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青林
来源:樊登读书(ID:readingclub_btfx)
曹公笔下描绘了众多风姿绰约的女子,其中要数十二金钗最为出众。她们或香消玉殒,或清贫守寡,或陷泥被污。唯有探春,算是为数不多得以善终的金钗。探春作为庶出小姐,被委任远嫁海疆,虽与至亲分离,却意外躲过了家族惨败之祸。成为外藩王妃的她,仍享受着那个时代塔尖儿上的富贵。有人看不懂探春的结局,说她是老鸹窝里出凤凰,只不过是一种幸运。你什么格局,就什么命。
做人无原则,不可稳立于世。
在大观园内,被公认拥有治世之才的当属两人,一人是凤姐,另一人便是探春。《红楼梦》第五十五回,凤姐小产不能理事,王夫人便拉来李纨、宝钗、探春三人,成立临时管家小组。这三人中,李纨是下人眼中的“大菩萨”,向来恩多罚少。宝钗客居贾府,只求明哲保身不想落人口实。所以,管家的重任,实则落在了探春身上。这日,奴才吴新登媳妇来汇报,说赵姨娘的兄弟赵国基昨日死了,请示丧葬费该赏多少。赵姨娘是探春的生母,如果这事处理不妥,大家不仅不服气,出门后还会编排许多来嘲讽。倘若此时凤姐掌事儿,吴新登媳妇早已把府中旧例一一道来,并殷勤帮助凤姐出谋划策。而此时,她却只站着、等着,看年幼的主子们如何出丑。因此,这次汇报名为请示意见,实则险心试探。探春处事不惊,严格遵循家规办事,不仅当众拆穿了吴新登媳妇的小把戏,还毫不客气地把她羞辱一番。然而,赵姨娘却听信吴新登媳妇挑唆,来找女儿兴师问罪。面对赵姨娘的步步紧逼,探春虽声泪俱下,却仍咬紧原则,毫不退让。在第七十三回中,奶娘偷了迎春的累金凤首饰去赌博,恰好被贾母查赌整治。眼看奶娘就要被贾母撵出大观园,奶娘家人连忙请迎春去说情。遭到迎春拒绝后,奶娘家人不仅不承认首饰是偷走的,还反咬一口称自己为迎春填补了不少亏空。探春撞见后,当即为软弱好性的姐姐讨个公道。然而,她不是凭借主子身份强压奴才一头,而是喊来大管家凤姐的助手平儿据理力争。在累数奶娘的罪状后,只听她对平儿说:难道他是天外的人,不知道“理”?探春做事公平公正,凭理走天下,让人挑不出半点口实。正是她对原则寸步不让、以理服人的凛然态度,让她在贾府逐渐威名四起,站稳根基。一个人做事有原则,就不会轻易被环境所左右,哪怕世界再复杂,自己也活得简单,内心更是坚若磐石。
渡己是能力,渡人是胸怀。
探春并非嫡出,却在大观园里混得风生水起。撒个娇,太太也得让她一二分,凤姐也不敢拿她怎样。即使已昂立潮头,但看到那些被生活伤害过的弱者们,她依旧胸怀悲悯之心。乡下刘姥姥领着外孙板儿进大观园,有人嫌弃他们埋汰,有人拿这祖孙两打趣儿。而探春却流露出难得的尊重和真诚。板儿到探春的秋爽斋时,想用小锤敲白玉比目磬,丫鬟们赶忙拦住了他。后面,他又要吃那佛手,本以为又会尝个闭门羹。不料,身为主子的探春竟主动捡了一个给他,并且对他说:“玩罢,吃不得的”。刚进大观园时,侯门的肃穆与祖母的赔笑,让板儿恐慌不安,生怕一步走错就遭人训斥。而这份孤单无助,也曾让探春在无数个深夜难以入眠。在漫长的年少岁月里,父母的疼爱,对探春来说是一种奢望。哥哥宝玉是嫡母王夫人的命根子,弟弟贾环是生母赵姨娘的心头肉,而父亲贾政更是忙于政务对她鲜有关心。探春成了汪洋中的一叶孤舟,独自面临着生活的疾风骤雨。而探春向板儿主动递出的佛手,正是用推己及人的善良,来化解身边的孤独与悲伤。邢夫人碍于脸面勉强接纳,却不与她真心亲近,而她的父母虽年高却无德,一味贪财好利。当目睹与自己命运相似的邢岫烟时,探春也给予了对方不动声色的关照。如果不是宝钗问起,谁都不会知道,探春曾送给邢岫烟一枚碧玉佩。原来,探春见人人都佩戴碧玉佩,唯邢岫烟没有,担心她遭园内捧高踩低的人轻贱,所以偷偷送了她一枚。有人承受过世态炎凉,做人就冷漠自私;有人经历过世事无常,做事就有己无人。而有些人却能将受过的苦,遭过的罪,在黑夜里消化成和煦的微光,力所能及地温暖着周围的人和事。渡己,是一种能力。渡人,却是一种胸怀。
眼光有多高远,世界有多宽广。
《脂砚斋重评石头记》里这样评价探春:使此人不远去,将来事败,诸子孙不至流散也。意思是,假如探春不远嫁,即使不能改变家族被抄家的命运,也不至于让贾府子孙流离失所。在封建时代,探春作为一个闺阁少女,并没有像黛玉那样把自己束缚在小情小爱里。而是打开一双慧眼,认真审视着周边世界,深切关注着家族命运。第四十七回中,管家赖大请贾母到自家观园。恰逢贾母兴致高,便带领探春等众多子孙前行。在花园内,贾府男丁们都把心思放在了风月酒色上,唯有探春留意打听着花园的管理工作。等探春协理大观园时,她便灵活地学以致用。不过,探春并不是简单地照搬经验,而是根据大观园的实际状况,创新性地推出了分区承包责任制。探春将园内的苗圃、花木等分区承包给了实诚本分的老妈妈们。每年除了上交部分劳动果实作为尽孝,剩下的都归承包者自己所有。这种极富前瞻性的改革,不仅节省了大笔园林打理费用,还调动了承包者的积极性。可谓兴利除弊,给陈旧老化的贾府带来了一线生机。 第七十四回,荣国府大房和二房内斗激化,在大观园内引发了一场声势浩大的抄检运动。王夫人命凤姐带队,对大观园内各房丫鬟进行开箱搜查,而此举恰似贾府被抄家的预演。面对气势汹汹的抄检,各房人人自危。唯独探春命令丫鬟们提前开门,秉烛等待。抄检到来时,她先把自己的箱柜主动打开让人搜查。然后,又厉声痛斥抄检这种丑行给家族带来的危害,讲到动情处更是潸然泪下。爱之深,则责之切。探春的愤懑满腔,泪流满面,皆为儿孙不争,家族没落。在贾府男丁纵情享乐、女子明争暗斗时,探春早已看到了潜藏家族背后的巨大隐患。无奈贾府早已大厦将倾,但是探春的这份远见卓识,不得不让人赞叹。一个人眼界越高,越不会轻易被面前的琐事遮住眼眸。他们心宽似海,只图大业。而目光浅薄的人,片云便可遮天。他们把自己困在方块大小的世界里,稍有摩擦便吵闹纷争,在接连不断的内耗中,注定一事无成。眼界决定境界,境界左右命运。
写在最后。
所谓格局,即做人做事的境界。在生活里,就是为人处世的智慧。探春处事行霹雳手段,做人怀菩萨心肠,谋划擅高瞻远瞩。她的大格局,注定不仅能担当管家重任,更可稳坐王妃高位持筹握算。在远方的广阔天地,打拼出属于自己的一片青云高空。一个人的格局,往往是经历喂出来的。最好的格局,就是以生活为师,倚浮生为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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