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不出意外,李义山还是那个河南沁阳的李商隐,在适当的年纪娶妻生子,平凡度过此生。只是,若月老在远方牵下了红线,不管是隔着山岳还是江河,总能让命运兜兜转转地指引着两人遇见。
那时的李商隐,剑眉星目未染风烟,赤子之心皎若明月,一心以报效国家为己任。而今月下,男子青须掺白,官袍加身,当年的风骨,三分投进酒里,七分愁了情肠。
李商隐年少时,生活贫困,常佣书贩舂。自小喜爱诗词,16岁时,写出了两篇优秀的文章《才论》、《圣论》,笔落有道,言之凿凿。20岁时,李商隐在河玉阳山道观读书备考,第一次邂逅了她。
那日,微风习习,山里的道观在做道场,热闹非凡。因着好奇心,李商隐行过长亭,只见一群衣着亮丽的女子到道观祭拜。其中,一名侍女浅笑嫣然,一刹那娇艳了时光。只一眼,那瑰丽容颜便深深印在义山的脑海里,挥之不去。经过多方打听,义山得知为首的女子是玉阳公主,陪同公主的侍女名叫宋华阳,随公主入山修道,住在西峰的灵都观里。
此后,义山便经常出门散步,以期盼能巧遇佳人。在清幽的山间小径,他与她终相逢。那秋水明眸一瞥,便攫住了诗人未生波澜的少年痴心,而诗人斐然的文采亦激起了少女心中的涟漪。正如仓央嘉措所言:“我只看了你一眼,这眼叫永远”。然道观并不是可谈风花雪月的地方,义山只是深情地看着宋华阳,道:“我在湖旁柳树下等你,若是你于我有意,可等夜深人静,与我相会”。
就这样,两人匆匆一别。华阳照常前往大殿服侍公主,只是那少女怀春的风情却是挡也挡不住。华阳心中欢喜,她虽只是一名侍女,但跟随公主多年,见了无数世家公子,从未像今天一样心动。她知道他就是那个士大夫称赞的诗人,文采斐然。她心中仰慕他,从未想过能得他倾心。她自知配不上他,也不应该去赴约,可她就是控制不了,一想到他,就心生欢喜,怎么拒绝得了?
而这边,义山早早回到寮房,换上一身月白色布衣,便前往湖边等待。年轻不谙世事的公子,并不清楚私定终身对女子有多不好,只是满心期待自己的爱意能得到回应。湖边柳树青青,微风习习,平静的湖面粉饰着少年躁动不安的心。待到夜幕降临,只留一缕清辉,佳人终来赴约。两人都酷爱诗词歌赋,正值良辰美景,郎情妾意,诗句便脱口而出。
星沈海底当窗见,雨过河源隔座看。
若是晓珠明又定,一生长对水晶盘。
——李商隐《碧城三首》
即使身份地位不对等,宋华阳并不能在仕途上相助于他,他也愿交付真心,许下一生相守的承诺。
年少的爱情总是真挚热烈,不顾一切的,即使他们明知他们的感情不容于清规礼教。虽然当时公主王孙顶着学道的名义偷欢屡见不鲜。传说中高阳公主还和辩机和尚生了一个儿子,但清规戒律向来只可为特权阶级大开方便之门。这就是为什么大家明知官场黑暗,却也宁肯深陷其中,权力的诱惑实在太大了!
一个是公主侍女,也是道姑;一个是备考书生,也是诗人。看起来毫无瓜葛,谁又能想到他们经常幽会于寮房,红袖添香,好不快活!义山本以为她只是美貌且略识得几个字,却发现谈论起家国大事,她也毫不逊色。牛李党派之争,士大夫夹于其中,不堪纷扰,说起这个她头头是道,比起科举的士子们也不遑多让。他与她在身体与思想上都十分契合,就像义山写的:“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然,好景不长,宋华阳怀孕了。为了保护公主的声誉,皇宫降下旨来:男的被逐下山,女的被遣返回宫。等待他们的是永远的别离……
曾经沧海难为水,除却巫山不是云。在那个皇权至上的年代,义山没有能力与之抗争。即使是写诗纪念他与宋华阳的爱情,也不能太过直白,恐引起天子震怒。世人所叹义山之诗朦胧凄美,让人望尘莫及,其实只不过是他小心翼翼向世人坦然自己的求而不得。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不知经历了多少个日日夜夜,才有了如今的释然。
世俗阻隔了他们相守,却磨灭不了他们的爱。回首往昔,他给她风花雪月,许她一生一代一双人的誓言。时过境迁,她以柔情笑靥回应,守护绮梦,道一声与君别。“嫦娥应悔偷灵药,碧海青天夜夜心”。即使他们的爱情没有天长地久,但是义山和宋华阳应是都不悔的。只盼望那个如嫦娥般美丽通透的女子能长对碧海青天,寂寂终老,应是最好的结局了。
有时候义山会想,若是当年自己没有到道观读书备考,或许现在对爱情也没有那么复杂的情感。但是,他不后悔,他要遇见那个女子,哪怕她是他爱而不得,求而不得的白月光,他依然要走过千山万水与她相遇。
作者:果果,一个爱追剧,爱看古文的妹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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