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都

冬天了，人就像蝼蚁一样，蜷缩在田埂和沙滩上，没有一个女人看起来是快乐的。

清晨，大雾弥漫，直到正午。远方的水稻熟了，没完没了的样子，一片田地黄了，又一片田地黄了，就这样不停的黄下去。

但我这里火红的枫叶已经落光了，它们在地上铺了一层又一层，接着雪又把它们捂起来了，红色的枫叶在雪下面，只看得见依稀零碎的红色。

大雪天应该一家人围在一起，享受美好的家庭时光无论这个家有多小或者有多大，就是该一家人待在一起，哪怕在座的都心不在焉。

我的爱人住在鹿都，我要连夜赶回去，因为明天鹿都就下雪了，所以明天对我来说异常重要。

刚上车的时候很兴奋，油门老是踩到底，常常能体会到高潮的感觉，越往后路况越糟糕，夜也越来越深，我有点饿，什么都想吃什么都没有。

Z是我一直都挂念的人，生命中的每一分每一秒我都想和他度过。往年也一起度过过头雪天，都以不愉快收场。

但今年我还是来了，因为我无法控制自己。

Z的房子很小很干净，时常透露出他不回来住的气息。我在路口看见灯亮着，散发很柔和的光芒，我带了葡萄酒的，气氛一定会很好。

我在车里补了妆，确保这一路开来的疲惫都被藏住了。

刚准备开门的时候，低头看到了门口的两双鞋，本来我应该很难过，很愤怒的。但我站在窗前，窥见房间里的烛光晚餐和桌上醒好的半瓶酒，我也意识到自己该醒来了，然后一下子释然了，接着突然心胸开阔起来了。

我和Z在一起，少说也有十年了。

然后我看见他们推开桌上的食物和美酒，开干起来。再接着他们相互扶持着回到床上，和衣而睡，战场都没有清理。

估计凌晨就会下雪，现在温度已经降至冰点了。

我搓搓手，想暖和一点，扎起头发，似乎也更清醒一些了，来时专门加满了油，也许内心正渴望着往更遥远的地方去。

我发动车子，缓缓离开鹿都的时候，天空飘起了鹅毛大雪，黑漆漆的夜晚一下柔美起来了，亮晶晶的，一闪一闪的，像天使到访了一样，没有人不为这样美丽的景色沉醉。

雪花落在挡风玻璃上，在吆三喝五的粘在一起，雨刮器不留情面的将它们除走。

其它最先落在地上的雪花，一落下来就脏了，变成污水和轻盈的泥巴。我一个人在路上越开越高兴，往后生活又都是新的了，就像十年前刚遇到Z时的那样。

鹿都的雪，来势凶猛，很快就盖满了路面和火红的枫叶。我一直开，一直开，开到了远方稻谷正成熟的地方。天大亮了，雾气消散了，新鲜的冬枣在枝头轻摆，郁郁葱葱，清甜美妙。

远处仙人鹤发童颜，背一捆稻谷，缓缓从田埂上走来。容光焕发，从容不迫，待他卸下稻谷与草帽，却是黑发白皮，丹凤眼，唇红齿白。

我在路边停好车，一路尾随小仙人，他往林中去，时而卸下稻谷拾野蘑，时而屈身摘野花，我看的讶然，多想留下来。

Z发短信来，说迟迟等不到我，我告诉他因故不能一起度过头雪天，Z提议打电话，闻声便心觉安慰，我拒绝了。

回程再经过鹿都的时候，鹿都已经完全被雪盖起来了，白茫茫一片，连枫叶的影子也没有，在这里和爱的人度过一天，哪怕什么都不做，就围着火炉静坐着，闻水果和食物熟透的香气，也是毕生难忘的幸福时刻。

经过Z的房子，烟筒静悠悠的冒着烟，屋子里此刻的时光应该美好的像静止了一样，不过我再也不想要那样的感情了。

温暖的炉火总是害人不浅。

鹿都就像我的另一个家乡一样，近十年里，我一直来，来了就不想走，但今天觉得鹿都和我，其实没什么关系，鹿都只是一个景色优美的地方，以后朋友和爱人问起我，我都会这么说。

一个人能有几个十年

回到家，洗完堆积起来的脏衣服，煮一锅浓汤，发现只要自己愿意，生活可以就这么简单。

K打电话告诉我说，晚上有一场露天电影，我想拒绝了好好睡一觉的，看看明天会发生什么好事情。但既然好事情想现在就发生，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露天电影好看不好看我不知道，反正够冷，女孩子们裹紧外套，捧着奶茶，吃着烤红薯，我和她们一样，一个都没落下，然后K提议趁露天电影时去参观露天仓库。

冰冷凄清，全靠我和K的一腔热血和一身荷尔蒙支撑着。巨大的集装箱与集装箱之间，站着我和K，我们像蝼蚁一样，K说，我们去插秧吧，恍惚间，我都不知道我在哪里。

K笑起来鱼尾纹愈加明显，但他始终是迷人的，解开皮带的样子也是优雅的。我可能还没有准备好，因为我知道我将奶茶倒进了K的裤子里然后跑开了，所以那天K的裤裆，多冰啊。

希望会迎来下一个美好的头雪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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