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日总是提不起神来,想书上说“气虚则怠”,或者精神与气有关,母亲就忙买了鲜参熬汤,可心血究竟少了,也很难补。
转眼就是仲夏,雷雨不断。我在夏日里总是有翻来覆去的梦,梦醒就离不开二氧化碳和酒精,也不愿节制。夏天,总想着一时高兴。
这些日恍惚梦到些小时候看过的东西,我时常想起来,都是些影像和小说,时日也久,帧帧句句却可历数,生动如有性命。
记得我的整个童年都有神探狄仁杰,在第三部中,元芳遭算重伤失忆,离开狄怀英有三年之久。他们的重逢我至今记得清楚,见到元芳的狄怀英是自然地心神俱骇,原以为有生之年再不能见的人活生生立在自己面前,他是老泪纵横到不能抑止。而缺失记忆的元芳久久怅立,不能了解眼前老者悲恸的原因,只是脑海里翻覆着一个熟稔的背影、一个慈爱的声音,以及,一场充斥剑影的大火。
那次以后再见时,狄怀英带去许多元芳的旧物,颤着声抖着手一件件比划给他看,“这是你的佩剑,是你从前的好朋友虎敬晖临死前送你的”,“这是你的官服,你从前是朝廷的四品中郎将,随侍我左右”,他说,元芳,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后来他们当然是相认了的,毕竟李元芳缺失记忆的脑海深处都还有狄怀英的背影和声音,狄怀英于他,早已不止是恩公或者长官,而是师、是父。可我从前看时却是真正动容的,在元芳未认出狄怀英并要加害于他时,我的心都被牵扯。不记得他二人最终相认时我的情状了,估计是泪流满面的。
还有一个故事与之相似,是我从前看过的一本小说,叫且试天下。故事中有一位帝王,在他还不是帝王的时候,他有一位将军。后来夺位的战争中,他的将军伤重失落。至于失落了多久,或许是两年 我记不清了。我就记得那位小将军伤愈还朝面见他的王时,他曾经的王、如今的帝,只对他说了一句话,一句话十一个字:朕的扫雪将军终于回来了。
那位姓萧名涧字雪空的扫雪将军,当即拜倒,泣不成声。
且试中还有一节让我久久憾恨,事出落英山一役。那一场血战几乎倾覆了青王和雍王的爱情赌局。狐狸善忌,凤凰擅疑,最终导致落英山中落英无数、血漫山城。那一战,青王死了修久容,于她而言,是死了至亲的兄长。因而后来,青王出现在雍王面前,单衣赤足,满眼怨毒如同死地修罗。彼时她恨不能杀了眼前的罪魁祸首,从前我看到那里实在痛不能言,以至于一直对丰兰息心怀耿介,他爱青王之深无人可比,只是他机关算尽,对爱都满是猜忌,令人失望。也是另话。
端阳前后常伴有大雨,而今又正是这个时节。我趁雨撑伞出门,将将行了两步便别着手筋,也是无话。这些日总想起倚天屠龙记来,就找了零三年苏有朋的那版来看。想想,那时候的武侠剧,演员也好,歌儿也好,关键还是有武侠的感觉在。现在翻拍的武侠剧,哪指望它们还有武侠的感觉呢。
小时候先生的书我最爱的就是这部倚天屠龙记,早不记得当时偏爱的原因了,或许是为那位“我偏要勉强”的赵敏,也或许是因了那位慈祥的张真人。
从前看倚天,印象最深是“百岁寿宴摧肝肠”一节。那一节死了张三丰最疼爱的小徒弟张翠山。其实书上对张翠山的死描述实在不多,但我却深深记得。零三版的电视剧对这一节的表现实在平常,但拍出来效果还是感人肺腑的,全亏了苏有朋一张让人心疼的娃娃脸和于老爷子饰演的慈师,只是张三丰的情感到底还是欠了。关于死五侠的这一节,书中这样描写:张三丰及俞莲舟、张松溪、殷梨亭四人齐声惊呼抢上。但听砰砰砰几声连响,六七人飞身摔出,均是张翠山身周的宾客,被张三丰师徒掌力震开。但终于迟了一步,张翠山剑刃断喉,已然无法挽救。书中张三丰是少言语的,但是电视剧中省去“掌力震开”的画面,就实在欠了力度。
零九年新翻的一版里,对这一节的表现并没有太贴合原著,他直接让张翠山身死,从紫霄殿清都匾前的四十四级石阶上滚落,仿似从云端一寸寸堕入沟渠。张三丰仍然无甚言语,却让人激愤震憾、痛不能言。只是这版张智尧的张翠山实在不成,从头至尾要生要死都一个表情,悲恸委屈无奈权衡一概没有表现出来,如果教陈坤演,应好太多。
间歇性失忆,间歇性胡言,间歇性抽风,长久地梦,长久地回忆。
我最近想明白一些事情,想不通一些事情,我也愿意学着浅尝辄止的道理,把日子过下去。前日还看见一句话,说是“活着就是为了报恩和报仇”,我深以为是。
夏一深,就容易想起冬天的事情。去岁冬里山上阳光缠绵着积雪,旧雪覆旧雪,旧雪又覆着残枝残叶。佛寺飘摇,法相森严,神山上没有人记得我。暗处的香烛和萤火,和我一样淡漠。
即算我有耿耿心事犹待消磨。
丙申年仲夏雨夜札
时是甲午月 甲子日
离书∣感谢你看我风流不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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