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美

老人接二连三的去世了，停止运行的身体放在雪上，穿着黑色的单薄衣服，瘦瘦小小的，脚踝露在外面，有好事的狗走过来会舔一舔。

葬礼快了吧 蝴蝶从雪上低低的飞过。

女人正在厨房里杀鸡，杀羊，剥皮的时候，肌肉还是温热的，女人要把它们的胆汁拽出去，这种东西会毁了肉的口感。

人们结成群，在雪地里走来走去上，瞻仰这些人，再看他们，努力记住，以后就没办法再看到了，他们的身体会和泥土长在一起，养育蚯蚓和一切热爱土的生物。

天黑以后我也躺到他们身边去，雪多冷啊，空气多安静啊，厨房和帐篷里，厨子烧着大火煮肉汤，大火的热气一点儿也没跑到这里来。

老人静静地躺着，和往常睡着了没什么两样，只是没有鼾声，不翻身，身体里的温度，也早已消耗殆尽。

我用自己的手搓搓他的手，没什么反应。

阿美是劳作的时候，不小心从高处掉到地处去的，我看见了，但我心里很侥幸的想着，我跑到下面去看她的时候，她一定还有呼吸，她一定要活得和我一样长，我很难接受我在，她不在，这样的事实。

阿美掉在地上后胳膊仍旧在动，我知道她还非常健康，虽然她上了年纪。

一群人围在阿美周围，几乎水泄不通，我想挤过去捏捏她的手，但我没挤进去，就坐在地上，透过别人腿和腿的缝隙，看她在做什么，眼睛是睁开的还是闭上的，嘴角是在笑还是被痛感折磨的歪扭起来。

阿美任何的生命迹象在我看来都非常高兴，我甚至自私的希望，她能一直缩在那里，胳膊动啊动的。

我没敢去碰阿美，我非常渴望再和她共同度过一些时间，起床了看她怎么做饭，她和我在一起肯定是会开开心心的做饭，饭后再去看看花花草草长成什么样子了，接着午睡，和老朋友一起坐坐，然后晚上冲完澡看看月亮，冬天的话就围着火炉看窗外清冷的月亮，我想要这么一天。

阿美皮肤皱巴巴的，眼睫毛稀疏极了，我没想到她竟然也会躺到雪上去，雪冷的她缩着身子，别人怎么拉都拉不直，脚踝露在外面，我想给她捂上哪怕一块布也好，她要是冷，我会更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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