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我国,中药源远流长,中药知识有着广泛的群众基础,即使目不识丁的妇孺也能说出一些药名来。其传播途径有多种,其中戏曲、曲艺、楹联等群众喜闻乐见的艺术形式无疑发挥了重要的作用。兹撷取一二。
据传后宣宗曾出中药名“白头翁”求对,国子助教温庭筠才思敏捷,当即对日:“苍耳子。”
此后,以药名入联层出不穷,出现了不少妙趣横生的佳对。例如,“稚子牵牛耕熟地,将军打马过常山。”“稚子”即栀子,“打马”即藩打马。六味药名嵌在联中,不仅平区相宜,音韵和谐,对仗工整,而且人物形象生动活泼,栩栩如生。再如,“一阵乳香知母至,半窗故纸防风来。”四味中药信手拈来,构成两幅画图,很有人情味。
下面一幅药名联更是奇妙绝伦,情趣盎然。联语是:“白头翁,持大戟,跨海马,与木贼草寇(蔻)战百合,旋复回朝,不愧将军国老(甘草);红娘子,插金簪,戴银花,比牡丹芍药胜五倍,从容(苁蓉)出阁,宛若云母天仙。”句句嵌进药名,组成一幅精美的画面,令人叹为观止。
前辈京剧名丑萧长华在折子戏《请医》中,有一大段以中药名连缀在一起的念白,插科打诨,妙趣横生,别具一格。这段念白是:
“吩咐丁香奴、刘寄奴,小心看守麦门冬。谨防木贼子偷上十二重楼,别叫他盗去丹砂抱子、硇砂褂子、瓜蒌皮帽子、皂角靴子。必须放在陈皮箱内,外加玄胡锁(索)。若有人参来访,让在肉桂房中去坐。先泡午时茶,后沏益母膏,作为茶点。别忘了把我那匹海马拉到素沙滩,饮些水银,多加豆蔻、甘草。到晚上套紫河车接我当归。叫门时,当门子(麝香)在前,马钱子在后,车前子在左,牛蒡子在右,后面紧跟着大麦子、小麦子、枸杞子、蛇床子。若有一步来迟,绑在桑皮树上,责打三千竹叶子、五千灯草杠子,只打得使君子直流,夏不饶。”
这时店东括白:“求先生看在父子(附子)之情饶了他吧。”
接念:“若不看附子之情,就要共药研为细末!”
每演至此,总是满堂欢笑,掌声不绝。
文|可快
供稿TO卓米诗词汇
千百年来,一些文人墨客借用药名的字义或着谐音来表达某种特定含义,委婉而颇具趣味,使得中药药名更容易为我们熟知,而这些匠心独运连缀着药名的诗词则更具文学的含蓄之美,相辅相成,相得益彰。
想到周星驰电影中那一段智慧的隐喻问答,“我来买药的。请问有没有当归呀?我有个喜欢的男人,他没有来找我。我买当归只不过求个意头,盼他当夜归来。”
“姑娘,我建议你买独活。独自生活,别再那么多事了。”“当归”是应当归来,“独活”是独自生活,一问一答之间已是针锋相对,以“当归”挑衅,用“独活”反击,漂亮!
或许不识得中草药的外形特点,也不懂得中药的治疗效果,可是把这些药名含在口中慢慢咀嚼,单单是从字面上的理解来看,就已经是一场具有文学性的美的享受。白乐天的《采地黄者》通过对地黄这一种药采挖过程的描写,就能让我们真切的体会到采挖者的艰辛:
麦死春不雨,禾损秋早霜。岁晏无口食,田中采地黄。 采之将何用,持以易餱粮。
凌晨荷锄去,薄暮不盈筐。 携来朱门家,卖与白面郎。与君啖肥马,可使照地光。
愿易马残粟,救此苦饥肠。
该下雨的时候没下,不该霜冻的时候又早早地下了霜,实在是收不到粮食了,连饱腹的食物都凑不齐,去采点儿地黄换点吃的吧。
早早的就去,可晚上回来连一小筐都采不满,带到朱门大户门前换人家马吃的饲料来饱腹。地黄是苦的,可这些唯靠采地黄来充饥肠的劳动人民又何尝不苦?可再怎么苦,也总得想办法活下去,这没有感情色彩的草木就有了它独特的生机和活力。
相思之情亦可入药,这样表达出来的思念,可要比秋风明月愁苦的多。辛弃疾与妻子在新婚之后就分别,不得不远赴沙场保家卫国,在疆场上浴血,仅有的一个宁静夜晚,一整颗心都想着妻子:
云母屏开,珍珠帘闭,防风吹散沉香。离情抑郁,金缕织硫黄。柏影桂枝交映,从容起,弄水银堂。连翘首,惊过半夏,凉透薄荷裳。
一钩藤上月,寻常山夜,梦宿沙场。早已轻粉黛,独活空房。欲续断弦未得,乌头白,最苦参商。当归也!茱萸熟,地老菊花黄。
用药名来填词,一首词中就包含着二十四种中药名,每一种药,都是离别的愁苦,都是掩不住的相思;每每在词中填上一个药名,就是一句情话,心中、眼中、口中都要溢出来的暖。
再看他的《鹧鸪天》,没有了抓心抓肺的离别之苦,词中的中药都化为了宁静的符号,清新自然,恬淡优美,一座城,一片山,几株药草,几点寒鸦,金戈铁马的将军能够写出类似田园牧歌式的唯美,着实不易:
陌上柔桑破嫩芽,东邻蚕种已生些。平冈细草鸣黄犊,斜日寒林点暮鸦。
山远近,路横斜,青旗沽酒有人家。城中桃李愁风雨,春在溪头荠菜花。
“桑”可能是嫩绿的桑叶,也可能是柔软的桑枝,亦或桑白皮、桑葚子,“黄犊”身上的牛黄和水牛角都可以入药,桃仁、桃花、荠菜单单是读着就让人的心都静了。
用草药诉说思念是柔情万千的牵肠挂肚,用草药描绘出了闲居静美的恬淡生活是悠悠然的自得其乐,可是用中草药把铁骨铮铮的坚贞不屈刻画出来,以诗明志,以药抒怀,就不得不引人折腰:
独活他乡已九秋,肠肝续断更刚留。遥知母老相思子,没药医治尽白头。
这是一封家书,此时,洪皓已经被金人扣留了十多年了。对于一些人来说,“独活”是自立自强的傲然,可洪皓的独活却带着一种凄凄之情,因为他不得不孤零零的在异国他乡待上十余载。
“续断”的是寸断的肝肠,可还得咬牙坚持苟且的活下去,“知母”,懂得老母亲一颗盼儿归的心,“相思子”,漂泊在外的游子又何尝不思念亲人,又何尝不担忧年迈母亲的身体呢?可又能如何,欲归不得归,恨只恨没有一种药能够医治“白头”。
不得不感叹古人心思之精巧,涉猎之广博,诗词歌赋的写作只是标配,游遍万里山河,读遍万卷书,从生活中悟境界,处处留心,处处有感。惊艳于宋徽宗时孔平仲的博学多才,“长史学,工文词,著续世说,绎解稗诗”,单单这寥寥几字,已是我们望尘莫及的卓越。他曾写过两首《药名体》,以药名为骨架,塑造出了一幅世外桃源的图景。
其一:
鄙性常山野,尤甘草舍中。钩帘阴卷柏,障壁坐防风。
客土依云实,流泉架木通。行当归云矣,已逼白头翁。
其二:
此地龙舒国,池黄兽血余。木香多野桔,石乳最宜鱼。
古瓦松杉冷,旱天麻麦疏。题诗非杜若,笺腻粉难书。
常山、甘草、卷柏、防风、云实、木通、当归、白头翁,实话说,这里边大部分的药物我都不识得,有幸晓得其中两三种,可已经足够我体会到作者纯然的天性,住在一间茅草屋,看云,听泉,闲云野鹤。
地龙、血余、木香、乳石、瓦松、天麻、杜若,野生野长的橘子,溶洞里边的石乳,参天的松树和杉树,田地里边的桑麻和麦子,何等丰富的物产,何等丰盈的内心,尘世的杂事俗事哪比得上这样世外桃源的生活!
清代赵翼有言,“药名入诗,三百篇中多有之”,古代的文人墨客确实是很善于将中药名与诗词结合,让中药通过另一种方式走进人们生活,读的是诗词,读的是中草药,读的是人生百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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