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娱乐圈里,很多人靠一首歌传唱大街小巷,然后这辈子都不见他再有什么传唱的歌曲;也有人因为一部电影或是电视剧一炮而红,之后就鲜有领衔主演的剧作问世;更有甚者,本来名不见经传,却靠绯闻和街头巷尾成为一时热点,最后则是退出娱乐圈而已。当然,娱乐圈子,多数是人红歌也红,剧红人也红,或者人歌人剧俱红。各领风骚十几载,算是正常的现象。
但,这个圈子里,也有人红得不得了,但戏却不红的。这样的人也比比皆是,名字就不需要点了。他们大多靠一两首歌或一两部剧火起来,之后人经常见,作品却没有了。各种综艺节目,电台广播,剪彩婚配,都能见到他们的身影。但,只是人红而已。
不特是娱乐圈,其实民国的学术圈子里,这样的人也有。因为那些人都已经作古,故而可以大胆地提他们的名字。比如靠一部著作红一辈子的,蒋廷黻靠《中国近代史》、李剑农靠《中国近百年政治史》、冯友兰靠《中国哲学史》(改了又改),这些都是现成的例子。不是说他们没有其他的著作,恰如歌手并不是只出一张专辑,演员不只是主演一部戏。但,同代表作比起来,其他的都算小品了。
但,在这个学术圈子里,也有一类人,自己红得大红大紫,却往往让人记不得他们的代表作。也就是所谓人红戏不红,这真是最为尴尬的事情。学力有限,我找到了下面几位。
首当其冲的是梁启超。他是康有为的弟子,参与了百日维新,失败以后东渡日本,在《新民丛报》上写社论和《民报》吵架,又代为捉刀五大臣考察宪政的奏章,进入民国以后,组党参政,还做过政府的司法总长,之后又带着学生蔡锷一起参加护国运动,晚年在清华大学国学研究院任导师。他还是梁思成的父亲,林徽因的公公,徐志摩的老师,这点八卦,让自媒体人扒都扒不完。
就是这么个人,从大清过来,年少成名,一路走到民国,还是一样的火。领袖年轻时候,也喜欢读他的文章。不过,他有什么拿得出手的,有份量的著作么?四十册的《饮冰室合集》,有谁通读过?《清代学术概论》算他的天才发挥,但以他的社会地位,和活动能力,如果要把这本书当成他的代表作,是不恰当的。
鲁迅在1925年写道:“京师图书馆”将要扩张,第一,馆长就必须学贯中西,世界闻名的学者。据说,这自然只有梁启超先生了,但可惜西学不大贯,所以配上一个北大教授李四光先生做副馆长,凑成一个中外兼通的完人。这算是一个中肯的评价,中西贯不了,但是古今还是能贯的。
接着就是"我的朋友"胡适之。他比梁启超晚了一辈。他的家学渊源并不是很深,基本全靠自学,在上海时接受了新的思想,出国念大学接受了杜威的实用主义教育,自此一辈子都奉行此说。尚未回国,未拿到博士学位,就已经涉入白话文运动。回国入北大做教授,当时不过二十六七岁而已。他这一辈子,得了三十六个博士学位,做过北京大学校长,中央研究院院长,驻美大使。他不幸的包办婚姻,有名的小脚老婆,和表妹的花边,也是自媒体人津津乐道的好材料。
然而,他有什么具体的著作么?都是些书信,演讲,以及细碎的评论。最早的一本《中国哲学史大纲》,只有上册,写到佛教,写到禅宗就写不下去了。黄侃就讥笑这本书像是太监,下面没有了。说他严谨也好,说他半途而废也好。总之,在他出名以后走的路,越来越偏。
季羡林评价他:“是一个书生,说不好听一点,就是个书呆子。”而在大陆这边,五十年代批判他,确也找不出一本像样的他的著作来谈。还是他的小迷弟唐德刚的总结稍微好一些,他说:
胡適之先生的了不起之處,便是他原是我國新文化運動的開山宗師,但是經過五十年之考驗,他既未流於偏激,亦未落伍。始終一貫地保持了他那不偏不倚的中流砥柱的地位。開風氣之先,據杏壇之首;實事求是,表率群倫,把我們古老的文明,導向現代化之路。熟讀近百年中國文化史,群賢互比,我還是覺得胡老師是當代第一人!
其实,能抵得上人红戏不红的,学术界里还有一人,那就是钱钟书,他又比胡适晚一辈。但他不善结交,为人清高,颇有自知之明。故而在社会活动和其他成就上,比不上梁、胡二人。他的那本小说《围城》,红得不得了。但,对以学者出身的他来说,不能不说是个遗憾。
而他的《管锥编》、《谈艺录》,里面包含的语言和概念太多,怕是很少有人能通读的。他的字里行间,又每每有特别的灵光乍现,故而引来后辈追捧。诚然社会活动能力差点,却意外走红。
人红戏不红,这三个人,都有不同的境遇。梁启超屡次转向,顺应时势,算是在每个时代都能插得进去话;胡适始终如一,年少成名,到晚年都不改他的初衷,凭籍他惊人的预见,也能发出回响;而钱钟书,靠一本小说红透大半边天,迟暮之际,又因为追捧而毁誉参半,这可能是另一种时代的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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