何如人,怀德称其愿可保。彦博曰:“然则卒有怨,诬之耳。当亟诛之以靖众。”乃请沆判状尾,斩于军门。
先是,弼用朝士李仲昌策,自澶州商胡河穿六漯渠,入横垅故道。北京留守贾昌朝素恶弼,阴约内侍武继隆,令司天官二人俟执政聚时,于殿庭抗言国家不当穿河于北方,致上体不安。彦博知其意有所在,然未有以制之,后数日,二人又上言,请皇后同听政,亦继隆所教也。史志聪以其状白执政。彦博视而怀之,不以示同列,而有喜色,徐召二人诘之曰:“汝今日有所言乎?”曰:“然。”
彦博曰:“天文变异,汝职所当言也。何得辄预国家大事?汝罪当族!”二人惧,色变。彦博曰:“观汝直狂愚耳,未忍治汝罪,自今无得复然。”二人退,乃出状示同列。同列皆愤怒曰:“奴敢尔僣言,何不斩之?”彦博曰:“斩之,则事
彰灼,于中宫不安。”众皆曰:“善。”既而议遣司天官定六漯方位,复使二人往。继隆白请留之,彦博曰:“彼本不敢妄言,有教之者耳。”继隆默不敢对。二人至六漯,恐治前罪,更言六漯在东北,非正北也。帝疾愈,彦博等始归第。当是时,京师业业,赖彦博、弼持重,众心以安。沆密白帝曰:“陛下违豫时,彦博擅斩告反者。”彦博闻之,以沆判呈,帝意乃解。御史吴中复乞召还唐介。彦博因言,介顷为御史,言臣事多中臣病,其间虽有风闻之误,然当时责之太深,请如中复奏。时以彦博为厚德。久之,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封潞国公,改镇保平、判大名府。又改镇成德,迁尚书左仆射、判太原府。俄复镇保平、判河南。丁母忧,英宗即位,起复成德军节度使,三上表乞终丧,许之。初,仁宗之不豫也,彦博与富弼等乞立储嗣。仁宗许焉,而后宫将有就馆者,故其事缓。已而彦博去位,其后弼亦以忧去。彦博既服阕,复以故官判河南,有诏入觐。英宗曰:“朕之立,卿之力也。”彦博竦然对曰:“陛下入继大统,乃先帝圣意,皇太后协赞之力,臣何闻力之有?兼陛下登储纂极之时,臣方在外,皆韩琦等承圣志受顾命,臣无与焉。”帝曰:“备闻始议,卿于朕有恩。”彦博逊避不敢当。帝曰:“暂烦西行,即召还矣。”寻除侍中,徙镇淮南、判永兴军,入为枢密使、剑南西川节度使。
熙宁二年,相陈升之,诏:“彦博朝廷宗臣,其令升之位彦博下,以称遇贤之意。”彦博曰:“国朝枢密使,无位宰相上者,独曹利用尝在王曾、张知白上。臣忝知礼义,不敢效利用所为,以紊朝著。”固辞乃止。夏人犯大顺,庆帅李复圭以陈图方略授钤辖李信等,趣使出战。及败,乃妄奏信罪。彦博暴其非,宰相王安石曲诛信等,秦人冤之。庆州兵乱,彦博言于帝曰:“朝廷行事,务合人心,宜兼采众论,以静重为先。陛下厉精求治,而人心未安,盖更张之过也。祖宗法未必皆不可行,但有偏而不举之敝尔。”安石知为己发,奋然排之曰:“求去民害,何为不可?若万事隳脞,乃西晋之风,何益于治?”御史张商英欲附安石,摭枢密使他事以摇彦博,坐不实贬。彦博在枢府九年,又以极论市易司监卖果实,损国体敛民怨,为安石所恶,力引去。拜司空、河东节度使、判河阳,徙大名府。身虽在外,而帝眷有加。
时监司多新进少年,转运判官汪辅之辄奏彦博不事事,帝批其奏以付彦博曰:“以侍中旧德,故烦卧护北门,细务不必劳心。辅之小臣,敢尔无礼,将别有处置。”未几,罢去。初,选人有李公义者,请以铁龙爪治河,宦者黄怀信沿其制
为浚川杷,天下指笑以为儿戏,安石独信之,遣都水丞范子渊行其法。子渊奏用杷之功,水悉归故道,退出民田数万顷。诏大名核实,彦博言:“河非杷可浚,虽甚愚之人,皆知无益,臣不敢雷同罔上。”疏至,帝不悦,复遣知制诰熊本等行视,如彦博言。子渊乃请觐,言本等见安石罢,意彦博复相,故傅会其说。御史蔡确亦论本奉使无状。本等皆得罪,独彦博勿问。寻加司徒。
元丰三年,拜太尉,复判河南。于是王同老言至和中议储嗣事,彦博适入朝,神宗问之,彦博以前对英宗者复于帝曰:“先帝天命所在,神器有归,实仁祖知子之明,慈圣拥佑之力,臣等何功?”帝曰:“虽云天命,亦系人谋。卿深厚不伐善,阴德如丙吉,真定策社稷臣也。”彦博曰:“如周勃、霍光,是为定策。
自至和以来,中外之臣献言甚众,臣等虽尝有请,弗果行。其后韩琦等讫就大事,盖琦功也。”帝曰:“发端为难,是时仁祖意已定,嘉祐之末,止申前诏尔。正如丙吉、霍光,不相掩也。”遂加彦博两镇节度使,辞不拜。将行,赐宴琼林苑,两遣中谒者遗诗祖道,当世荣之。
王中正经制边事,所过称受密旨募禁兵,将之而西。彦博以无诏拒之,中正亦不敢募而去。久之,请老,以太师致仕,居洛阳。元祐初,司马光荐彦博宿德元老,宜起以自辅。宣仁后将用为三省长官,而言事者以为不可,及命平章军国重事,六日一朝,一月两赴经筵,恩礼甚渥。然彦博无岁不求退,居五年,复致仕。绍圣初,章惇秉政,言者论彦博朋附司马光,诋毁先烈,降太子少保。卒,年九十二。崇宁中,预元祐党籍。后特命出籍,追复太师,谥曰忠烈。
彦博逮事四朝,任将相五十年,名闻四夷。元祐间,契丹使耶律永昌、刘霄来聘,苏轼馆客,与使入觐,望见彦博于殿门外,却立改容曰:“此潞公也邪?”问其年,曰:“何壮也!?轼曰:“使者见其容,未闻其语。其综理庶务,虽精练少年有不如;其贯穿古今,虽专门名家有不逮。”使者拱手曰:“天下异人也。”既归洛,西羌首领温溪心有名马,请于边吏,愿以馈彦博,诏许之。其为外国所敬如此。
彦博虽穷贵极富,而平居接物谦下,尊德乐善,如恐不及。其在洛也,洛人邵雍、程颢兄弟皆以道自重,宾接之如布衣交。与富弼、司马光等十三人,用白居易九老会故事,置酒赋诗相乐,序齿不序官,为堂,绘像其中,谓之“洛阳耆英会”,好事者莫不慕之。神宗导洛通汴,而主者遏绝洛水,不使入城中,洛人颇患苦之。彦博因中使刘惟简至洛,语其故,惟简以闻。诏令通行如初,遂为洛城无穷之利。
彦博八子,皆历要官。第六子及甫,初以大理评事直史馆,与邢恕相善。元祐初,为吏部员外郎,以直龙图阁知同州。彦博平章军国,及甫由右司员外郎引嫌改卫尉、光禄少卿。彦博再致仕,及甫知河阳,召为太仆卿,权工部侍郎,罢为集贤殿修撰、提举明道宫。蔡渭、邢恕持及甫私书造梁焘、刘挚之谤,逮诣诏狱,及甫有憾于元祐,从而实之,亦坐夺职。未几,复之,卒。
【译文】
文彦博字宽夫,汾州介休人,他的祖先本姓敬,因避晋高祖石敬塘和宋翼祖的名讳而改姓文。少年时他和张、高若讷跟颍昌史火召学习,史火召的母亲觉得文彦博不同寻常,跟人说,文彦博有贵人气质。对他十分宽厚。文彦博考中进士后,为翼城县知县,通判绛州,后被任命为监察御史,并升为殿中侍御史。
当时西部边疆连年交战,军队中若有副将临阵先退、望敌不进的,按照常规,大将应向朝廷请示后才作处理。文彦博说“:这种办法在平居无事之时还可行。但现在连年作战,将领带兵数十万,如果没有权力自主处置这些事情,将权不集中,军法不严峻,怎么能成功呢?”宋仁宗认为他说得很有道理,吸取他的意见。当时黄德和与刘平有矛盾,诬告刘平投降于辽朝,并用金带贿赂刘平的奴仆,使他附和己说证实刘平投敌。刘平一家二百多人因此而被捆起来投入监狱。宋仁宗命文彦博在河中设法庭进行审理。通过仔细审查,文彦博了解了事情的真相。但黄德和的同党很多,图谋推翻文彦博的审理结论,以至于动员朝廷另派御史来河中办案。文彦博拒不接纳,说:“朝廷忧虑此案办不成功,所以才派你来。现在案情已审出结果,你应该马上回朝廷。倘使此案现有反复,我文彦博宁愿承担责任。”黄德和及刘平的奴仆最后因此而被正法。不久,文彦博以直史馆的身份任河东转运副使。麟州运粮饷的路曲折遥远,而银城河外有唐时运粮饷的故道,被废弃没有疏理。文彦博的父亲文洎在任转运使职期间,曾考虑修复唐时故道,没来得及动工就死了。文彦博继承他父亲的志愿,修复了唐时故道。并由此而储备了大量粮饷。辽兵入寇,把麟州围了十日,知道城中做了准备,撤围而退。不久改任天章阁待制、都转运使,连升龙图阁、枢密直学士、秦州知州,不久又改为益州知州。曾在钤辖官舍踢球,听到门外喧嚣,一打听,乃知是卒长鞭打一兵士,兵士不认罪。文彦博让他们进来,询问了事情的原委,命人把兵士拉出去接受鞭打,但这个兵士还是不认罪,文彦博叫人把他斩了,踢完球后才回家。仁宗把文彦博召到朝廷,任命他为枢密副使、参知政事。
贝州王则反叛,明镐对王则进行讨伐,很久也攻不下来。文彦博请求去贝州讨伐,被任命为宣抚使,十多天内叛兵就崩溃了,文彦博把王则囚送京师。升为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他向朝廷推荐张瑰、韩维、王安石,说他们恬淡名利,有道德讲原则,请求对他们进行褒奖以激励风俗。并同枢密使庞籍商议裁省兵员,总计裁撤为民以及支付原俸禄一半的士兵和将佐共八万人,对这件事,当时议论纷纷,有人认为这些人一定会聚为盗贼,仁宗对此也感到疑虑。文彦博说:“现在公私困竭,就是因为兵员过多。假使这些裁撤的兵士要作乱,我死也要把这事平定下去。”他的谋划终于执行,而裁撤的兵士也没有闹事。他被升为昭文馆大学士。御史唐介弹劾他在蜀时曾以奇锦跟宫廷里进行结交,所以才有被任命为昭文馆大学士的机会。唐介被罢职,而文彦博也降职,为观文殿大学士、许州知州,改为忠武军节度使,主管永兴军。至和二年,再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平章事、昭文馆大学士,这次是与富弼一同被任命,士大夫都以朝廷得人为庆幸。具体情况可参见《富弼传》。
至和三年正月,仁宗正在临朝受文武百官参拜时,突然发生疾病,被扶入宫廷。文彦博叫来内侍史志聪了解情况。史志聪说:“宫廷里的事我不能向外泄露。”文彦博叱喝他说“:你们在宫廷里来来往往,却不让宰相知道天子的身体状况,目的何在?自今天开始,若皇上病情加剧,一定要告诉我,否则,以军法从事。”他还与同列刘沆、富弼计谋开启大庆殿,设醮祈祷,并留宿大庆殿外的小屋。史志聪说:“从来就没有这样的先例。”文彦博说:“这个时候,还能考虑有先例没先例吗?”开封府知府王素半夜扣打宫门,宣称要报告谋反的事情,文彦博不让他进来;第二天早上,王素说有京师禁卫告诉他都虞候要作乱。刘沆主张逮捕都虞候,加以审理。文彦博把都指挥使许怀德叫来,问都虞候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许怀德说他可担保都虞候不会谋反,文彦博说:“那么这事是禁卫有怨仇,诬告都虞候而已,应该立即把这禁卫杀了以安定众心。”于是请刘沆把案情做个结论,把禁卫在军门前斩了。
在这以前,富弼采纳朝士李仲昌的计策,从澶州商胡河贯穿六漯渠,使之流入横垅旧道。北京(今河北大名)留守贾昌朝一向讨厌富弼,暗中勾结内侍武继隆,指使司天官二人等执政在一起讨论朝廷大事时,于殿廷宣扬国家不应该在北方开河渠,开河渠(损害地脉)导致皇上身体欠安。文彦博明白了他们用意所在,但没有采取办法加以制止。过了几天,这二个司天官又上书,请仁宗皇后一同处理政事,这也是武继隆所指使的。史志聪把司天官的上书拿给执政大臣看。文彦博看了以后,把它藏起来,不给其他同列看,而表现出很高兴的样子,不慌不忙地把二位司天官叫来盘问,说:“你们今天有些话要讲吧?”二位司天官回答:“是的。”文彦博说:“天文变异,你们的职责就是要如实反映。但怎么随便参预国家大事?你们的罪行应该株连一族。”二位司天官害怕,面色都变了。文彦博说:“我看你们不过是狂狷愚蠢罢了,不忍心治你们的罪行,但以后不能再这样了。”二位司天官退出去后,文彦博才把司天官的上书给同列看。同列都非常气愤,说:“这些家伙竟敢如此僭越而上书,你怎么不把他们给斩了?”文彦博说“:把他们斩了,事情也弄大了,恐怕引起皇后不安。”众人都说“:想得周到。”不久朝廷议定派遣司天官核实六漯渠的方位,并派二人前往。武继隆代表他们请求留下,文彦博说:“他们本来不敢乱说,有人指使他们这样干罢了。”武继隆沉默不敢回答。二位司天官至六漯,害怕究治前面所犯罪行,改而说六漯的方位在东北,不是在京师正北面。仁宗病愈,文彦博等才从大庆殿回家。在仁宗生病的这些日子里,京师吏民担心害怕,靠文彦博、富弼老成持重,吏民的心情才得安宁。刘沆在仁宗病愈后偷偷告诉仁宗说“:陛下身体不好时,文彦博曾擅自诛斩报告谋反的人。”文彦博听到了后,把刘沆的判词呈给仁宗,仁宗的疑虑才消除了。御史吴中复请求把唐介召回朝廷。文彦博说,唐介过去做御史,弹劾我的事大多都针对我的毛病,其中有些是道听途说,难免不实,但当时我也过分责备了他,请皇上按中复的奏折办理。当时都认为文彦博品德高尚。过了很久,文彦博以河阳三城节度使同平章事、判河南府,被封为潞国公,改镇保平,判大名府。不久改镇成德,升为尚书左仆射、判太原府。不久再镇保平,判河南府。因母亲去世而辞官守丧,英宗即位,任命为成德军节度使,文彦博多次上表,请求守完丧,朝廷允许了。
当初仁宗身体不好,文彦博与富弼等人请求立太子。仁宗答应了。但后宫将有生产的,这件事拖了下来。不久,文彦博离职,后来,富弼亦以守丧离职。文彦博守丧礼完毕。官复原职,判河南府,英宗有诏命到朝廷拜见。英宗对他说:“我被立为太子,是你的功劳。”文彦博严肃地回答“:陛下立为太子,承继帝统,是仁宗皇帝的意愿,也是皇太后襄赞之功,臣子没有什么功劳。而且陛下被立为太子以及继统之时,臣子不在朝廷,都是韩琦等人根据先帝意愿而受命行事,臣子没有参与。”英宗说:“使先帝有所裁择,以及开始创议,你都对我有恩。”文彦博谦逊地回避,不敢认为有功于英宗。英宗说“:你暂且西去任职,不久就会把你召回朝廷。”不久即升为侍中,改镇淮南府,判永兴军,入朝廷为枢密使、剑南西川节度使。
神宗熙宁二年(1069),以陈升之为宰相。诏书说:“文彦博是朝廷历朝臣子,令陈升之位在文彦博之下,以符合朕礼贤之意。”文彦博说:“宋朝枢密使职,没有在宰相上面的。只有曹利用曾经在王曾、张知白上。臣下对礼义难说全懂,但不敢仿效曹利用所为,以紊乱朝廷礼法。”坚决推辞才没有使自己位在陈升之之上。夏人进犯大顺,将帅李复圭把阵图和方略授给钤辖李信等人,命令他们出战。等到失败,却诬奏李信有罪。文彦博把其中的是非暴露出来,而宰相王安石曲意诛杀李信等,秦人认为他们都冤枉。庆州兵乱,文彦博对神宗说:“朝廷施政,务必符合人心。应该兼采各种意见,以静重为第一要务。陛下励精图治,而人心不安,恐怕是法令改变太大的缘故。祖宗之法未必都不能实行,不过是有偏而不全的弊端而已。”王安石知道这些话是针对他来说的,起来反驳道:“谋求为百姓除害,怎么做都行。若万事都拖拖沓沓,那是西晋亡国之风,对国家的治理有什么好处?”御史张商英欲依附王安石,指使枢密院以其他事动摇文彦博,由于事实不真而被贬斥。文彦博在枢密府九年,终因激烈地争论,说市易司监卖果实,有伤国体,并引起百姓怨恨,引起王安石的嫉恨,最后请求辞职。神宗任命他为司空、河东节度使、判河阳,徙大名府。身虽不在朝廷,神宗对他的关注却有增无减。
当时监司多新提拔的少年,转运判官汪辅之就奏告文彦博不办事,神宗批示了这个奏折,并把它交给文彦博,说:“因为你的旧恩德,故请你守护京师北门,细小的事情不必劳心。汪辅之官小位卑,竟敢如此无礼,将会另加处置。”没过多久,就罢掉了汪辅之的官。当初,有个叫李公义的选人,请求以铁龙爪治黄河,宦官黄怀信承袭铁龙爪的做法,制作浚川耙,天下都笑着谈论浚川耙,以为拿它治理黄河等于儿戏,而王安石独相信它。派遣都水丞范子渊实行此法。范子渊奏称田浚川耙的功用,使河水都回原道。退出被淹没的民田有数万顷。神宗诏命大名府核实。文彦博说“:黄河不是浚川耙就可疏通的,即使愚蠢至极的人,都知道没有效果,我不敢跟着别人胡说以欺骗皇上。”文彦博的奏疏呈上,神宗看完不高兴。另派知制诰熊本等去考察,考察的结果如文彦博所说。范子渊于是请求拜见皇上,说熊本等人看到王安石被罢相,臆测文彦博将为宰相,故意附会文彦博的说法。御史蔡确也弹劾熊本等人受命考察时不守法纪。熊本等都得到处罚,唯独不涉及文彦博。不久加官司徒。
元丰三年(1080),文彦博被拜官太尉,复判河南。当此时王同老说起仁宗至和年间议论立皇太子的事,文彦博恰好入朝。神宗问他,文彦博还是以从前对英宗说的话对神宗说“:英宗皇帝天命所在,国家政权有归宿。这实在是仁宗皇帝了解儿子的贤明,慈圣太皇太后拥佑之力,臣下有什么功劳可言?”神宗说:“虽然是天命,但也靠人谋,你品性深厚,不宣扬自己的善德,阴德如丙吉,真是定策的大臣,是国家的依靠。”文彦博说:“像周勃、霍光等,才可算是定策的臣子。自至和以来,朝廷内外建议立皇太子的人很多,臣下虽然也有建议,但并没有立即实行。后来,韩琦等终于把大事办成,主要是韩琦的功绩。”神宗说:“开端更难,当时仁宗高皇帝的意向已定。嘉(1056~1063)之末,只不过是把以前的诏命再复述一遍而已。正好像丙吉、霍光,不致相互掩盖功劳。”于是加文彦博两镇节度使,文彦博推辞不受。将到河南府任职,神宗赐宴琼林苑,并两次派宦官送给文彦博他写的诗。当时都以这事十分荣耀。
王中正经管边事,凡所到之处都宣称受密旨招募禁兵,而把他们向西边带去。文彦博以没有看到诏令拒绝在河南府招募。王中正也不敢招募而离开。过了很长一段时间,求请回家退休,以太师职位退休,居在洛阳。哲宗元初年,司马光推荐文彦博,说他是宿德元老,应该重新起用,来辅佐朝廷。宣仁后将任命文彦博为三省长官,而言事的人认为不行,于是任命他为平章军国重事,六天朝觐一次,一月两次到皇宫讲经书,皇帝对他恩礼有加。但文彦博每年都要求告退,在朝廷任官五年后,又请退休。哲宗绍圣年间,章控制政治,言官议论文彦博与司马光是朋党,对神宗诋毁,降太师为太子少保。死时九十二岁。崇宁年间(1102~1106),被列入元党籍。后来哲宗特别命令从党籍中除名,追复太师之官。
文彦博历事仁宗、英宗、神宗、哲宗四朝,任将相共五十年,声名闻于四夷。哲宗元年间,契丹派使者耶律永昌、刘霄来访问,苏轼接待,同使者一起拜谒哲宗。在殿门外使者望见文彦博,退立改容说道“:这是潞国公吧?”并问文彦博年寿。苏轼回答后,使者说:“年寿如此高,但身体怎么这么健壮。”苏轼说“:使者还只看到了他的容貌,没有听见他说话。他综理各种事情,极其精练,即使少年也赶不上;他学问贯古通今,即使专门名家也有不如。”使者崇敬地说“:文彦博真是天下异人。”文彦博回洛阳后,西羌首领温溪心有匹名马,请求边境官吏,愿意把名马赠送给文彦博,哲宗特诏允许。文彦博为外国人崇重达到了如此程度!
文彦博虽然官职很高,也很富裕,但平常接待人谦逊下士,尊德乐善,生怕做得不好,他退居洛阳后,洛阳人邵雍、程颢兄弟都以儒家道统自重,对待文彦博如布衣之交。他和富弼、司马光等十三人,根据白居易九老会故事,置酒赋诗相互取乐,只以年龄大小论长幼,而不以职位高低排名位,建造了一个大堂,在其中绘有十三人之像,称为“洛阳耆英会”,好事者都很羡慕。神宗想把洛水通过汴京,但主管者却堵绝洛水,不使入洛阳,洛阳城里的人都为此事烦忧。文彦博趁宦官刘惟简至洛阳的机会,把其中的情况反映了,刘惟简告诉了皇上。皇上特诏洛水如以前照样通行,于是洛阳城得到了无穷的便利。
文彦博有八个儿子,都担任重要官职。第六个儿子文及甫,开始靠大理评事直史馆的身份,与邢恕两人很友好。元(1086~1094)初年,成为吏部员外郎,以直龙图阁知同州。文彦博为平章军国,文及甫由右司员外郎为了避免嫌疑改任卫尉、光禄少卿。文彦博再次退休,文及甫担任河阳知州,奉诏担任太仆卿,代理工部侍郎,降为集贤殿修撰、提举明道宫。蔡渭、邢恕拿着文及甫的私人书信制造对梁焘、刘挚的诽谤,后来下诏书要狱官捉拿到监狱,文及甫对元年间政治不满意,也跟随他们参加了此事,也由于犯罪被剥夺官职。不久,又恢复官职,后来就死了。
富弼(子绍庭) 文彦博
富弼,字彦国,河南人。初,母韩有娠,梦旌旗鹤雁降其庭,云有天赦,已而生弼。少笃学,有大度,范仲淹见而奇之,曰:"王佐才也。"以其文示王曾、晏殊,殊妻以女。
仁宗复制科,仲淹谓弼:"子当以是进。"举茂材异等,授将作监丞、签书河阳判官。仲淹坐争废后事贬,弼上言:"是一举而二失也,纵未能复后,宜还仲淹。"不听。通判绛州,迁直集贤院。赵元昊反,弼疏陈八事,乞斩其使者。召为开封府推官、知谏院。康定元年,日食正旦,弼请罢宴彻乐,就馆赐北使酒食。执政不可,弼曰:"万一契丹行之,为朝廷羞。"后闻契丹果罢宴,帝深悔之。时禁臣僚越职言事,弼因论日食,极言应天变莫若通下情,遂除其禁。
元昊寇鄜延,破金明,钤辖卢守懃不救,内侍黄德和引兵走,大将刘平战死,德和诬其降贼。弼请按竟其狱,德和坐要斩。夏守赟为陕西都部署,又以入内都知王守忠为钤辖。弼言:"用守赟既为天下笑,今益以守忠,殆与唐监军无异。守勤、德和覆车之辙,可复蹈乎!"诏罢守忠。又请令宰相兼领枢密院。时西夏首领二人来降,位补借奉职。弼言当厚赏以劝来者。事下中书,宰相初不知也。弼叹曰:"此岂小事,而宰相不知邪!"更极论之,于是从弼言。除盐铁判官、史馆修撰,奉使契丹。庆历二年,为知制诰,纠察在京刑狱。堂吏有伪为僧牒者,开封不敢治。弼白执政,请以吏付狱,吕夷简不悦。
会契丹屯兵境上,遣其臣萧英、刘六符来求关南地。朝廷择报聘者,皆以其情叵测,莫敢行,夷简因是荐弼。欧阳修引颜真卿使李希烈事,请留之,不报。弼即入对,叩头曰:"主忧臣辱,臣不敢爱其死。"帝为动色,先以为接伴。英等入境,中使迎劳之,英托疾不拜。弼曰:"昔使北,病卧车中,闻命辄起。今中使至而君不拜,何也?"英矍然起拜。弼开怀与语,英感悦,亦不复隐其情,遂密以其主所欲得者告曰:"可从,从之;不然,以一事塞之足矣。"弼具以闻。帝唯许增岁币,仍以宗室女嫁其子。
进弼枢密直学士,辞曰:"国家有急,义不惮劳,奈何逆以官爵赂之。"遂为使报聘。既至,六符来馆客。弼见契丹主问故,契丹主曰:"南朝违约,塞雁门,增塘水,治城隍,籍民兵,将以何为?群臣请举兵而南,吾以谓不若遣使求地,求而不获,举兵未晚也。"弼曰:"北朝忘章圣皇帝之大德乎?澶渊之役,苟从诸将言,北兵无得脱者。且北朝与中国通好,则人主专其利,而臣下无获;若用兵,则利归臣下,而人主任其祸。故劝用兵者,皆为身谋耳。"契丹主惊曰:"何谓也?"弼曰:"晋高祖欺天叛君,末帝昏乱,土宇狭小,上下离叛,故契丹全师独克,然壮士健马物故太半。今中国提封万里,精兵百万,法令修明,上下一心,北朝欲用兵,能保其必胜乎?就使其胜,所亡士马,群臣当之欤,抑人主当之欤?若通好不绝,岁币尽归人主,群臣何利焉?"契丹主大悟,首肯者久之。弼又曰:"塞雁门者,以备元昊也。塘水始于何承矩,事在通好前。城隍皆修旧,民兵亦补阙,非违约也。"契丹主曰:"微卿言,吾不知其详。然所欲得者,祖宗故地耳。弼曰:"晋以卢龙赂契丹,周世宗复取关南,皆异代事。若各求地,岂北朝之利哉?"
既退,六符曰:"吾主耻受金帛,坚欲十县,何如?"弼曰:"本朝皇帝言,朕为祖宗守国,岂敢妄以土地与人。北朝所欲,不过租赋尔。朕不忍多杀两朝赤子,故屈己增币以代之。若必欲得地,是志在败盟,假此为词耳。澶渊之盟,天地鬼神实临之。今北朝首发兵端,过不在我。天地鬼神,其可欺乎!"明日,契丹主召弼同猎,引弼马自近,又言得地则欢好可久。弼反覆陈必不可状,且言:"北朝既以得地为荣,南朝必以失地为辱。兄弟之国,岂可使一荣一辱哉?"猎罢,六符曰:"吾主闻公荣辱之言,意甚感悟。今惟有结昏可议耳。"弼曰:"婚姻易生嫌隙。本朝长公主出降,赍送不过十万缗,岂若岁币无穷之利哉?"契丹主谕弼使归,曰:"俟卿再至,当择一受之,卿其遂以誓书来。"
弼归复命,复持二议及受口传之词于政府以往。行次乐寿,谓副使张茂实曰:"吾为使者而不见国书,脱书词与口传异,吾事败矣。"启视果不同,即驰还都,以晡时入见,易书而行。及至,契丹不复求婚,专欲增币,曰:"南朝遗我之辞当曰'献',否则曰'纳'。"弼争之,契丹主曰:"南朝既惧我矣,于二字何有?若我拥兵而南,得无悔乎!"弼曰:"本朝兼爱南北,故不惮更成,何名为惧?或不得已至于用兵,则当以曲直为胜负,非使臣之所知也。"契丹主曰:"卿勿固执,古亦有之。"弼曰:"自古唯唐高祖借兵于突厥,当时赠遗,或称献纳。其后颉利为太宗所擒,岂复有此礼哉!"弼声色俱厉,契丹知不可夺,乃曰:"吾当自遣人议之。"复使刘六符来。弼归奏曰:"臣以死拒之,彼气折矣,可勿许也。"朝廷竟以"纳"字与之。始受命,闻一女卒;再命,闻一子生,皆不顾。又除枢密直学士,迁翰林学士,皆恳辞,曰:"增岁币非臣本志,特以方讨元昊,未暇与角,故不敢以死争,其敢受乎!"
三年,拜枢密副使,辞之愈力,改授资政殿学士兼侍读学士。七月,复拜枢密副使。弼言:"契丹既结好,议者便谓无事,万一败盟,臣死且有罪。愿陛下思其轻侮之耻,坐薪尝胆,不忘修政。"以诰纳上前而罢。逾月,复申前命,使宰相谕之曰:"此朝廷特用,非以使辽故也。"弼乃受。帝锐以太平责成宰辅,数下诏督弼与范仲淹等,又开天章阁,给笔札,使书其所欲为者;且命仲淹主西事,弼主北事。弼上当世之务十余条及安边十三策,大略以进贤退不肖、止侥幸、去宿弊为本,欲渐易监司之不才者,使澄汰所部吏,于是小人始不悦矣。
元昊遣使以书来,称男不称臣。弼言:"契丹臣元昊而我不臣,则契丹为无敌于天下,不可许。"乃却其使,卒臣之。四年,契丹受礼云中,且发兵会元昊伐呆儿族,于河东为近,帝疑二边同谋。弼曰:"兵出无名,契丹不为也。元昊本与契丹约相左右,今契丹独获重币,元昊有怨言,故城威塞以备之。呆儿屡寇威塞,契丹疑元昊使之,故为是役,安能合而寇我哉?"或请调发为备,弼曰:"如此正堕其计,臣请任之。"帝乃止,契丹卒不动。夏竦不得志,中弼以飞语。弼惧,求宣抚河北,还,以资政殿学士出知郓州。岁余,谗不验,加给事中,移青州,兼京东路安抚使。
河朔大水,民流就食。弼劝所部民出粟,益以官廪,得公私庐舍十余万区,散处其人,以便薪水。官吏自前资、待缺、寄居者,皆赋以禄,使即民所聚,选老弱病瘠者廪之,仍书其劳,约他日为奏请受赏。率五日,辄遣人持酒肉饭糗慰藉,出于至诚,人人为尽力。山林陂泽之利可资以生者,听流民擅取。死者为大冢葬之,目曰"丛冢"。明年,麦大熟,民各以远近受粮归,凡活五十余万人,募为兵者万计。帝闻之,遣使褒劳,拜礼部侍郎。弼曰:"此守臣职也。"辞不受。前此,救灾者皆聚民城郭中,为粥食之,蒸为疾疫,及相蹈藉,或待哺数日不得粥而仆,名为救之,而实杀之。自弼立法简便周尽,天下传以为式。
王则叛,齐州禁兵欲应之,或诣弼告。齐非弼所部,恐事泄变生,适中贵人张从训衔命至青,弼度其可用,密付以事,使驰至齐,发吏卒取之,无得脱者。即自劾颛擅之罪,帝益嘉之,复以为礼部侍郎,又辞不受。迁大学士,徙知郑、蔡、河阳,加观文殿学士,改宣徽南院使、判并州。至和二年,召拜同中书门下平章事、集贤殿大学士,与文彦博并命。宣制之日,士大夫相庆于朝。帝微觇知之,以语学士欧阳修曰:"古之命相,或得诸梦卜,岂若今日人情如此哉?"修顿首贺。帝弗豫,大臣不得见,中外忧栗。弼、彦博入问疾,因托禳禬事止宿连夕,每事皆关白乃行,宫内肃然,语在《彦博传》。嘉祐三年,进昭文馆大学士、监修国史。
弼为相,守典故,行故事,而傅以公议,无容心于其间。当是时,百官任职,天下无事。六年三月,以母忧去位,诏为罢春宴。故事,执政遭丧皆起复。帝虚位五起之,弼谓此金革变礼,不可施于平世,卒不从命。英宗立,召为枢密使。居二年,以足疾求解,拜镇海军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扬州,封祁国公,进封郑。
熙宁元年,徙判汝州。诏入觐,许肩舆至殿门。神宗御内东门小殿,令其子掖以进,且命毋拜,坐语,从容访以治道。弼知帝果于有为,对曰:"人主好恶,不可令人窥测;可测,则奸人得以傅会。当如天之监人,善恶皆所自取,然后诛赏随之,则功罪无不得其实矣。"又问边事,对曰:"陛下临御未久,当布德行惠,愿二十年口不言兵。"帝默然。至日昃乃退。欲以集禧观使留之,力辞赴郡。明年二月,召拜司空兼侍中,赐甲第,悉辞之,以左仆射、门下侍郎同平章事。
时有为帝言灾异皆天数,非关人事得失所致者。弼闻而叹曰:"人君所畏惟天,若不畏天,何事不可为者!此必奸人欲进邪说,以摇上心,使辅拂谏争之臣,无所施其力。是治乱之机,不可以不速救。"即上书数千言,力论之。又言:"君子小人之进退,系王道之消长,愿深加辨察,勿以同异为喜怒、喜怒为用舍。陛下好使人伺察外事,故奸险得志。又多出亲批,若事事皆中,亦非为君之道;脱十中七八,积日累月,所失亦多。今中外之务渐有更张,大抵小人惟喜生事,愿深烛其然,无使有悔。"是时久旱,群臣请上尊号及用乐,帝不许,而以同天节契丹使当上寿,故未断其请。弼言此盛德事,正当以此示之,乞并罢上寿。帝从之,即日雨。弼又上疏,愿益畏天戒,远奸佞,近忠良。帝手诏褒答之。
王安石用事,雅不与弼合。弼度不能争,多称疾求退,章数十上。神宗将许之,问曰:"卿即去,谁可代卿者?"弼荐文彦博,神宗默然,良久曰:"王安石何如?"弼亦默然。拜武宁节度使、同中书门下平章事、判河南,改亳州。青苗法出,弼以谓如是则财聚于上,人散于下,持不行。提举官赵济劾弼格诏旨,侍御史邓绾又乞付有司鞫治,乃以仆射判汝州。安石曰:"弼虽责,犹不失富贵。昔鲧以方命殛,共工以象恭流,弼兼此二罪,止夺使相,何由沮奸?"帝不答。弼言:"新法,臣所不晓,不可以治郡。愿归洛养疾。"许之。遂请老,加拜司空,进封韩国公致仕。弼虽家居,朝廷有大利害,知无不言。郭逵讨安南,乞诏逵择利进退,以全王师;契丹争河东地界,言其不可许;星文有变,乞开广言路;又请速改新法,以解倒县之急。帝虽不尽用,而眷礼不衰,尝因安石有所建明,却之曰:"富弼手疏称'老臣无所告诉,但仰屋窃叹'者,即当至矣。"其敬之如此。
元丰三年,王尧臣之子同老上言:"故父参知政事时,当仁宗服药,尝与弼及文彦博议立储嗣,会翌日有瘳,其事遂寝。"帝以问彦博,对与同老合,帝始知至和时事。嘉弼不自言,以为司徒。六年八月,薨,年八十。手封遗奏,使其子绍庭上之。其大略云:
陛下即位之初,邪臣纳说图任之际,听受失宜,上误聪明,浸成祸患。今上自辅臣,下及多士,畏祸图利,习成敝风,忠词谠论,无复上达。臣老病将死,尚何顾求?特以不忍上负圣明,辄倾肝胆,冀哀怜愚忠,曲垂采纳。
去年永乐之役,兵民死亡者数十万。今久戍未解,百姓困穷,岂讳过耻败不思救祸之时乎?天地至仁,宁与羌夷校曲直胜负?愿归其侵地,休兵息民,使关、陕之间,稍遂生理。兼陕西再团保甲,又葺教场,州县奉行,势侔星火,人情惶骇,难以复用,不若寝罢以绥怀之。臣之所陈,急于济事。若夫要道,则在圣人所存,与所用之人君子、小人之辨耳。陛下审观天下之势,岂以为无足虑邪?
帝览奏震悼,辍朝三日,内出祭文致奠,赠太尉,谥曰文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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