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露非复别离时

准允。

先生，我要你准允，你也终将准允，允我袖刀山，蹚苦海，允我吞咽累世劫灰，允我断筋碎骨，连滚带爬回到你身边。

自恃。

活很久了，却不多透彻，于世行走时，也始终揣着一份自恃的迷信。就好比胜意则深歌，凛冬则纵酒，难过时要剪头发。

苦难。

这累月深年的不尽意若要究竟，只能怪我太看得见他人的苦难。

好友，见信如晤。

又是九月，听闻北方的雨已慢慢住了，南方却仍是烧心大雨。晨昏都雨，坐卧都雨，雨雨雨雨雨。心都乱了去。

梦魇亦如常反复，睁眼闭眼都混沌，张口便赖天气，实则是精神差了很多，我也省得。

午间又做了一回大梦，醒来竟胡乱摸出六月间一则失踪的小札来：

“午间吃不下饭，听见楼外风吹雨，便也不肯就睡，蒙头窝在椅子里读书，额发眼睫都软下来。连月来闲翻石川啄木的短歌，时断时续，终于进入末章。

其实这年重读石川已不似往年惊痛，从前于世情上尽是懵然，并不能作怎样异地之说。眼下强要一份浅淡心境，通篇读来只有几分莫名薄恨，本以为这也算长进。却输在后记。

上头明白记着他的一生。他只活了二十六个年头，却独自度过了二十六个深秋。哇地一声就要哭出来。”

潦草得很，记下这页纸的情状仍在眼前。彼时我想，那便长久做个不长进的少年，又或者说，长久做个黯然的大人吧。

很难说不是，人的成长大约就是从一种寡欢走到另一种寡欢里去，人皆如是。

也有秋的缘故吧，这年是越发过不下去了。翻日历看见扎眼的九月、十月，更是心滞。你也明白我的，每年日子才刚近些，我便慌脚鸡似的不知如何了。

怎样好成好全地将九月同十月安然度过去，或许也是我这一生的艰难课题了。也有人，求长清醒，却求来既驽且钝的一生。

你不要学我，穷尽心力也只做个愚人。

我不好时，更要你好。多加餐，多想念，少梦魇。

顺颂时绥。

宴

庚子白露

时是乙酉月 癸丑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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