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羡林留德日记|要是死作他乡之鬼也大可哀了（第224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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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7年9月2日

六点多起床，吃过早点，就念Kielhorn。

十一点到Schiller-Wiese（席勒草坪）去，龙卢已先在。天天见面，玩的花样也想尽了，谈的话也谈完了，所以相对便觉索然。而且自己的心情之坏，更令人有说不出的苦处。 自己现在既然能在德国住下去，论理应该安下心了，但中国一与俄国订约，住在德国，空气更觉得不对劲。而且欧洲形势也紧张得很，战争旦夕可以爆发。恐怕将来终有一天，回去不得，住下不能。死作他乡之鬼也大可哀了。

十二点，我们进城。今天天气很好，惟热不可当。浑身驮满了疲倦，简直一步路也不想走。买了点点心水果，在路上遇到王，于是一直走到王家，大吃一通。

吃完精神更昏倦不堪，支持不住，我自己先回家，睡了一觉，四点才起来，Fräulein von Denffer来，谈到五点才走。

念阿剌伯文。

吃过晚饭，看报，左腿非常痛。

9月3日

六点多起床。又是非常好的天气。不过有点过于热。

吃过早点，念Kielhorn。

十点半到Schiller-Wiese去，不久，卢去，又不久，龙去。但山已爬厌了，路也走够了。所以没有兴致再向上走。坐了一会就一同进城。

龙回家。我同卢买了点面包。回到我家，大吃一通。吃完，一同去找王。一天见面，话也谈完了，相对便觉索然。天气闷热，精神昏倦，身上仿佛驮了几千斤重的东西，不知怎样好。

他们说出去走走，我也同意，但一出门，就来了问题，究竟到什么地方去呢？无已，又走上了城墙，绕到老Friedhof，坐在椅子上，闲聊起来。天气更热，神昏不支，心头有呕意。这生活我真受不了了，我不如死了的好罢！

一会Prof. Haloun在那里走过，坐下谈了半天。他走后，我们就到中央去看电影，片名Capriolen。又是一个笑片，但演的还不坏。

七点回家，吃过晚饭，他们又在楼下喊，我立刻下去，到Schiller-Wiese小坐，九点回家。

9月4日

六点多起床，吃过早点念Kielhorn。念了一点，又想给□□□写信，于是就写，但没写完，就又想念Kielhorn，于是又念。终于信没写完，书也没能安心念。

十一点到Schiller-Wiese去，卢石龙都先在。

今天天气又是这样好。有太阳，但又有风，不像昨天那样闷。

上海战事，中国军队颇得手。倭奴在罗店被围，有五十人自杀，但实数恐尚不止这些。这次战胜的意义，打败日本是小事，最要紧的是让西方洋鬼子看看，中国并不是容易欺侮的。

十二点半下山进城，我同龙走到龙家，吃过面包，睡了一觉。王卢来，不久叶石也来，又是乱谈一阵。

五点出来，在菜园里的小路上走了走，凉风拂面，大有秋天的意味了。

六点回家，房东出去散步，我自己煮了点茶，就把晚饭打发过，吃完看报，十点睡。

9月5日

星期日。七点多起床，窗外又是同前两天一样好的太阳。老下雨固然想有太阳，现在老出太阳，又有点想下雨天了。

吃过早点，念了点Kielhorn。接着写给□□□的信。

十点王石龙卢来，我们一直走到Schiller-Wiese，坐下扯了半天谈，十一点下山进城。

他们去看报，我同卢到兵营前去买了份报，在Gauss Weber铜像下面坐下来，有三个小女孩跑上来同我们玩，跑来跑去，坐在我的腿上，非常活泼可爱。

到卢家小坐，出来遇到龙，同到龙家，吃了几片面包，又去找王，石也在那里。 昨天上海中国大胜，寇阵地总崩溃，所以谈起来非常有劲，但说来说去，总是那一套，令人感到烦腻。

四点出来，到游泳池附近走了走，心情又坏起来，觉得哥廷根这几个中国宝贝全无趣味，每个人全有点讨厌。

五点回家，写给叔父一封信。吃过晚饭，看报，身上倦得很。

图片：来源于网络，版权归原作者所有

编辑/排版：郭磊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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