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为朱双琴(右)和同伴在山里弹唱 通讯员马安林摄
本报记者束继泉 特约记者徐雁初 通讯员冯开春
因病,因情,因累,因缘……一些都市里的年轻人,到武当山闲居下来。
“世外桃源”
下雪了。3月6日的武当山,被茫茫大雪覆盖,圣洁而安详。
五朵峰自然保护区内的全真观村,地处武当半山腰,海拔800多米,与武当金顶垂直距离约8公里。或许因为大雪驾临,鲜有游客的身影。
两棵千年古银杏树的背后,一座土屋给漫天飞雪增添了一抹暖色。两根木柱撑起的山门,上书“琴人谷”三个篆体字。两块篱笆扎制的门,挂着“非请勿进”的木牌。
一袭红色披风的长发女子,盘坐于土屋门前的石凳上,古琴搁于双膝,双手拨弄琴弦。低低浅浅的琴音,断断续续飘向深谷。
红衣女子叫朱双琴,在这里过着“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隐居生活,已经快一年了。
和朱双琴一样,这里常年居住着10多名年轻人。
几扇竹帘、几个蒲团、几杯清茶,不大的空间里,摆设井井有条。四周的泥巴墙,挂着一层浅绿色的席子,简单而温馨。
一个被朱双琴称为“流泥”的小伙,正引领几名男童背诵“三字经”。朱双琴盘坐在门前的石凳上,或吹箫,或弹琴配乐。偶有来访者,她会第一时间微笑着打招呼。
琴声戛然而止,“下课”时间到了,众人从土屋出来。“好大的雪!”一声稚嫩的童音,激起几名孩童的欢呼与追逐,小孩子们是流泥从老家带来的。山野之中,这样的嬉闹显得有些肆无忌惮。
一头披肩长发的流泥在武当山隐居多年,去年4月迁居到此。时间长了,大家习惯叫他这个雅号,甚至忽略了他的真实姓名。
距“琴人谷”百米开外的“初庐”,住着另一拨城里人。两拨人各自生活,平时偶有往来。
劈柴,烤火,修身山野
在人们眼中,朱双琴才貌双全。除了琴棋书画,耕种、捏泥人、砌墙这些事儿,她也会。
朱双琴两缕青发下垂,乍一看就像《白蛇传》里的小青姑娘。很少有人知道,隐居武当山之前,她是福州一家广告公司的白领,年收入近10万元。
1986年出生的朱双琴,是宜昌市夷陵区人,由于家庭条件较差,小学毕业没多久就跟村里人到福建打工,先从刷盘子做起,后来干起营销。2007年,朱双琴入职福州一家广告公司。由于父母年近六旬,身体不好,家里还有一个妹妹需要照顾,朱双琴把赚来的钱,几乎全交给了家里。
朱双琴文化底子薄,在广告公司感觉很吃力。久而久之,经常失眠。
睡眠不好导致身体素质严重下降。朱双琴于2010年请假3个月,前往武当山习武健身,身体逐渐恢复,于是回到福州上班。可回到公司之后,神经再度绷紧。
2010年底,朱双琴干脆辞掉工作,重返武当山潜心修养。在此期间,她结识了来自广西的流泥,跟着学会了武术、弹琴、吹箫等。隐居全真观村后,朱双琴每天过着简单、规律的生活。
每天清晨5点多钟,朱双琴会率先起床,朝土屋里的每个房间喊“起床了,起床了”,然后打扫干净土屋门前用砖铺就的平台,这是大家练功的场所。朱双琴煮好菜叶稀饭,大伙7点多钟餐毕,接下来是两小时的集体打坐,背道德经、三字经。
午饭过后,或午休,或洗衣,时间自行支配。下午弹琴、舞剑、下棋、喝茶、烤火等,各取所需,有时也搞集体劳动,做做卫生,耕田种菜什么的。晚上是相互交流时间,没有电视,与外界的交流,全靠手机QQ那小小的窗口。“我在山野里得到重生!”朱双琴偶尔会在QQ空间里,或者微博上,写一些类似的感悟。
柴米油盐
有人踏雪来访,给大伙儿带来惊喜:一条大头鱼,几斤排骨,两块豆腐,还有一些山上没有的蔬菜。
午饭前,土屋旁的厨房热气腾腾。不巧停了电,屋里黑漆漆的,打着手电筒炒菜,一束光柱随着锅铲来回晃动。
山上停电停水是常有的事。刚来这儿时,做饭基本上靠朱双琴一个人,后来人多了,大家便轮流做饭,两人一天,会做的不会做的都上阵。
厨房的一角,人们围坐在砖头码成的凳上烤火,上方的屋檐挂着一串串腊肉,已被烟火熏成了褐色。“我们吃的菜是自己种的,一年四季自给自足,只有山下人来访,或者有人下山后返回,才能带一些新鲜鱼肉上山,改善改善生活。”朱双琴说。
听说要“加餐”,大伙儿都主动到厨房里当帮手,有的切菜,有的添柴。主厨陈峰永蓄着浓密的大胡子,脸上的笑意闪烁在手电光里。他的厨艺还不错,每当有人提着鱼肉上山,他总喜欢抢着下厨。
“摘两兜白菜来炖豆腐。”厨房传来指令,14岁的吴光兵应答一声,叫上一个小伙伴,跑到后边的菜地里,扒开积雪摘白菜。这些跑腿的事,平时一般由几个小字辈包揽。
像吴光兵一样的小家伙,在“琴人谷”共有4人,大的16岁,小的刚满10岁。这些男孩均来自广西山区,去年夏天进山,成为流泥的徒弟,吃喝拉撒和习武读书,全由流泥包办。
白菜摘来后,朱双琴掰掉几片黄叶,切好洗净,径直端到厨房,借着手电光倒进锅里。随着“哧哧”的声响,锅里的热气直往上蹿。
一阵忙碌后,终于开饭了,大家把桌子抬到厨房门口的光亮处,各自打了饭,围着桌子夹菜。
“水放多了一点,饭煮烂了,将就一下。”陈峰永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楚天都市报副刊讯 本报记者束继泉 图为“美女隐士”玄霞通讯员马安林摄
收徒、卖琴维持开销
午饭过后,朱双琴邀请来访的客人到土屋品茶。土屋正中间的地毯上,安放着一个很矮的古董茶桌,一套古铜色的陶瓷茶具。
流泥到土屋左前方的另一间小屋里,拿来几个蒲团,那儿是他的居室,平时睡觉就在那里打地铺。
以蒲团为凳,客人们围坐在茶桌边。朱双琴换上一件青色的袍子,像专业沏茶师一样,不停地泡茶、倒茶,话题转到流泥的琴艺上来。
80后的流泥是广西梧州人,来自山沟的一户农家。他在武当山习武修行10多年,擅长古琴和武术,期间多次到加拿大、俄罗斯等国交流琴艺和剑术。
在“琴人谷”,流泥靠慕名拜师学艺者的学费,支撑自己和徒弟们的生活。
空闲时间,流泥会用山上寻来的上好古木,精雕细刻制作古琴。往往几把古琴同步制作,完工需要近两年时间,遇到游客索琴,价钱全由游客自定。
朱双琴曾在老家学过砌墙,去年初夏,她发动众人四下寻来砖瓦石头,花两三天时间便砌起集更衣、洗澡、如厕于一体的两间小瓦房,还添置了热水器、洗衣机。
据同伴介绍,流泥与朱双琴在大山里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今年春节前夕,两人在各自的老家摆酒举行了婚礼。
对这一说法,两人不置可否。
城里人的小憩之地
武当山隐士中,不乏高学历者,且大多为80后,90后。
有着“美女隐士”之称的玄霞,出生于1989年,浙江瑞安人,2011年毕业于北京电影学院制片专业。刚走出学堂的她,被一场重病击倒。在进行了脱胎换骨的治疗之后,玄霞被家人送到武当山休养,目前身体正在慢慢恢复中。
“琴人谷”是玄霞的半个家,隔三差五她会过来住上几天。在这里,她学到了很多才艺,下围棋便是朱双琴手把手教会的。有时端坐于棋盘前,两人会厮杀好几个小时。
1988年出生的美女小杜,2010年毕业于哈尔滨师范大学后,和几个同学在成都开了一家茶社,生意还不错。一个偶然的机会,她与现在的师兄结缘,于是来到武当山过起隐居生活。每天读书、舞剑的日子,小杜感觉十分惬意。她的读书日记,已经写了厚厚一大本。
蓄着浓密大胡子的陈峰永,是一位85后画家,脸上随时写满热情,偶尔有些腼腆。他几年前毕业于艺校后,教过书,后来考入武当山艺术团从事舞美和武术工作。最初,陈峰永只是慕名到“琴人谷”参观、体验,逐渐与流泥、朱双琴等人成为好朋友。体验多次后,他干脆辞职上山,过起了隐居生活。
下一步,陈峰永计划在全真观村寻找一处闲置的村居,加固改造成画室兼休养场所。受陈峰永的影响,十堰城区两名80后个体老板聂东和周伟,也时常拎菜上山,住上三两日,寻找简单的快乐。
隐居无法逃避现实
3月6日下午,武当山上还是大雪飘飞,下得山来但见阳光灿烂,地上并不见一丝残雪。
武当山道家文化研究会秘书长、知名道家养生研究员张守武说,武当山确实有非常多的神奇之处,都市里的年轻人正是冲着武当山的自然环境和道家文化的魅力而来。他们与大山为伴,以“现代陶渊明”自居,享受城里人难得的悠闲时光。
张守武分析,来武当山隐居的,大致分四种情况:有的借山野之气强身健体;有的试图远离情感的纠葛与困惑;有的因生活太累、压力太大,寻求一个清静之地;有人的的确确爱武当、爱静养,来山里寻找一种缘分。
张守武称,他与道家文化研究会的主要成员,曾多次前往全真观村看望“都市来客”。他研究发现,如今需要短期隐居的人越来越多,尤其是周末和法定节假日,想找个山野之地栖息身心的大有人在。由此,他们准备以研究会的名义,申报一个“隐修谷”项目,计划整体租赁一个僻静的山村,专门为城市里的需求者,提供短暂的隐居场所。
对此项目,湖北省社会心理学会高级心理咨询师舒闻铭表示赞同,他认为这可以让整天生活在雾霾和喧嚣中的现代都市人,适时调节紧张的生活节凑,舒缓高压的心理情绪。但对于长期的隐居行为,舒闻铭并不认可。
舒闻铭认为,除了少数真正的“隐居高人”外,大多数选择长期隐居的人,表现出的是一种不能正确面对挫折、对现实感到不满意,同时缺乏信念支撑而产生的逃避心理和行为。隐居只是他们“寻找快乐”的一个借口,实际上是一种自卑心理的掩饰。只有化压力为动力,变逃避为正视,才会在工作和生活中发现快乐、享受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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