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寒寄君郢中歌

她。

若我想，她会在拥水的边陲小镇出生，家庭不幸，童年只有悲苦和一条小江。她会在冷眼和恶俗世情里摔打大，偏出落得亭亭。

她会有一身乌亮长发，微鬈，触手是草木辛香。她会有如火艳烈的性情，惯爱翻人白眼。她会因刻薄牙尖惹人妒恨，也深自熬煎。

她会经情经爱，却只作露水叹，她用情亦专，却从不用满。

她会遇见我，在那以前，万般苦难不过打眼。她会爱上我，我们相爱，余生仍有万难，却有我护她喜乐平安。

梦。

午后做了场春秋大梦，梦中人稔熟。他有一双鹤形凤眼，长眉覆月，身周烟云浩渺。他自山外山中来，倾身赎我出苦海。

重逢。

后来才发觉，原来那句日夜浮沉梦魇的“我们不要再重逢”并非出自你口。

自别后，浪迹已经年，是我要远走。是我怕你见这副衰朽身。

打点。

你要归去便归去罢。山栈向南，庙门向北，世路虽说仍旧迂回，我亦仍在世中替你打点一切。而你之于我，不必有愧。

信赖。

先生，苦海尚有竭时，魔窟亦有尽处。若你肯信，那你我与艰顽时年粉身相抗的一役，便作不得输。

好友，见信如晤。

近日总见你念起下雪，起初还是懵然，回头翻了月历才醒觉——原来冬早深了。

是了，北面雪已下过几重，只是南面气候反复，因而眼下还穿着单衣。

也是寻常。

日前总算迎来新历新年，人们尽在回顾这年中种种。我也想了半日，却觉得这年过得匆忙，一味赶路，一味敷衍。这年并没太多颜色的。

想来人生原本无甚色彩，从前烟熏火燎地过来，清寡年岁也硬要妆出浓重感。事实上，那分明只是某种仪态愚拙的掩盖。

回到生活本身，总还是无味而凄清的。且常常匆忙，从而使人觉得懵然。

早几年还希求过长清长醒的一生，近年却也不自知地糊涂起来。常常做梦，闲时做不歇的梦，梦中万象琳琅。梦亦辗转，况味亦随岁转。

梦当然是挟藏玄机的，虽说梦中人懵然，参不透几多。但我也还是想，不如你我便如此懵然下去，一生自美，一生尽在不觉间。

深冬了，滴酒不沾再不必说。除此以外，并无别事。

顺颂时遂。

阿离

己亥小寒

时是丁丑月 戊申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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