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家乡有座山岭

作者：sg123

来源：散文精选大全（ID: aishangsanwenba）

用文字抒写情感，用文字叙说人生

点上方绿标可收听音乐更加精彩哦老家有座山岭，叫做“半夜摸岭”。所以叫了这么一个名字，今天想来，也许是村子通往镇上的路途较远，要翻越这座约有五百米高的山岭，得要半夜爬起来，早早赶路的缘故吧。

记得第一次走“半夜摸岭”，是在七、八岁时候的样子。已经进入六月，天气热起来，妈妈带着姐姐、弟弟和我要到镇上给我们仨照张合照，顺便买些新布给我们做夏天的衣服。除了弟弟照过百日照，我和姐姐还没照过相，又是要到镇上去，所以开心得很。等妈妈把中午吃的饭装好饭盒，就雀跃着出发了。一起的还有邻居的妈妈带着孩子。

因为兴奋，在没到“半夜摸岭"的三、四里平路上，七、八个孩子没有一个喊累。大家蹦蹦跳跳，不知不觉来到了邻村。走过大约二百米的田垄旁小路，就到了山脚下。路边有一口泉眼，泉水咕嘟咕嘟地向外涌，一条小河就向田地延伸过去。小河两边有黄的、蓝的、紫的、红的小花散落在草丛间。河水清可见底，有极小的鱼儿偶尔出现，一眨眼，又不见了，大概是钻到水底的水草中去了。妈妈叫住我们，帮我们抹去脸上的汗水，又让我们喝了点水，接着就向山上攀爬了。起初，坡路较缓，几个孩子还边走边跑，互相嘻戏打闹。大约五百米后，坡路陡峭起来，路上石子也多了，一步踩上去有些要滑倒的样子。邻居的大孩子已经背起了最小的妹妹。弟弟走在我的后面一声不吭，我以为他一会儿就会耍赖让大姐背他。妈妈走在最后，时不时问弟弟用不用背背他。要知道，弟弟可是妈妈的宝贝心尖儿。我不再看他们，闷着头向上走，脚下打滑时就拽一下路边的小树或蒿草。约摸半个钟头后，我们都齐刷刷站到了山顶。回头望去，山下的村子变得小了好多，路上的行人就更小了。房屋笼罩在轻纱一样的薄雾之中，竟像仙境一样。大人们讲的神仙住的地方是不是就这样 我竟有些看呆了。

下山的路好走了许多，但坡缓路长。小孩子的体力恢复是极快的。在山顶稍事休息，在一片"冲呀!”“快跑!”的喊叫声中向山下冲去。妈妈在后面紧张地喊着:“慢点儿!”“慢点儿!”孩子们哪儿顾得上听她的，一路小跑到了山下的村子。

又走了三、五百米的样子，房屋多了起来，连成好大的一片，比我们村子大多了。这，就是镇上了。到了大地方，内心有点犯怵。偏偏不巧，早上没拉大便的我，现在偏偏想上厕所。刚好路边矗立了一户人家的厕所，木板钉的，木门上只系了一条小绳。我看了一眼妈妈，妈妈说:“去吧。”

等我出来时，厕所的主人站在外面跟妈妈说着什么，妈妈嗫喏着。见我出来了，妈妈赶紧带着我们离开了。我回了一下头，那女人仍站在原地，嘴里说着什么，眼神里是鄙夷和不屑。妈妈使劲拉了我一下，我们快速地往镇上去了。

照相馆是一座土墙瓦顶的建筑。我们到时，来照相的人不多。弟弟和邻居家的最小的两个孩子喊饿了。在照相馆外的屋檐下，妈妈们把饭盒打开了。饭盒里是白米饭和炒鸡蛋。这么好吃的东西，不太饿的我也觉得饿了。在弟弟吃饱后，我和姐姐三下五除二就把饭盒里剩下的饭菜吃光了。

妈妈见我们吃好了，把我和姐姐的发辫重新梳了梳，把我们仨的衣服细细地整理了一下，就走进照相馆里。我们姐弟仨人照了平生的第一张合照，也是我二十岁前，我们唯一的一张合照。

在我读初三的寒假，学校要补课半个月。同村的五、六个小伙伴都决定不去补课了。我犹豫的时候，从小没读过书的爸爸坚持让我去上课，他每天接送我。爸爸是个地主的后代。解放前爷爷抽大烟打吗啡败光了家底，害得爸爸没上过一天学。解放后，在参加扫盲班时，爸爸是学得最好的一个。在解放前的那个大户人家的后代中，爸爸是唯一没上过学的男丁，也是唯一生活在农村的一个。这可能是他极重视我们姐弟读书的原因吧。

补课第一天，妈妈早上四点就起来做饭了。她做好饭菜，盛好我和爸爸的放在灶台上凉着。我起来洗脸、梳头收拾好，爸爸也准备好了喂牛的草料。我们爷俩就蹲在灶台旁吃饭。在妈妈打开鸡鸭圈门，准备喂鸡鸭时，我和爸爸已经走在去学校的路上了。

刚出家门时，天还没亮，黑黢黢的。如果不是爸爸送我，我还真是害怕。平时听一起上学的小伙伴说，“半夜摸岭”那儿杀过人的。黑暗的四周让人觉得更加寒冷。脚下虽然一直走动，依然觉得冻得慌。手就更不用说了。离开家门的头二十分钟感觉越来越冷，脚要冻透的样子，手有一会儿会觉得冷、肿胀、痒。过了二十分钟，手脚慢慢热了起来，身上甚至微微有些出汗了。这时甚至可以将手从手闷子里拿出来而不觉得冷。爸爸走在前面，在黑暗散去的微光里，我能看到他头上有些许的雾气在蒸腾。呼出的水气让我给自己接了一层白色的假睫毛，前额的刘海也成了丝丝缕缕的“门帘”。

三十分钟左右，我和爸爸就来到了“半夜摸岭”的山脚下。天已亮了大半。我们爷俩都不说话，慢慢地向山顶行走。积雪大部分被踩实了。偶尔踩滑一个屁墩摔坐在地上，拽住路旁的枝杈爬起来继续向上走。到达山顶，天已大亮。向前望去，视野极为开阔。山下村子的人家开始烧饭了，炊烟袅袅。有狗的吠叫声传来，打破了早晨山野的宁静。爸爸和我走过山下的村庄，已经能看到学校旁边的砖场。爸爸说:“你自己去吧，下课我在这儿接你。”

山下的路平缓，走大路要直走后转一个九十度的弯，比较绕远。我看见一条小路能斜穿到砖场，感觉会近许多，就犹豫了一下后向小路走去。小路上积雪没有被踩实，走上去咯吱咯吱地响，像猫抓玻璃的声音。路确实近了许多，十几、二十分钟的样子，我就走到了砖场。砖场里空荡荡的，我有些害怕，不由回头张望了一下。爸爸还站在我们俩分开的地方，极力向这边眺望着。我踏实了许多，快速地穿过了砖场。

连上六节课后放学了。午后的阳光照在雪地上，明晃晃的，有些刺眼。我顺着早晨来时的小路斜穿过砖场。抬眼望去，爸爸站在山下的小村旁。空旷的原野雪自雪白的，有一条蜿蜒曲折的河流被覆盖在雪下，雪上有雾气在迅速向上升腾。爸爸的身影渺小但清晰。我尽量加快脚步，不想让爸爸等的太久。

回去时的“半夜摸岭”在阳光的照耀下竟然有些可爱。小麻雀唧啾唧啾在树上跳上跳下，偶尔树丛间会有一大群乌唧唧喳喳在“开会”，也有松鼠"嗖”地一下从路的一边窜到了另一边。有风掠过，残留在树上的枯叶发出哗哗啦啦的响声，鸟群登时都闭了嘴。鸦雀无声。下山时，一小步一小步蹬蹭，倒也顺利。

读高中时，每个月末回家一次。那时，弟弟学会了骑自行车。每次下了火车，还没出站台口，就看见弟弟冲着我招手。小我三岁的弟弟比我高了好多，自行车骑得平稳。每次回家都是他骑车带我，偶尔在我这个大三岁的姐姐极力要求下，我骑车带他，车子就会扭来扭去。一、二次后，弟弟再也不答应我骑车了，都是他骑车我坐在后座上。骑自行车虽然走的是大路，路程远了不少，但一般一个小时左右也就到家了。

偶尔弟弟有事不能来接我，我就去镇上姐姐的学校，我们俩就从“半夜摸岭”走回家。但走“半夜摸岭”的次数少了很多。

已经二十几年没走过“半夜摸岭”了。有了孩子后，一直想带她走一次，始终未能成行。前一段时间跟老妈讲起，听老妈说，“半夜摸岭”的两侧早就有人盖了养殖场，其中一家养了四、五条大狼狗，哪还有行人敢走。

这么多年没人走过，估计山上也没有路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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