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不得已，忽分飞

默契。

若要说是默契，大抵你也准允。

旧年草崖边，风刀猎猎，你自深雪中回望我一眼，深不见底。可只凭那讳莫如深的一眼，我便明白你。

没有来，不必去，至彼山月仍是两孤。可你半生趟雾趟雨的宝塔登临，至彼已生出裂隙。

一眼为你，生生为你。你我生出莫大莫大的勇气，坐拥死且不论的坚弥，深雪中亦有回音。

风流。

他本是风矜雨贵的一段风流，兀自清泠，冷不丁掀起来，顷刻便耗尽我一生的恻隐。

好友，见信如晤。

我知道你那里冬天在渐渐变深，但不知你是否添了衣食。冬天，要过得暖一点，才不那么难。

近来在街上走得少了，去年此时我总在街上，失魂落魄的乞儿模样，口中还念念有词，边走边看街上失魂落魄的人。很多时候我们的悲欢并不相通，却一样失魂落魄。

汪曾祺先生有过一句话，说的是：每个人带着一生的历史，半个月的哀乐，在街上走。我深以为是。走在街上树叶落了，风猎猎刮起来，我满心琢磨的只是他这一句。

日子虽说如此，却是艰难而快活的。

这年《海上钢琴师》重映，和许多朋友一样，忙忙赶去，赴什么约似地郑重，却不再有任何情绪。还是那部旧片，但人们大动干戈的悲喜已经息声。于后，才真是冬了。

于是就真的冬了。这个冬天我总想起李修文的章句，常时梦里都在追逐。满心只想着他告别苦水菩萨的一节，肝胆都揉碎。说起告别，再无任何告别比他的告别更教我难过。

而关于他所言追赶，又是另一重历久弥深的艰难。“去追去赶”犹有法可言，“去活”却是他人给不出法门的未知内殿。

原本我只打算在快活城快活地过这一生，可他教我们去追去赶去活。可我们真的要去追去赶去活了。

万望你平安，万望你康健。

阿离

己亥小雪

时是癸亥月 癸亥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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