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唐诗》汇编了唐至五代时期诗赋4.89万首,诗赋作者2200多人;尤其是唐玄宗“开元盛世”时期前后,诗文礼乐更为繁荣,诗人骚客层出不穷。其中生活在公元700至850这150年间、并着有大量堪称唐诗中“阳春自雪”诗作的著名诗人就有(按出生年龄从大至小为序)李白、王维、杜甫、韩愈、自居易、刘禹锡、元稹、李贺、李商隐等。这些诗人传世诗作最多的前三位是自居易,传世诗赋3000多首;杜甫大约2000首;李白将近1000首。而寿命最高的前三位是:白居易享年75岁:刘禹锡享年71岁;李白和王维享年60岁。其余者皆享年50左右,李贺只活了26岁;李商隐活了45岁,元稹52岁。这里除了传说“李白斗酒诗百首”而嗜酒成癖、所生五子皆呆傻,最后自己也因酒醉跳人采石矶江中“捉月”而殒命之外,其余者与白居易相比较,因何寿命都不高却未见文字记载。若论诗人们著作等身、终生勤奋殚精竭虑者都莫过于自居易,而自居易又因何能获高寿,独享天年呢?
自居易自小体弱多病,加上5岁起即学诗,29岁考中进士,完全是属于封建时代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一介文弱书生。就是他30岁后先任谏官左拾遗,后任翰林院大学士也是仕途坎坷不顺,三起三落,比起与之情谊笃深、生性豪爽的终生好友元稹以及与之同年生人但仕途较为顺利畅达的刘禹锡,自然更多人生忧患和心理抑郁悲苦,但其寿命却比这两位好友高。推究其长寿原因应该在于白居易通晓人生哲理及自然规律、心胸豁达、开朗乐观,在养生保健方面有独到的见解和方法,这在自居易毕生的许多诗作中可以窥斑见豹。
白居易16岁时就在其成名作《赋得古原草送别》中写道:“离离原上草,一岁一枯荣,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远芳侵古道,晴翠接荒城,又送王孙去,萋萋满别情。”这首诗前六句蕴含生命与天地时空共兴衰的现象,证明了年轻的自居易虽然生长在封建时代,但却具有辨证唯物史观,通晓生命哲理及自然规律。自居易还在其《逸老》一诗中写道:“白日骎骎下,青天高浩浩,人生在其中,适时即为好。”“适时”是认为人应该自觉适应自然规律;接着诗人又把人生的少壮与衰老视作一日中的劳与逸:“劳我以少壮,逸我以衰老”;同时认为只有承认生命衰老的客观必然性,注重养生才能延年益寿。这首诗中“顺之多吉寿,违之多凶天”两句更能说明诗人白居易一生遵循哲理及自然规律、乐天知命、修身养性。
白居易心胸豁达乐观,64岁时在《览镜喜老》一诗中写道:“今朝览明镜,须鬓尽成丝。行年六十四,安得不衰赢。亲属惜我老,相顾兴叹咨,而我独微笑,此意谁人知,笑罢乃命酒,掩镜捋白髭,尔辈且安坐,从容听我词。生若不足恋,老亦何足悲,生若苟可恋,老即多生时。”这首诗辨证、乐观地论述了生命价值和生、老观点,认为老是生的积累,人生既然可恋,老年则更珍贵,所以要珍视衰老,充分利用时间享受人生丰厚积累的快乐,不必悲天悯老;白居易这种豁达幽默的精神境界正是益寿延年的根本。
自居易54岁时初患白内障,后来又因坠马伤及足和腰,“腰痛拜迎人客倦,眼昏勾押簿书难,辞官归去缘衰病,莫作陶潜范蠡看”,所以自居易58岁时辞官退隐香山寺,但他绝不让病痛所困,消极悲观厌世,而是积极调整生活方式,探求心理恬静和安乐康复之道;正如他在《眼暗》一诗中所写:“夜昏乍似灯将灭,朝暗长疑镜未磨,千药万药治不得,唯应闭目学头陀”。在医学尚欠发达的唐代,自居易的白内障无法根治,但他仿效佛陀僧人:闭目坐禅养生。这在其晚年诗作《白香山诗集后集》卷十四《斋戒满夜戏招梦得》中的“纱笼灯下道场前,白日持斋夜坐禅”等诗句中亦可见打坐参禅是自居易老年养生的方法。
因年老疾病而退隐的自居易却以坐禅养生获得高寿,享年75岁,这在唐代堪称寿星。那么坐禅养生又有何科学依据?首先,因为坐禅是通过调身、调心的方法进行静坐习定;禅就是习定;习定是佛门僧众修身养生的方法,故此习定在佛教中称为坐禅或禅法。习定方法要求人集中思维、排除杂念妄想、止息杂虑使身心安静。《南华真经·在宵》中说“无视无听,抱神以静,形将自正。必静必清,无劳无形,无摇汝神,乃可延生”。这种习定坐禅养生法实质就是一种“静养”。佛教教义推崇的“七静”即平静、安静、宁静、定静、真静、虚静、灵静,都是为了使坐禅者的形与神在多层次的静养中获得养生效应。这种静息境界还使坐禅者享受到脱离琐事烦扰、精神归于淡泊恬静的愉悦,进一步又能在“忘我”的愉悦中陶冶性情,这种精神愉悦的养生境界使诗人自居易在《在家出家》一诗中生动地描述:“中宵入定跏趺坐,女唤妻呼多不应”。
其次,坐禅静息养生的良性效应还在人类和动物中发现很多有力证据,在中国佛教协会资料《高禅生卒年表》所载的571位高僧中,百岁以上的有12人;90岁以上的有42人;80岁以上的142人;70岁以上的361人;65岁以上的433人;这与封建帝王的寿命相比显示出极大的反差;据统计,僧人中长寿者所占的百分率比长寿的封建帝王所占的百分率要高出10倍以上。终生享受丰富的物质生活并且千方百计追求长生不老的封建帝王,与物质生活清苦但精神安宁恬静的高僧相比,寿命竟如此悬殊,其中高僧日常坐禅习定自有独到的养生之功。而在封建帝王中,武则天能突破“帝王寿短”的怪圈,享年82岁,也得益于坐禅习定:史载武则天从小随母信佛(其母享年92岁),善能坐禅人静,入宫后又到“感业寺”为尼三年,可想而知其“结跏趺坐”功深老到;以后当女皇执掌朝政时仍不忘常常瞑目静息、调身调心追求延年益寿。在现代,西方科学家也曾经研究证实:习性恬静的鹦鹉可活到8岁以上,而习性躁动不安的同种鸟类鹪鹩只能活4年左右,其缘由是恬静动物消耗体能少、生命体在恬静中得到良好的休养调适。还有龟之长寿缘于静伏蛰眠少食也是静息养生的证明。这些事实正如明代著名医学养生家张介宾在《类经》中所述:“心欲求静,心静而神亦静,神静而达养生之通衢也。故绵静者延年,躁动者天寿”。
摘自《现代养生》文/张积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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